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時王換根本不理解九尾貓到底是什么意思，事后的一段時間，王換漸漸把這件事給淡忘了。

    王換鬼使神差般的回想到了這件事，他很奇怪，同時，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慢慢的拿起那只圓筒，擋在了自己的左眼前。

    圓筒是透明的，圓筒里的液體也是透明的，但那只眼睛，卻擋住了王換的視線。

    然而，王換的視線，卻沒有因為這只眼睛的遮擋而阻隔，他的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輕紗。

    陡然間，王換的目光凝滯了，透過這只眼睛，他猛的看到石臺的周圍，有幾道身影。

    那幾道身影很淡，卻還可以分辨出來。只不過，這些人王換都不認(rèn)識。

    他的眼前，仿佛流淌著一條時光長河，這些人，都已經(jīng)被湮滅在這條長河之中了，在此時此刻，他們卻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呈現(xiàn)在了眼前。

    王換明白了，沒有圓筒里這只眼睛的話，那么這些情景，是絕對看不到的。

    幾道人影在王換的視線中越來越清晰，盡管沒有聲音，但對方的動作，已經(jīng)足夠王換來分辨他們要做什么。

    石臺上，是拼湊成一個整體的白石頭，白石頭的平面上，有幅度很小的凹陷，上面躺著一個人。

    這個人的手腳都被捆綁了，難以掙扎，石臺周圍的兩個人做好了準(zhǔn)備，其中拿出一把刀子，在同伴的手腕上劃了一刀。

    刀鋒過去，皮rou立刻被劃出一刀很深的傷口，鮮血噴濺流出。點點滴滴的血，全都流到了白石頭上。

    白石頭的邊緣，有一條環(huán)形的凹槽，凹槽很淺很淺，但一滴一滴的血流在上面，并沒有溢出，而是順著凹槽開始緩緩的流淌。

    白石頭的淡光映照著點點血光，匯聚成了一片升騰的光暈。光暈把白石頭上面的那個人完全籠罩了，前后過了一會兒，光暈落定，那個人重新出現(xiàn)在視線里。

    前后的時間并不長，但是等光暈消散之后，被綁在白石頭上的那個人，已經(jīng)垂垂老矣，蒼老的一塌糊涂。

    這時候，石臺周圍的幾道人影都在注視著這個人，他們好像顯得頗為失望，面面相覷。

    情景在變淡，再變淡，直到所有的人影全部消失的時候，王換如夢初醒，又慢慢的把圓筒從眼前拿開。

    圓筒拿開之后，一切都恢復(fù)了平靜正常，王換只覺得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這些收獲，是他做夢都想不到的。

    他已經(jīng)大概整理出了一些頭緒，然后把圓筒重新交給衛(wèi)八，兩個人坐下來聊了一下。

    從剛才的情景之中，王換得到了一個非常關(guān)鍵的信息，那就是血。

    他看的很清楚，石臺旁邊的人就是放了一些血在白石頭上，隨后就出現(xiàn)了紅白相間的光暈。

    等這些光暈散去，白石頭上那個人已經(jīng)衰老的不成樣子。

    “你有什么想法？”衛(wèi)八聽王換講完剛才的那些情景，暫時沒有多說什么，他沒有親眼目睹這些，雖然聽說了，但聽說和目睹是兩碼事，他還需要考慮，所以先問問王換的意思。

    “血，血是關(guān)鍵?！蓖鯎Q心里的感覺越來越清晰，他明顯察覺到了，如果說白石頭是一個很復(fù)雜的機括的話，那么，人的血無疑就是觸發(fā)這個機括的關(guān)鍵。

    而且，順著這個思路考慮下去的話，可能別的一些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就像杜青衣說的那樣，這些白石頭能讓人老，就能讓人年輕，讓人變老，肯定不是目的，但白石頭的事情前后延續(xù)了這么久，一直都沒能成功過，這是為什么？

    只能說，缺少了最關(guān)鍵的人血。

    如果聯(lián)想這個事件的很多細(xì)節(jié)，就能得出一個結(jié)論。六指在事件里很重要，可六指的具體作用，一直不得而知?，F(xiàn)在王換幾乎可以下一個定論，六指的血，絕對是異于常人的。

    只有用六指的血，滴落在白石頭上，才可能產(chǎn)生正面的作用，也就是讓一個垂垂老者，在短時間內(nèi)返老還童。

    路修篁當(dāng)年之所以沒能成功，是因為他沒和六指家族的始祖師盤翻臉時，尚未找到白石頭，等他找到白石頭，又跟師盤決裂，兩個最關(guān)鍵的要素，始終缺少了一個。

    王換的推斷，很讓衛(wèi)八動容，他也想明白了，王換所說的，多半是正確的。

    一時間，衛(wèi)八有些頭疼，六指很關(guān)鍵，但一定是要活著的六指家族的人，才有作用，死人是沒用的，那個六指摔死之后，衛(wèi)八還一直留著他的一只左手，做的其實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

    六指的爺爺死了，六指的父親早年就亡故，六指如今也離開了世間，人丁凋零的六指家族，還有什么人活在世上？

    “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一件事?！蓖鯎Q看看衛(wèi)八，手輕輕顫抖著，他抽出一支煙，卻怎么都劃不亮手中的火柴。

    第385章 忘了初衷

    “你想知道什么？”衛(wèi)八看王換的手有些發(fā)抖，自己掏出火柴，劃亮一根，替王換點燃了香煙。

    “我想知道……”王換抽了幾口煙，說道：“我想知道，這些白石頭，外加六指的血，能讓人返老還童，但是，它能讓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重新活過來嗎？”

    王換很在意這個問題，他不辭勞苦的奔波在這條路上，只是為了能把秀秀給救活。

    這件事還沒有真正結(jié)束，他們的目的也沒有完全達到，但是找到了白石頭，又發(fā)覺了白石頭的秘密，至少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希望。

    可這個結(jié)果，并非王換所想象的那樣，他一直認(rèn)為，路修篁這條路要是走到頭兒了，就能得知生死的奧秘，就能讓死去的人重新活過來。

    “死了的人，還能活過來嗎？”豬油飯看到王換此刻有些失魂落魄，就嘀咕道：“你瞎想什么呢。”

    “他不是瞎想。”衛(wèi)八轉(zhuǎn)身拍了豬油飯一巴掌，說道：“這些白石頭真正的用處，你看到了？”

    “沒有啊……”

    “你沒看到，你就知道不能？到一邊兒去?！毙l(wèi)八把豬油飯打發(fā)到一旁，他知道王換的心思，也知道王換的訴求，從王換手里拿過煙盒，抽出一根自己點燃，說道：“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不管結(jié)果如何，你不想試試？”

    “我不可能放棄的，不可能……”王換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流了一身冷汗：“我一定得親眼看到結(jié)果……”

    “這世上，沒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兒，這些事情，如果不是你親眼看見了，你會相信嗎？”衛(wèi)八抽著煙，說道：“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放棄?！?/br>
    “對，不放棄……”王換無法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但他的腦子里只充斥著一個聲音，那就是繼續(xù)下去。

    他早已經(jīng)和自己說過，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哪怕是很渺茫的一線希望，自己都要堅持。

    如果堅持，至少還能看到希望，若是就此放棄，那便真的一點希望都不復(fù)存在了。

    王換連著抽了好幾支煙，石壁上的那盞燈，一直都在燃燒，整個石洞都充盈著讓人感覺很虛幻的光芒。等王換的情緒穩(wěn)定了一些，衛(wèi)八說道：“精神點，別愁眉苦臉的?！?/br>
    “把這些白石頭運走吧?！蓖鯎Q站起身，他心里很矛盾，也很復(fù)雜，他曾經(jīng)很希望六指的妻兒可以從此擺脫困擾，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可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如果沒有六指家族嫡系傳人，那么這堆白石頭，就是一堆廢品。

    現(xiàn)在擺在面前的，只剩下兩條路，要么，就認(rèn)命，自己認(rèn)命，也替秀秀認(rèn)命，要么，就違背自己的初衷，重新把六指的兒子給找到。

    除此之外，他的確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直到此刻，王換才真正知道，不忘初衷，這四個字難怪從古至今被人掛在嘴邊。

    不忘初衷，很難很難。

    這個石洞已經(jīng)沒有太大的價值了，在過去的千百年里，這里或許發(fā)生過一些什么，但過去的歷史，遠(yuǎn)沒有眼前的這堆白石頭重要。他們合力搬過來洞角的那些箱子，箱子都是根據(jù)白石頭的大小體積制作出來的，白石頭拆掉之后，可以整齊的放入箱中。

    費了至少兩三個小時的時間，所有的白石頭，全數(shù)被裝入了箱子。氤氳在白石頭上面的那層淡淡的光，似乎也消失了，王換轉(zhuǎn)過頭，還能看到那個死于千百年前的紅倌人，似乎低著頭盤坐在地上。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總要有人獲得，總要有人付出。

    他們開始把箱子一口一口的朝外面搬運，這是一個很耗費時間和體力的活兒，但對于衛(wèi)八和王換而言，即便是一座山，也要硬搬出去。

    “這一次，你立了大功了?！毙l(wèi)八抬著箱子一角，走在前頭，對王換說道：“要不是你看到這些東西，我們可能還要浪費很多時間，去琢磨白石頭的正確作用?！?/br>
    “只是偶爾看到而已?！蓖鯎Q說話的時候，不由自主又想起了九尾貓。

    九尾貓給予王換的，是一種提示，當(dāng)時可能王換感覺不到太多，現(xiàn)在卻覺得很意外，也很驚訝。

    九尾貓知道王換要來到這個地方？知道王換要找到這些白石頭？它專門給王換提示，提示透過圓筒里的眼睛，可以看見那些曾經(jīng)發(fā)生在很久以前的朦朧的往事，這無疑是很大的幫助，可王換卻懷疑，九尾貓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給他提示？

    這一瞬間，王換突然有一種被利用的感覺。從很早之前，他就隱約猜出來，九尾貓對自己沒有什么善意，可這次九尾貓卻偏偏一番常態(tài)，不僅沒有為難他，還給了他很關(guān)鍵的提示。

    王換琢磨著，可能九尾貓沒有辦法自己把這些白石頭給運走，才會讓王換先動手，運出白石頭，然后坐收漁翁之利。

    這個突如其來的預(yù)感讓王換很不安，現(xiàn)在的局勢，其實并不樂觀，老八股盯上了西頭鬼市，也盯上了這個事件，憑著他們的人脈和消息網(wǎng)，必然會打聽到一些很要緊的消息。

    如果老八股知道這些白石頭是在王換他們手里，或者說，老八股知道王換和衛(wèi)八掌握了很關(guān)鍵的東西，那么他們兩個以后永遠(yuǎn)不要想得到安寧。

    更要命的是，王換認(rèn)為，九尾貓的故事，并沒有結(jié)束。

    那只貓，一定還會出現(xiàn)的。

    三個人不斷的往返在這個巨大洞xue的出口和終點，把所有的箱子全部給搬了出來，等箱子搬出去之后，他們沒有辦法再運到更遠(yuǎn)的地方去了。

    “到那個小村里去吧?！毙l(wèi)八對王換說道：“去弄輛大車，不要怕花錢，現(xiàn)在不是省錢的時候，哪怕再貴，也要買一輛，把箱子運出去再說?！?/br>
    王換點點頭，留下衛(wèi)八和豬油飯在這里看守箱子，自己到之前的小村里，去找村民買一輛大車。

    王換一邊走，一邊默默的想著心事，等他走到小村附近的時候，就看見一些村民急匆匆的朝村外跑。

    王換跟這些村民不熟悉，不過，他很快就看到了山妮的爹。

    山妮爹的腳步，比別人慢了一些，等那些村民都跑出去了，王換追過去，叫住了山妮爹。

    “你們這是要去做什么？”

    “看看去?！鄙侥莸吹酵鯎Q的時候，沒想到過去這么久了，王換還會再回來，他一邊匆匆邁動腳步，一邊對王換說道：“那邊要槍斃人。”

    第386章 刑場

    聽到山妮爹的話，王換很驚訝。他在西頭城的時候，聽說過有些十惡不赦的犯人被抓到之后，因為要平息民憤，或者殺雞儆猴，所以會當(dāng)眾處死，就跟說書先生說的午門斬首一樣。

    但這個小村子荒僻的一塌糊涂，一年到頭也不知道有沒有外人過來，槍斃犯人，怎么可能跑到這個地方來？

    估計就是因為小村太荒僻了，連槍斃犯人這種事情，全村老少也要跑去看個熱鬧。山妮爹跟王換說完，拉著他一起朝那邊走：“去看看?！?/br>
    王換本來是想早早的找一輛合適的大車，然后趕緊趕回去，但村子里的人都跑出來看熱鬧了，想找大車也找不到，他邁動腳步，跟著山妮爹一起朝那邊走去。

    “村里有大車沒有？牛車，馬車，都行?！蓖鯎Q一邊走，一邊對山妮爹說道：“要是有，給我找一輛，價錢好說?！?/br>
    “牛車是沒有的，都是靠種地吃飯的人，家里有牛也不會賣，最多找一輛驢車?！?/br>
    “驢車也行?！?/br>
    兩個人說著話，就來到了村子西邊。距離村子西邊二里地左右，是一片比較開闊的空地，這片地是村里人以前開墾出來的，本來想種莊稼，可是土地太貧瘠，種什么都不長，最后只能荒廢下來。

    他們趕到這兒的時候，村里人差不多都已經(jīng)來了，村子不大，總共一百三四十口人，圍了一個半圈。距離人群大概十多步遠(yuǎn)的地方，有幾個扛槍的人，還有一個犯人。

    這一瞬間，王換的眼神空蕩了，好像這個世間的一切都不復(fù)存在，只剩下這個將要被處死的犯人。

    犯人衣衫襤褸，鬢發(fā)蓬松，凌亂的頭發(fā)上沾著幾根干枯的草葉。和唱戲的情節(jié)一樣，他脖子后面竟然還插著一個招子。

    犯人跪在地上，王換能看到他的側(cè)臉，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現(xiàn)在所看到的一切。

    這個犯人，竟然是蓑衣老人。

    王換遲疑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是做過一個關(guān)于蓑衣老人被槍斃的夢，可在夢里，只是衛(wèi)八告訴他，蓑衣老人要被槍斃了。

    王換怎么都想不到，那個夢，竟然在此時此地變成了事實。

    這的確是讓他無法相信的，即便蓑衣老人要被槍斃，也是在萬里之外的西頭城，而不是在這個荒涼的西北小山村。

    沒有人說話，看熱鬧的人群鴉雀無聲，有人拿著槍，來到了蓑衣老人的背后，背后的招子被拔掉了，蓑衣老人的后腦勺，完全暴露在槍口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