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骨 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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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換點了點頭,心里已經(jīng)有了防備。他嘴上說的輕描淡寫,但十三堂龍頭絕對不是吃素的。如果龍頭鐵了心要對付一個人,把十三堂所有的力量都整合起來,那是很可怕的。 “阿姐,這次欠你一個人情,以后能還時,一定還給你。” 王換從馬車下來,和黑魁回到西條胡同,立刻把老斷和老瞎子他們召集了起來。 十三堂的龍頭知道十不全,但并不知道十不全的現(xiàn)狀。十不全收人比較挑剔,所以,人數(shù)始終保持在百十人左右。然而,前些年南方打仗時,十不全的人因為要守著自己的鄉(xiāng)土,跟一位督軍屬下的軍隊發(fā)生了很嚴重的沖突。 老瞎子至今還記得,那天夜里是多么的殘酷血腥,十不全的人全都被堵在一個村子里,外面的兵用機槍不停的掃射,百十人只僥幸逃出來幾個。 這是件比較隱秘的事,沒有幾個人知道。十不全今非昔比,滿打滿算,如今也只有這幾個人。 眼下的路,無非就是兩條,要么走,要么逃。十不全的人無所謂,無論到了什么地方,對他們來說,也都是刀頭舔血,選擇權(quán)在王換手中。 王換還是不舍離開西頭鬼市,一離開西頭鬼市,尋找黃金骨頭的希望就更加渺茫。 所以,他依然決定留下來,即便跟十三堂徹底翻臉,也要留下來。王換很慶幸自己之前就跟苦田人還有道人達成了協(xié)議,現(xiàn)在,是用得上他們的時候了。 這一夜,王換很想好好的睡一覺,養(yǎng)足精神。但他睡著之后,就不停的做夢。 他一直夢見自己家鄉(xiāng)的小村子,一直都夢見村子旁邊那片竹林,竹林里,有一道身影,不斷的朝前走,王換就不斷的在后面跟。 終于,他追上了這道身影,身影轉(zhuǎn)過來時,正是秀秀。 但秀秀的臉色很差,人也非常憔悴,不時的咳嗽,還會咳出血,她眼睛里含著淚,對王換說,她活不了太久了,一定會死,她希望王換可以好好活下去,以后再找一個好女人,給他做飯洗衣服帶孩子。 王換拼了命一般的搖頭,可秀秀無論如何都不聽,只顧自己走,王換一急,陡然從夢中驚醒了。 他醒來時,窗外的天還是黑著的。 第二天,王換整整琢磨了一天,在考慮要以什么樣的方式對十三堂反擊。老瞎子和老斷他們,也湊在一起商量,十不全的人是不怕死的,因為都是死過幾次的人了,但他們是十不全最后的香火,想要把這點香火繼續(xù)傳承下去。 太陽還沒落山時,王換就帶著黑魁來到了西頭鬼市。黑魁架起板屋,王換就直接到了煙欄??嗵锶撕芮诳?,煙欄的板屋每天總是第一批搭起來的。 王換在后面的板屋里見到了阿苦還有師爺,因為彼此都是同盟,所以,王換也沒有隱瞞的必要,直接把十三堂要動手的消息告訴了阿苦。 “那就跟他們拼了。”阿苦腿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走路有一點點瘸,別的都沒有受到什么影響,他使勁撓了撓自己的光頭,說道:“這不是先前就說好的事,不管怎么樣,只要十三堂先動手,咱們就并作一處,跟他們拼?!?/br> 王換心里踏實了,苦田人不算多,但加上他們養(yǎng)的人面猴,倒是不容小覷的。 在阿苦這里談妥,王換又要到道人那里去。阿苦攔了攔,說道:“從黃三響那里弄來的貨,如今怎么樣了?” “剩下的一大半,暫且還找不到買主,我想把貨銷的遠一些。這兩天是有個福建那邊的客人,有意把貨全包下來,只不過價錢談不攏,就先放一放?!?/br> “阿弟,我說句話,也不知道在理不在理。”阿苦又撓了撓頭,抓起一把蠶豆,慢慢的吃,一邊對王換說道:“這些貨,我們沒有下本錢,賣一塊大洋,都是凈賺的。其實,不用和平時做生意一樣,一定要賣到多少價錢,才覺得不虧本。” “你的意思,想把貨都出手?” “你也知道,我們苦田人,都命苦,一個男人背井離鄉(xiāng),就要打拼,要養(yǎng)活留在老家的一大家子人,要是這次跟十三堂拼命,我不給兄弟們提前把血錢發(fā)了,誰會悶著頭死賣命?” 王換想了想,阿苦說的是有點道理,苦田人不認別的理,只認錢,不給他們錢,就沒辦法養(yǎng)活一家老小。以前打仗的時候,也總要先給當兵的發(fā)了軍餉,人家才肯沖鋒。 “這兩天,我同客人再談談,把貨出了。該給你的錢,一分不少?!?/br> “我先替苦田的兄弟謝你。” 從板屋出來,王換又找到了道人。道人本身就邋遢懶散,他手下那些人也不怎么勤快,別的地方板屋都搭好時,道人這邊的人才懶洋洋的剛剛到齊。 道人坐在一張破舊的躺椅上,看著手下人忙忙碌碌的搭板屋,王換到他跟前,道人微微斜著頭看了一眼,卻不說話。 王換發(fā)現(xiàn),道人似乎沒有精神,臉龐上,好像有一抹看透了紅塵俗世的厭倦和淡然。 “出了什么事?” “小狐貍死了?!钡廊颂芍粍?,神情中又多了一絲哀傷:“原本好端端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死了?!?/br> 王換無言以對,道人對待那條狐貍狗,必對待自己的老婆還要上心。王換猜測,若要讓道人在老婆和狐貍狗之間只選一個,道人多半是會選狐貍狗的。 “你心境不好,我也不想攪擾你,但事情要緊,不得不說?!?/br> 王換把十三堂龍頭要動手的消息跟道人說了,道人直挺挺躺著,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指著蹲在對面的幾個刀客,對王換說道:“這些人的命,我早已經(jīng)買下來了,什么時候要跟十三堂拼命,提前知會一聲?!?/br> 王換站起身,拍拍道人的肩膀,他知道道人心緒不好,也不想在這給對方添亂,起身要走。 “先等等?!钡廊藦奶梢紊献饋?,說道:“給我卜一卦,這幾天,老子一直覺得,心似乎始終都在噗通噗通的亂跳,覺得要出什么事情?!?/br> 第52章 打不通的關(guān)節(jié) 這還是道人頭一次主動要求王換給他卜卦,在王換看來,道人這樣的混不吝,其實應該是百無禁忌的,可是如今也開始信命了。 “老規(guī)矩,寫個字,隨便寫?!?/br> “老子這里的人,多半都是一個大字不識的,哪兒來的紙筆?!钡廊藦奶梢紊舷聛恚自诘厣?,用手指寫了個一字。 王換取出兩枚一年四季都不離身的銅錢,丟在地上。兩枚銅錢轉(zhuǎn)動了十多圈,慢慢停下之后,竟都直立在了地面。 銅錢不落定,就看不到卦象,王換沒有辦法,撿起銅錢又丟了一次。但兩枚銅錢和中邪似的,轉(zhuǎn)動十多圈,又直立于地面。 “稍等,我晚上沒吃飯,估計是沒力氣,手抖了?!蓖鯎Q將銅錢撿起來,說道:“你每天都擺那么多吃的,拿點出來,我填填肚子?!?/br> 道人揮了揮手,一個正在搭板屋的半大小子從旁邊的食盒里拿了些東西送來,王換慢慢吃了,吃完之后,他又摸出兩枚銅錢。 “算了?!钡廊颂稍谔梢紊希瑩u了搖頭,側(cè)臉望著王換,說道:“凡事有一有二,不能再三再四,卜了兩次,都沒卜出來,老子這條命,看起來是不好卜算的?!?/br> “上次我給你卜過一卦,算出你的陽壽是九十四歲,怎么,信不過我?” “老子什么時候說信不過你了?”道人齜牙咧嘴的一笑,說道:“這西頭鬼市里的人,如果非要挑一個出來,讓老子相信,老子還真的只信你一個。”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那條狐貍狗,說實話,壽命也該盡了,節(jié)哀吧。” “滾去掙你的錢去,什么時候要人去對付十三堂,提前知會一聲兒?!?/br> “道人,不是我安慰你,我們的勝算是很大的?!蓖鯎Q臨走的時候,小聲對道人說:“你,我,加上苦田人,西頭鬼市除了十三堂,就是我們的拳頭夠硬,你不用擔心?!?/br> “老子刀頭舔血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不用過來安慰老子。” 王換從道人這里離開,立刻回到自己的卦攤,那個福建的古玩商人又來了,已坐在板屋前等了一會兒。王換把黑魁打發(fā)走,跟商人聊起來。按王換的心思,和這人拖上一段時間,好歹都會加些價碼,可阿苦那邊等錢等的急,現(xiàn)在就只能便宜這商人了。 兩人談好了價,商人壓價壓的緊,不過,一旦談攏了,還算好說話,提前先付了定金,兩人又談好了交貨的日子,商人便走了。 商人同王換在談生意時,眉尖河下游的那條游船上,杜青衣正愣愣的望著河面發(fā)呆。 不久之前,下頭的人傳來一條消息,說是衛(wèi)八因為殺了十三堂的人,被西頭城的巡警給抓去了。 這種黑吃黑的事,有江湖經(jīng)驗的人拿腳趾頭都猜得出,衛(wèi)八一旦被抓去,就不可能活著出來。 剛剛收到消息時,杜青衣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暢快感覺,但是,等她再坐下來,慢慢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時,這種感覺,就一點一點的消散了。 她回想起了很多,回想起當年和衛(wèi)八同行的那幾天時光。 其實,衛(wèi)八并未虧待她,反而對她很好。若不是后來衛(wèi)八因為生意上的事,重傷了杜青衣的男人,或許,杜青衣直到此刻,依然還念著衛(wèi)八的好。 想著想著,她突然就恨不起來了。 人,時常都是這樣,為了一個目的,苦苦的煎熬打拼很久,仿佛這一輩子就為了這一個目的而活??捎幸惶欤康恼嬲_到時,心里又會開始嘀咕,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嗎? 杜青衣的心思很細,但越是這樣,越是讓她時常都陷在一個念頭中不可自拔。這一瞬間,她有些厭煩自己,因為她能感覺到,自己跟杜年成親這幾年,其實心中的快樂,還不如跟衛(wèi)八同行那幾天多。 她甚至在想,若當年自己真的狠下心,坐著衛(wèi)八的馬,跟著衛(wèi)八一起走了,那如今,自己過的又會是什么樣的日子。 “少奶奶?!崩瞎芗以谂赃吥蛔髀暤目矗粗徘嘁率冀K發(fā)呆,老管家輕聲打斷了她的思緒,說道:“衛(wèi)八栽了,咱們是不是再去燒把底火?” “什么意思?” “我只怕他死的不透。”老管家是杜家的人,還是杜家同枝的親戚,跟杜年的父親是一輩兒人。衛(wèi)八重傷杜年的過節(jié),老管家記憶猶新,若有整死衛(wèi)八的機會,老管家是絕對不會放過的:“少奶奶,咱們在西頭城地頭不熟,可這天底下就沒有不吃腥的貓,去城里,找管事的人,塞些錢,讓衛(wèi)八死在里頭?!?/br> “衛(wèi)八既然叫人抓了,那一定就是十三堂的人做了手腳,注定是不會叫他活著出來的?!?/br> “我曉得,只不過,衛(wèi)八這人,是不能給他任何機會的,咱們送些錢,叫人家把事辦的利索些?!?/br> 杜青衣的心里,有一點紛亂,她已經(jīng)記不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未曾體會過這種心亂飛的感覺,老管家的話,她都聽進去了。 “準備些錢,叫毛頭跟著我,我進城一趟?!?/br> 老管家應了一聲,立刻下去準備,不多久,那個叫毛頭的伙計,就提了一只小箱子來到杜青衣面前。 杜青衣?lián)Q了件靛青的長衫,又拿了頂帽子,帶著毛頭從游船下來。游船離西頭城的南門不太遠,只不過從這里經(jīng)過時,總能聞到一股很濃的雞鴨豬糞的氣味。 杜青衣和毛頭進城,先尋了個飯館,找了雅間。杜青衣在這里等,毛頭出去辦事。 過了不到一個小時,毛頭帶著一個穿黑衣的中年男人來到雅間。毛頭的辦法很多,也很會辦事,盡管在西頭城不是很熟,但這一個小時時間里,已經(jīng)跟西頭城一個姓李的警長搭上了關(guān)系。 毛頭把老李帶到雅間,自己便帶上門出去了。毛頭這個人,是杜家少有的人才,還是杜年本家的表弟。杜青衣嫁到杜家之后,但凡外出,總要帶著毛頭,一來是毛頭聰明,二來,杜年的心胸也不是那么寬廣,叫毛頭暗中盯著杜青衣。 只不過,杜年還是小瞧了杜青衣,小瞧了她馭人的手段。杜青衣還沒嫁到杜家時,在山西老家已經(jīng)被當?shù)氐睦习傩辗Q作杜菩薩。 杜青衣和老李聊了一會兒,事實上,和王換一樣的人,并不算多,也很少有男人可以拒絕杜青衣的要求。老李表示,若杜青衣真的要開拓地盤,把杜家的生意做到西頭城這里來,老李可以幫忙,在西頭鬼市給杜家騰一塊地盤出來。 “這兩天,聽說抓了一個叫衛(wèi)八的人?” “殺人嫌犯。”老李笑著,露出一口被煙草熏的微微發(fā)黃的牙齒:“你認識?” 杜青衣沒有說話,把那只小箱子提到桌面,推到老李面前。小箱子不大,但是打開之后,老李還是能看到,箱子里裝了大概三四百銀元。 “杜家少奶奶,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李警長是清廉的,只不過,你們那里是個清水衙門,做個一清如水的官,總是不易,這點錢著實不多,是個小意思?!?/br> “杜家少奶奶,說笑了,我一個月三十來塊的薪資,這口箱子,可足頂我一年的進項了?!?/br> “托您一件事?!倍徘嘁略匍_口時,腦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或許是糊涂了,或許又回想到了當年和衛(wèi)八同行的那段日子,她的眼睛有些模糊,腦子也有些模糊,似乎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衛(wèi)八,多半是遭人誣陷的,這點錢,您收下,只望能給衛(wèi)八個清白,若是需要上下打點,您只報個數(shù),這一兩天,我就把錢送來。” “是想撈人?”老李咧著嘴一笑,又看看箱子里的銀元,伸手把箱蓋給合上了。 杜青衣松了口氣,按她的經(jīng)驗,對方一旦關(guān)箱,那就是準備收錢辦事。 可萬萬沒有料到,老李關(guān)好箱子,又把箱子原封不動的推了過來。 “杜家少奶奶,別的事,我能幫忙,一定幫忙,誰會跟錢過不去?”老李嘿嘿笑著,笑容里似乎有那么一分歉意:“只不過,這筆錢,我沒法收,也不能收?!?/br> 聽到老李的話,杜青衣剛剛松懈下來的心,一下子又沉到了底。老李的話,再明顯不過,衛(wèi)八這個案子,是要辦成鐵案,老李不敢收杜青衣這筆錢。或者,十三堂送的錢,比杜青衣多的多。 “箱子是不是太輕了?我回去換一口?!?/br> “不是這回事?!崩侠铒@然不想再接著這個話題聊,慢慢站起身,說道:“杜家少奶奶,以后有別的事,盡管開口?!?/br> 說完這些,老李欠了欠腰,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杜青衣沒有攔,因為她知道,即便攔了也沒有用。這種事情,跟做生意討價還價還不一樣。 杜青衣心里,陡然升騰起一股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感覺。是酸,是苦,是惋惜,是遺憾,她并不知道。 她的眼神,又一次恍惚起來,朦朦朧朧的,似乎看到了衛(wèi)八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