“秀秀在哪里?。俊蓖鯎Q最關(guān)心的問題，終于被阿渾說了出來，此時此刻，王換已經(jīng)來不及在去思考，為什么阿渾這樣一個癡傻的人，怎么會知道秀秀在什么地方。

    阿渾攥緊了自己的拳頭，扭頭就走，王換一步不離的跟在了他身后。

    路很漫長，好像永遠都走不到頭，就這樣又走了半個時辰，王換能分辨出來，阿渾現(xiàn)在所行走的方向，是通往家鄉(xiāng)小村的。

    秀秀是在小村里？

    王換沒有在詢問阿渾，已經(jīng)問了幾次，阿渾卻始終不答，只是不停步的走，可能，阿渾說不出來，卻會把王換帶到目的地。

    兩個人好像都感覺不到疲憊，在夜色中越走越快，到了最后，阿渾幾乎是邁開腳步一路奔跑，王換始終跟在阿渾的身后。從三道口到小村，大約三十多里的路。在這樣一路疾奔之下，后半夜的時候，他們終于來到了小村附近。

    王換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回過家了，在他的心目中，小村應(yīng)該還是原來的樣子，一成不變。不過，阿渾沒有帶王換進村，在小村外，阿渾停下了腳步。

    面前一片狼藉，這里原本是村子外的一片竹林，從王換記事開始，就郁郁蔥蔥。這片竹林，承載了王換太多的記憶。

    只是眼前那片郁郁蔥蔥的竹林，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焦黑的荒土。竹林被燒掉了，燒的很徹底。只是在焦土之間，冒出了一些沒有被徹底燒死的竹根所萌發(fā)的筍芽。

    看到這片焦土，王換心里很不舒服，他記憶中的竹林是美好的，盡管每次想起自己和秀秀在竹林相見時的情景，都會心酸，會難過，但這片竹林依然是這世間最美的景色。

    而現(xiàn)在，一切都不復(fù)存在。

    阿渾繼續(xù)朝前走，走到了竹林的深處，這里原來有幾塊大石頭，是挖筍人休息的地方，石頭周圍的竹子全都死了，只剩下那幾塊沒有生命的石頭，還留在原處。

    阿渾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朝石頭旁邊指了指。

    “秀秀，在這里？”

    阿渾的腦袋，幾乎耷拉到了胸口，仿佛不敢再去看眼前的情景，他輕輕的一點頭，對王換表示，秀秀就在這兒。

    秀秀怎么會在這兒，她怎么會在這兒……王換的腦袋暈乎乎的，可是，阿渾的話，像是一條珍貴的線索，無論如何，也要尋找一下。

    竹林這邊，應(yīng)該剛下過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泥土有些潮濕。王換什么都顧不上了，立刻在阿渾所指的地方朝下挖。他一邊挖，心里一邊浮動著很不好的感覺，尸體被埋在泥土中，很短時間里就會開始腐敗，如果尸體腐敗了，那么那些可以起死回生的白石頭，還有用嗎？

    王換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挖的很用力，泥土不斷的翻飛，石頭旁邊漸漸的挖出了一個兩尺多深的坑。周圍沒有什么趁手的工具，王換不管那么多，直接下手去挖掘。如此，坑挖的就很慢。不知道為什么，挖掘之中，王換感覺鼻子發(fā)酸，眼睛發(fā)澀，陡然間，他發(fā)現(xiàn)，自己滴落了眼淚。

    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泥土上，王換搞不明白，自己的眼淚，究竟為何而流。

    他的手磨破了，卻絲毫都察覺不到疼痛，只是像一臺機器，無休無止的重復(fù)著朝下挖掘的動作。從后半夜一直到黎明時分，王換的手，突然在土中觸碰到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

    天色還沒有亮，但是，在殘余的那一縷月光的照耀下，王換看見，土中露出的，是一截焦炭。

    他沒有在意，接著朝下挖，但這塊焦炭好像很大，等焦炭周圍的浮土被一點點清理掉的時候，王換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已經(jīng)辨認出來，這不是一截被燒焦的木頭，這是一個人，被燒的和炭一樣的人。

    他的心，在劇烈的跳動，一種極度的心慌，唰的蔓延開來。阿渾說過，秀秀就在這里，可是挖了這么長時間，他所挖到的，是一具已經(jīng)燒焦的尸體。

    這就是秀秀？

    他不敢相信，也不敢肯定，他覺得，阿渾肯定說錯了，或許，又可能是自己還沒有挖到真正的秀秀。

    但是，當(dāng)王換看到這一截焦炭般的尸體的時候，悲傷已經(jīng)無法抑制。

    尸體被燒的面目全非，已經(jīng)無法辨認是誰，甚至連男女都辨認不出來。王換蹲在這座坑里，直直的望著這具尸體，他的腦子，亂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

    這是秀秀嗎？如果不是，阿渾為什么要把王換帶到這里來？如果是，尸體已經(jīng)變成了焦炭，還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嗎？

    看了好一會兒，王換亂糟糟的腦子里，冒出了一個念頭，這肯定不是秀秀，秀秀原本是在常青老人那里的，就算常青老人死去，就算他的小屋被人給拆了，但沒有人會去為難一具尸體，更不可能把尸體燒掉，又專門運送三四十里，運到竹林這里給埋掉。

    王換的腦海中，時不時的就會浮現(xiàn)出阿渾之前的舉動。阿渾提到秀秀的時候，顯然出現(xiàn)過驚恐和畏懼，仿佛很不愿意回想起這段往事，但是，那面鏡子讓阿渾回憶了起來，他是個傻子，就因為是傻子，才不會騙人，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王換。

    阿渾對秀秀，為什么會有懼怕？秀秀到底有什么可怕之處？

    王換不想強逼著追問阿渾，可是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讓他不得不打消了之前的念頭。阿渾既然想起了什么，就算不肯說，不想說，也得想法子讓他說出來。

    “阿渾?！蓖鯎Q的腦子一直很亂，極力的強迫自己，這才稍稍平靜了些，他從坑里翻身爬上來，拍了拍手，但是回頭張望，阿渾已經(jīng)沒了蹤影。

    阿渾不會掩飾行蹤，王換發(fā)現(xiàn)阿渾不見了，隨后就在地面上發(fā)現(xiàn)了阿渾離開時的腳印。

    腳印很新，阿渾肯定是趁著剛才王換心神慌亂不寧的時候，悄悄離開的。

    王換匆匆忙忙把挖出來的坑掩埋了一下，順著阿渾的腳印就尋找出去。微微濕潤的地面上，腳印很清晰，順著腳印延伸的方向，王換覺得，阿渾是重新朝著三道口那邊走了。

    越是這樣，王換就越不肯放棄，阿渾或許還知道更深的內(nèi)幕。

    他順著腳印在尋找，過了一會兒，腳印顯得凌亂，阿渾好像是跌跌撞撞走出去的。

    從竹林離開，重新回到那條山路的時候，腳印就消失了。這片山地，統(tǒng)稱為常青山，周近的山雖然不高，但是地形略為復(fù)雜，所幸的是，王換從小在這里長大，對這些地勢，心中還有印象。

    阿渾的腳印在山路消失，王換就分辨不出，阿渾是不是真的又回了三道口。他一路走，一路尋找，天色漸漸亮了，看的更清楚一些。

    走出去了大約有七八里的樣子，王換在一條山路旁邊的土溝附近，又發(fā)現(xiàn)了阿渾的腳印。這樣看起來，阿渾不是正直的沿著山路一直前行的，他中間還拐了彎。

    看著茫茫的常青山，王換心里有些發(fā)憷，如果阿渾隨意的亂走，消失在了山地里，那么想要再找到他，或許就非常困難。

    只不過，王換心里打定了主意，就算再難，這一次也要找到阿渾。只要找到阿渾，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阿渾尚未說出的事情全都逼問出來。

    第652章 抽身不得

    阿渾留下的腳印，就持續(xù)了一段，隨后又消失了，王換跟到這里，周圍茫茫一片，看不見阿渾的身影。

    他只能一點一點的找，王換有種感覺，他覺得，阿渾好像是故意躲起來了，如果他要躲起來，就不可能在回三道口。

    這個時節(jié)的山里，盡管天氣還沒有徹底轉(zhuǎn)暖，但大地初春，點點新綠，那些野菜都發(fā)了芽，阿渾不挑吃喝，只要餓不死就行，他能在山里躲藏很長時間。

    整整一個上午，就在這種無邊無際的尋找中結(jié)束了，沒有任何收獲。阿渾仿佛徹底蒸發(fā)在了這片山海之中。

    王換略微休息了一會兒，在山地里穿行，很浪費體力，他吃了些東西，最多半個時辰之后，重新開始了尋找。

    和王換想象的一樣，阿渾果然很難尋找，下午過去一半兒，他還是一無所獲。

    在王換毫無線索的時候，他來到了常青山東麓的一座小山腳下，這座小山很小，不過，在當(dāng)?shù)氐膫髡f中，這是一座仙山，據(jù)說曾經(jīng)有一個仙人，在這兒修煉過。

    王換走到這兒時，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山洞，山洞的洞口很小，但是，山洞的洞口處，有幾個雜亂的腳印。腳印是因為鞋底帶著爛泥才留下的，看見腳印的時候，王換心里猛然一陣激動。

    現(xiàn)在的常青山深處，應(yīng)該是沒有山民涉足的，如果發(fā)現(xiàn)了腳印，那多半就是阿渾留下的。

    王換立刻在山洞的洞口朝里面張望了一眼，洞里很黑，看不到任何東西，而且，里頭似乎也沒有什么聲音。

    王換無法確定，阿渾是藏在了這兒，還是從此處經(jīng)過。他從身上取出了一支火把，這還是從關(guān)外歸來之前，老古送給他的，火把很亮，而且可以燃燒很長一段時間。

    他一步一步摸索著走入了洞口，狹窄的洞口之后，空間擴大了一點，他順手點燃火把，頓時，一團明亮的火光便乍現(xiàn)眼前。

    這個山洞不知道多少年都沒有人來過了，在火光閃亮的時候，王換看到山洞的中間，有一個約莫一尺多高的石臺子。

    這個石臺子，是用兩塊經(jīng)過打磨之后的很大的石塊拼湊起來的，一丈多寬，幾乎兩丈長。

    毫無疑問，這是人為拼湊出來的石臺，不知是何年何月的產(chǎn)物了。

    因為發(fā)現(xiàn)了人為的痕跡，所以，王換開始猜測，阿渾到這個山洞，到底是偶然，還是必然？

    這時候，山洞外的天氣陰沉了，一場細密的春雨，隨即而至。雨下的雖然不大，但很密集，如果冒雨行走，不多久就會把身子淋透。

    夜幕快要降臨，這場雨來的不是時候，要是衣服被淋透了，行走在夜晚的山間，身子會被漸漸凍僵。

    王換決定先留下來，然后在洞里看看，有沒有阿渾留下的什么痕跡。

    洞不算大，也不算小，洞壁上有很多天然形成的裂紋，有的裂紋很寬，甚至能鉆進去一個人。

    王換就在這些裂紋之間尋找著，裂紋特別深，也不知道能不能通過裂紋，去往別的通道。

    王換找了一會兒，同時還輕輕的喊著阿渾的名字。他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yīng)，只有自己的聲音在洞中回蕩著。

    阿渾應(yīng)該不在這兒，他可能是在這個山洞短暫的停留，然后又離開了。王換左思右想，覺得不管外面是不是下雨了，他必須得繼續(xù)尋找下去。

    王換慢慢的朝回走，熄滅了手中的火把，這樣的火把很好用，能省一點是一點，將來肯定還有用得著的地方。

    他熄滅了火把，重新鉆出了這個小洞，外面的雨下的果然非常密集，等到一露出頭，王換的眼神一凜，急忙又縮回了身子。

    從不遠處通往這個小山洞的路上，有一盞不太明亮的燈，王換認得這樣的燈，這是那種洋鐵皮的手電筒，西頭城有不少人都在用。這種手電筒不怕刮風(fēng)下雨，再大的雨天也可以拿來照明。

    有人從那邊的小路走了過來，如果王換要離開，勢必得跟對方走個對臉。王換能看得出，小路走過來的人數(shù)不少，在路上綿延了很長，只有走在最前面的人手里拿著手電筒照明，后面的人都跟著他的腳步。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怎么會有這么多人？王換遲疑了，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以前聽人說起過的那些傳聞，常青山的深處，其實也不怎么太平，魑魅魍魎，時常出沒。

    不過，這些傳聞終究只是傳聞，只從那只手電筒上，王換就能斷定，小路上來的是人。

    雨天光線昏暗，當(dāng)那些人走到距離這里還有約莫十多丈遠的時候，最前面手持手電筒的人停下了腳步。雨水打濕了地面，后頭的人可能站立不穩(wěn)，滑了一下。

    這人拿著手電朝后面照去，這么一照，王換的瞳孔頓時收縮了。

    他看見了一些木車，木車有很多，十幾輛。每輛木車上，都裝著一口箱子。

    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兒碰見裝著木車的箱子。那些箱子給王換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那就是裝著白石頭的箱子！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白石頭距離自己已經(jīng)如此之近。

    看到這些箱子，再看看那些押送箱子的人，什么都不用說，王換也知道，這一定是老板的人。

    從盤龍山，再到狐貍山，這些箱子始終都在山地里出沒，王換暫時說不清楚，常青山跟這些箱子有什么關(guān)系。

    押送箱子的人很快就恢復(fù)了正常，領(lǐng)頭的人重新轉(zhuǎn)身，朝著這邊的山洞走過來。觀察了這么久，彼此的距離又拉近了一些，王換想要離開，已經(jīng)沒有任何可能。

    激動之余，王換又有些心慌，老板在西頭城下了死令，一個豬油飯，一個自己，都是必殺之人，如果讓這些人在這兒發(fā)現(xiàn)了自己，他們肯定會不顧一切的追殺。

    王換實在沒有任何退路了，他只能急匆匆的縮回身子，想要找個地方先躲藏起來。

    就在此刻，從那支隊伍中間，好像傳來了阿渾的喊叫聲。王換昨天剛跟阿渾交談過，對阿渾的聲音非常熟悉。

    阿渾的叫喊，不斷的傳來，驚恐，而且慌亂。不過，阿渾只喊了幾聲，叫聲就戛然而止，顯然是被人堵住了嘴巴。

    聽到阿渾的叫聲，王換心里一顫，自己找了差不多整整一天，都沒能找到阿渾，可老板的人進山之后，竟然就找到了他。

    阿渾在對方手里，這讓王換更加緊張，可是，現(xiàn)在絲毫都沒有辦法，只能躲藏起來，見機行事。

    山洞就這么大，王換只能退到了洞壁的裂痕跟前，選了一條，硬擠了進去。裂痕不是那么寬，必須側(cè)著身，才能一點點的朝里面擠，約莫能有差不多兩丈遠之后，裂痕朝著北邊拐了一下，王換跟著擠進去，如此一來，總算是有了個躲避的地方。

    王換躲好之后，心還是在砰砰的跳動，他知道，老板手下的那些人里，不乏好手，身手好，而且心也很細。如果他們是奔著這個山洞而來的，那么進入山洞之后，肯定要仔仔細細的先把山洞給搜索一遍。

    山洞的裂痕都很明顯，對方如果搜到了這里，發(fā)現(xiàn)王換的行蹤，王換就等于被堵進了死胡同。

    第653章 難忍

    王換死死的靠在縫隙里，縫隙已經(jīng)到頭了，再也退不出去半步。他沒有選擇的余地，這邊藏好不久，小路上的人就到了洞口這邊。

    幸虧這場淅淅瀝瀝的雨水沖掉了洞口外面的腳印，來這兒的人并未察覺到什么，有人進了洞，左右看了一遍，又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