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骨 第25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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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時間,他變了很多,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淳樸的鄉(xiāng)下人了,江湖是個大染缸,什么樣的布丟進去,都會染的面目全非。 就在這個時候,王換的余光似乎瞥到水中的一團影子。窩窩河的河水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淺了,那團影子就仿佛一條巨大的魚,從上面悄無聲息的順著水流淌過來。 王換有點警覺,他唰的一轉(zhuǎn)頭,立刻看清楚了,水里無聲無息漂流過來的,是一個人。 那肯定是個死人,身軀完全浸泡在水中,徹底被冰涼的河水給淹沒了。 窩窩河的上游,就是九王墳最亂的地方,死一個人,和死一只螞蟻一樣,王換又看了看,他看見水中的尸體是個男人,還很年輕,非常瘦弱,臉龐僵硬,白的像是一塊撲了粉的石頭。 尸體順著水流,漂到了跟前,這時候,王換感覺到了一點奇怪,尸體丟到水里,一般都是會漂浮在水面上的,即便在水里浸泡的時間長了,也會起起伏伏??蛇@具尸體,真的像是一條魚,完全淹沒在河水里。 王換的心頭,閃過了一絲不祥的預感,這預感到底來自何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隨即,水中的尸體陡然間翻了翻眼皮子,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王換看見尸體的眼球是渾濁的,眼眶里幾乎全是眼白,沒有眼珠。 這是個瞎子,年輕的瞎子。 第548章 趁勢反擊 這個年輕瞎子的眼皮子翻開的同時,王換驟然間意識到,對方并沒有死,他想象不出來,一個人怎么可能像魚一樣,在水中順水流淌。 只是,王換再沒有別的念頭了,他一下子明白自己那種不祥的預感到底來自何處。他連邁步的機會都沒有,猛的一仰頭,整個人直挺挺的躺倒在河邊。 在王換剛剛仰頭的時候,水中的瞎子無聲無息的躥了出來,破水而出。他的動作很靈敏,甚至比游魚還要快。 瞎子的手里,藏著一把不到一尺長的刀,這把刀打造的和紙一樣薄,鋒利無比。瞎子原本覺得有十足的把握,能把王換的脖子給抹斷,然而,王換突然仰面一倒,堪堪的避過了這致命的一刀。 王換翻倒在地,瞎子一刀落空,并未罷手,他又翻了翻眼皮子,微微一側(cè)臉,似乎就察覺到了王換的具體位置,刀子閃著寒光,又朝王換斬來。 瞎子的刀法很獨特,也很刁鉆,王換雖然躲過了那致命的一刀,卻失去了先機,頓時被動起來。瞎子存心是要王換的命的,一刀快過一刀。 王換知道,瞎子只要會功夫,那多半就很可怕,他過去跟十不全的人很熟,自然清楚這一點。 當王換被瞎子纏住的時候,那邊的露營地,也陡然間炸了鍋。王換沒有功夫去細看,面對這個年輕瘦弱的瞎子,他必須得竭盡全力,但他能聽出來,麻五他們肯定也被人偷襲了。 “王換,功夫不錯……”年輕瞎子手中的短刀不停,同時還幽幽的說道:“可惜啊,這么年輕,卻要死了……” 王換沒有還口,這個年輕瞎子很陌生,他以前沒有見過,但對方一開口,就說出了自己的名字,王換就有些后悔。 他后悔前幾天取掉了用來喬裝的大胡子,大胡子取掉,自己的原本相貌就展露出來,這個年輕瞎子才能找到自己。 但現(xiàn)在后悔也沒有用,王換全神貫注的對付年輕瞎子,最開始的時候,的確非常吃力,不過,他知道該怎么應(yīng)付對方。 瞎子看不到東西,聽覺特別敏銳,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的耳朵。王換趁著躲閃之際,雙手在地上抓了兩把黃土和石子兒,等到又退了一截,他猛然停下腳步,抬手把石子兒和土揚了出去。 石子兒和黃土嘩啦啦的掉落下來,聲響雖然不高,但凌亂不堪,年輕瞎子果然就遲疑了,側(cè)著臉,一會兒朝這邊轉(zhuǎn)轉(zhuǎn)頭,一會兒又朝那邊兒轉(zhuǎn)轉(zhuǎn)頭。 這一招,果然還是有用的,這個年輕瞎子,畢竟比不上十不全的老瞎子,經(jīng)驗還欠缺了些,盡管出刀很犀利,斗的久了,破綻就會露出來。 王換穩(wěn)住了心,麻五他們那邊的爭斗還沒結(jié)束,王換暫時也顧不上,不把這個年輕瞎子解決掉,始終是個禍患。 他便打邊退,時不時都想法子擾亂年輕瞎子的聽力,就這樣斗了一刻時間,年輕瞎子果然有些急躁。 他可能想著三招兩式就能把王換給做掉的,但是,他沒想到王換不好對付,麻五那幫人也不好對付。 兩個人又斗了一會兒,王換把年輕瞎子的路數(shù)都摸熟了,等到又一把石子撒出去的時候,年輕瞎子的腦袋似乎有些昏沉,左右的擺著頭。 這是個好機會,王換等了這么久,絕對不會錯過,他終于拿出了掌中刀,在年輕瞎子左右搖擺之際,猛沖過去。 兩人一貼近,年輕瞎子就沒有之前那么靈活了,距離太近,聽覺即便再靈敏,用處也不會很大。揪斗了幾下,王換一下就劃中了年輕瞎子的手腕。手腕皮開rou綻,年輕瞎子手中那把短刀都握不住了,應(yīng)聲落地。 這一瞬間,年輕瞎子就變了臉色,再也顧不上跟王換糾纏,轉(zhuǎn)身就走。王換能感覺出來,年輕瞎子似乎有點色厲內(nèi)荏,占據(jù)上風的時候,不可一世,一落敗,就急于逃命。 他毫不手軟,已經(jīng)傷到了對方,就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放過他。年輕瞎子在前面跑,王換在后面追擊。 片刻之后,年輕瞎子的另一只手腕,也被王換給劃中了,兩只手都受了傷,年輕瞎子沒跑多遠,就被按倒在地。 王換抽出年輕瞎子的腰帶,把他的雙手反綁了起來,繩索勒著傷口,年輕瞎子忍不住叫出了聲。王換不理他那么多,等再轉(zhuǎn)過頭的時候,麻五那邊的爭斗似乎也恰好結(jié)束,麻五風馳電掣一般的奔來,想給王換幫忙。 “九王墳什么時候有這么硬的點子!”麻五跑到王換身邊,喘了口氣,他們四個人顯然也吃了虧,好在還算是控制了局面。 “這不是九王墳的人,是從外頭來的?!蓖鯎Q把年輕瞎子提了起來,仔細的打量了對方一番,他現(xiàn)在吃不準,這個年輕瞎子,是不是賞金獵人。 “還有同伙嗎?”麻五揪著年輕瞎子的衣領(lǐng),低聲問道:“說!” 年輕瞎子耷拉著頭,不肯開口。 麻五比王換干脆的多,年輕瞎子不開口,麻五撿起地上的刀,揪著瞎子的一只耳朵,手起刀落。 年輕瞎子慘叫了一聲,但雙手被綁著,動彈不得,他使勁的扭著身軀,鼻涕眼淚一塊滾落了出來。 “還有同伙沒有!”麻五把瞎子的耳朵丟到一旁:“老子再問一次,你骨頭若是夠硬,千萬挺著別說?!?/br> “有!有!”年輕瞎子被麻五嚇住了:“有……” 王換沒有看錯,這個年輕瞎子真的很怕死,被麻五整治的心驚膽戰(zhàn),等第二次問出來的時候,年輕瞎子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瞎子說,離這兒大概不到十里的地方,有一個很小的小山窩,那邊是個沒人占據(jù)的山頭,平時人跡罕至。 他們的人就在那邊的山窩里,一共有八個人,到這邊來了六個,現(xiàn)在山窩那邊還有兩個人。 “誰是領(lǐng)頭的?” “是……是張獨眼……”年輕瞎子哆哆嗦嗦的說道:“是張獨眼,我的耳朵……我的耳朵……給我上點傷藥,求求你們……給我上點傷藥……” 聽著年輕瞎子的話,王換陷入了沉思,他并不認識張獨眼,連見都沒有見過,但是年輕瞎子也說了,他們并不是賞金獵人,到九王墳里,就是為了殺人。 “那個山窩,離這里不到十里是嗎?” 年輕瞎子對麻五怕的要死,麻五一問,瞎子就忙不迭的點頭。 麻五看了看王換,在征詢王換的意見,領(lǐng)頭的在十里不到的山窩里,而且人已經(jīng)不多了,現(xiàn)在包抄過去,多半能把對方給按住。 看著麻五,王換點了點頭,這根釘子不拔掉,對自己是個很嚴重的威脅。 看到王換點頭,麻五二話不說,突然就捏住了年輕瞎子的下巴,瞎子不由自主的張開嘴,麻五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摸出兩粒銀光閃閃的種子,丟到了瞎子的嘴巴里。 瞎子的喉嚨蠕動了一下,那兩粒種子,咕咚一下咽到了肚子里。年輕瞎子的臉一下子就綠了,他不知道這是什么,卻知道,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 “聽說過死人草嗎?”麻五松開手,對瞎子說道:“這兩粒種子,就是死人草的種子,到了你的肚子里,它會吸你的血,慢慢的生根發(fā)芽,最后,從你的嘴巴里冒出頭,越長越高,長出一棵向日葵,這棵向日葵,老有趣了,等它長到一人高,你還沒死透……” “別!別……”年輕瞎子的臉,變的綠油油的,不停的哀求。 第549章 山窩 年輕瞎子果然沒有那些老江湖經(jīng)得住嚇唬,當麻五給他講述死人草是如何生根發(fā)芽的時候,瞎子已經(jīng)要嚇哭了。 一個人有很多種死法,但是死人草種在人身上,絕對是最驚悚也最痛苦的死法。瞎子還年輕,他不想死,更不想這樣痛苦的死。 “現(xiàn)在,死人草的種子,已經(jīng)貼到了你的臟腑里,除非把你的肚子剖開,否則,就取不出來。”麻五從身上取了一個小瓶子,放在年輕瞎子的耳邊,用手指輕輕敲擊了兩下,說道:“沒有解藥,你就死定了?!?/br> “給我……給我解藥……” “你回去,把你們領(lǐng)頭的給制住,不用殺了他,留一口氣,我們還有話要問他?!甭槲迨掌鹆似孔樱f道:“你做成了,我把瓶子給你?!?/br> 年輕瞎子咕咚咽了口唾沫,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兒。他從幾歲開始,就被張獨眼養(yǎng)著,現(xiàn)在要背叛張獨眼,瞎子心里肯定很復雜。 可是,不這么做,自己的命,就保不住了。 “怎么樣?還沒有想好?” “我……我去……我去……” 麻五對王換使了個眼色,又喊過一個幫手,讓年輕瞎子帶路。王換雖然吃不準,年輕瞎子是不是會老老實實的聽話,但這件事把握還是比較大,一個貪生怕死的人,是絕對不會用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命的。 王換和麻五他們兩個人押著年輕瞎子走了,剩下的兩個在這邊處理一下殘局。十多里的距離,不遠也不近,麻五對這邊的地勢很熟,走了一兩里地,就知道年輕瞎子說的山窩在什么地方。 路上,王換又問了年輕瞎子一些事,年輕瞎子說,來九王墳,還有殺人的事情,都是獨眼老頭一手經(jīng)辦的,年輕瞎子不知道那么多內(nèi)情,只是按照吩咐辦事而已。 “你要說謊,下場會很慘。”麻五在旁邊說道:“死人草在你身上長的久了,最后結(jié)出一個花盤,上面還會有你的影子,這個花盤摘下來,留給你家里人,以后給你燒紙的時候,對著花盤燒紙就行了?!?/br> “我沒有……沒有撒謊……”年輕瞎子已經(jīng)被麻五給收拾的服服帖帖,伸手捂著耳朵的傷處,哭喪著臉,說道:“我真沒有撒謊……” 王換已經(jīng)完全看出來了,這個年輕瞎子,肯定有過人之處,而且功夫也不錯,只是很少在外面走動,經(jīng)驗太欠缺。 在麻五的帶領(lǐng)下,他們很順利的來到了小山窩的附近,麻五之前就來過這里,他知道山窩的兩邊都是山,其中一座小山頭離山窩很近,如果登上山頂,能把山窩里的動靜看的清清楚楚。 “瞎子,你瞞不過我,我一直會盯著你,你若是沒把那個獨眼老頭兒給制服,那你就慢慢的陪著死人草一起長大吧。” “我……我……知道……” “你的刀,還給你,這把刀很好用?!甭槲灏训蹲舆€給了年輕瞎子,說道:“回到山窩,你該知道怎么說,怎么做。” “我知道……” 年輕瞎子朝著山窩那邊走去,麻五帶著王換,抄近路,來到了小山的山背,從這里沿山路登上了山頂。小山不高,片刻間就到了山頂,從這里俯瞰下去,山窩里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這個季節(jié),所有的草木都枯黃了,在山窩的一角,有一個小小的土洞,張獨眼從土洞里鉆出來,坐在土洞洞口,從身上摸出一個很精致的西洋小酒壺,打開蓋子,喝了一口。 這是大老板送他的酒壺,里頭裝的還是洋酒,可張獨眼喝在嘴里,覺得這酒味兒就和馬尿一樣,很不是滋味。 他現(xiàn)在腸子都悔青了,當時收了老板的東西,幫忙找白石頭,外帶殺掉衛(wèi)八。當時,張獨眼還覺得殺人簡單,就是找白石頭可能會費些力氣,可沒想到,事情恰恰相反,白石頭早就找到了,那個衛(wèi)八,到現(xiàn)在還活蹦亂跳。 老板的錢不能白收,張獨眼很清楚這一點,若是收了老板的錢,又辦不成事,后果非常嚴重,自己的身家性命,其實都在老板手里捏著,老板要是翻臉,張獨眼就沒有活下來的機會。 “黑寨子的人,也不頂用啊。”張獨眼嘆了口氣,對著土洞里的一個人說道:“他們沒攔住人,在外頭守了那么長時間,屁用都沒有?!?/br> “老哥,稍安勿躁,咱們做的,就是耐心細致的活兒。”土洞里又鉆出來一個人,臉盤圓圓的,看著一臉和氣。 “來,喝一口。”張獨眼把手里的酒壺遞給圓臉,說道:“天少有些冷了,喝一口暖暖身子?!?/br> “老哥,我不喝酒,先前喝,后來嫌耽誤事,便戒了。”圓臉坐在張獨眼身旁,朝著通往山窩外面的那條路看了看,說道:“老哥,你的手下都是個頂個的能干,那個叫王換的小子,他們該是能收拾的住的?!?/br> “盯了姓王的小子兩天了,事情錯不了,你放寬心?!?/br> 張獨眼跟圓臉交談的很親熱,也很和諧,但是,張獨眼此時此刻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這個看著人畜無害的圓臉,是老板派過來的,任務(wù)就是監(jiān)工,張獨眼所說的話,圓臉將來必然要復述給老板。 所以,在圓臉面前,張獨眼要保持謹慎。 “那個姓王的小子,只是小菜,老板的心思,還是在衛(wèi)八身上的?!眻A臉對張獨眼說道:“老哥,你辛苦一些,你的人回來之后,我們就在這里先守一守,約莫三五天時間,黑寨子的人集中齊了,就會趕到這兒,到時候,咱們再進山,衛(wèi)八躲在山里頭,只有這么一條出來的路,他逃不掉的。” 張獨眼點了點頭,他心里其實很埋怨,老板把他給支過來,叫他親自帶著黑寨子的人去搜捕衛(wèi)八,可是,黑寨子的人不僅來的遲,而且只來了十多個。搜索這么大一片山地,就靠著十幾個人,難度很大。 但張獨眼心里埋怨,也不敢說出口,他知道,老板調(diào)走了黑寨子一大半的人,去做另外一件很要緊的事。 “回來了!” 張獨眼正在沉思,圓臉突然就站起身,望著山窩那條小路,對張獨眼說道:“就回來了一個?瞧著樣子是受了傷,老哥,不妙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