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未霜摸摸米樂樂的小辮子，說：今天扎了羊角辮？摸起來很光滑，是倩姐幫你扎的吧？

    米樂樂皺了皺鼻子，說：不是，是小狼哥哥扎的。

    夏未霜笑道：他的手藝倒是越來越好了，樂樂，我有點想點點了，你幫我把點點抱過來吧。誒最近真是辛苦你了，小鏟屎官。

    米樂樂很大方：不客氣，jiejie看不到嘛，點點就交給我照顧好了。

    她很快就被夏未霜哄好，屁顛屁顛地把點點抱了過來。

    這一天，魏云瑯承諾的手杖還沒有做好，夏未霜扶著墻在客廳、走廊和樓梯散了會步，找了找感覺。其實只要膽子大，邁出步子不難，夏未霜倒不是真的不怕黑，她是知道有朋友在身邊，她很安心。

    是的朋友，不是愛人。因為桑露在室內(nèi)的時候還能掙扎著不讓自己睡過去，到了室外，幾乎做不到清醒。即使掙扎著醒來了，注意力也一直在抗拒睡意，使自己痛苦而暴躁，無法追上夏未霜。

    除此之外，別的事情夏未霜沒有選擇急進，她不做揠苗助長的事情。

    她喜歡按計劃有節(jié)奏能掌控地做事，雖然往往人算不如天算以及桑露算。休息過后，夏未霜又想起來了一點之前自己預知的內(nèi)容，同樣委托鄭珀薔記下，到了晚上則繼續(xù)休息補充精神。

    不過這晚，在精神力已經(jīng)得到了一些放松后，夏未霜決定吸收白倩給的晶石，來加快補充精神力。

    但意外出現(xiàn)了，夏未霜吸收晶石的速度，竟然前所未有的緩慢凝滯，幾乎可以說是和沒吸收沒什么兩樣。

    這也就算了，夏未霜安慰自己，不用晶石也可以靠自己慢慢恢復。

    可是三天過去了，五天過去了，七天過去了

    她只要一嘗試調(diào)動異能，便感到腦海深處針扎刀攪一般的劇痛，她找尋不到啟動異能的感覺了，她看不到一切的未來了。

    夏未霜，似乎失去異能了。

    盲人的生活越來越適應，夏未霜卻不太笑的出來，如果連異能都失去，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成了一個廢人？自己就當真再也看不到任何新鮮的事物，看不到任何色彩與光明，只能在黑暗中回味漸漸泛黃的過去？

    在確定自己好像真的不能再用異能的這天夜里，夏未霜背對著桑露，縮在冰冷的黑暗與溫暖的被子里無聲落淚。

    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她甚至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睜著的眼睛也與黑暗融為一體，看不出任何傷心的神色。

    只是單純的，控制不住落淚。

    身后發(fā)出了一點點被子與衣服摩擦的聲音，好像是桑露醒了，但她沒有說話，那應當只是翻身吧。

    慢慢地，夏未霜在無盡的疲憊當中睡了過去，不知多久，她卻又被凍醒了。

    臉上的淚痕干掉，臉有些緊繃發(fā)疼，她抽了抽鼻子，茫然無措地坐了起來。

    為什么感覺有冷風吹進來？窗沒關(guān)好？

    夏未霜下意識伸手向旁邊摸了摸，摸了個空，她挪過去些，又仔細地摸索了下。

    桑露？

    床是空的，中間冰涼，窗開了道縫，有冷風灌入。

    桑露不見了。

    第113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人一倒霉起來，往往接連不順。夏未霜仔細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把被打開的窗戶帶上，心中知曉，桑露恐怕真的離開了。

    她去哪了？為何偏在此時離開？外頭這么冷，她能清醒多久？

    每一個問題，夏未霜都沒有確切答案，在關(guān)窗之前，她扶著窗臺，感受著刮骨寒風吹拂手指的涼意，對著窗外喊了兩聲桑露。

    她怕桑露一翻出窗去，就被凍成冰棍掉進雪窩里。當然，她叫這兩聲也委實屬于無用功，桑露要成冰棍了，必然不會回應，要不是冰棍，許是已經(jīng)走遠了。

    她沒有把窗子從里面插上，她怕桑露回來的時候不方便。

    可到底還是放心不下，沒法再睡了。夏未霜穿好衣服，拿起魏云瑯送給自己的手杖，用比第一天失明時熟練許多的步伐走進洗手間，洗漱，擦臉，收拾外表。

    夏未霜來到了客廳。

    剛剛做盲人也不過一個周多點的時間，很多事情夏未霜還沒有適應，她的同伴們體貼她，幫她把家收拾的利于活動，所以她才能適應的如此快。

    但她畢竟失去了光明，無法判斷自己驟然醒來后的時間。

    現(xiàn)在仍舊是深夜么？離天亮還有多久？她的伙伴們似乎還在沉睡著，夏未霜順著暖氣片靠近魏云瑯的小隔間，聽到了他穩(wěn)定的呼吸聲。

    夏未霜握著手杖，噠噠噠噠，夏未霜坐到了沙發(fā)上。

    小隔間里的呼吸聲忽然變了，而后響起了亂七八糟的聲音。夏未霜雖然看不見，但僅憑聲音，似乎便能腦補出魏云瑯一個猛子坐起身，頭發(fā)凌亂眼神迷蒙，一邊撓頭一邊困惑的樣子。

    夏未霜聽到衣服布料摩擦的聲音，聽到他穿著拖鞋下地的聲音，而后是簾子被掀開的聲音

    臥槽！是你啊，我就說怎么聽到有奇怪的動靜。魏云瑯走近，小聲地驚呼了句，問，這個點你怎么就起來了？咋，失眠了？

    夏未霜搖搖頭，洗過臉之后，昨晚悄悄落淚的狼狽模樣便全都消失，又成了一副穩(wěn)重可靠的樣子，雖然是個瞎子。

    現(xiàn)在幾點？夏未霜問道。

    等我看下表。說著魏云瑯按開桌子上的小臺燈，說，這才五點半，天還黑著呢。哈你無聊不，要不用mp3聽歌吧。

    我不無聊。夏未霜握住手杖站起來，我醒過來是有事，正好你也醒了，跟我過來看看。

    ?。课涸片槻幻魉?，還是跟著夏未霜去了次臥。

    突然醒來，他還沒洗臉，懶懶散散隨時都能再睡個回籠覺，但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一進入次臥魏云瑯仍舊察覺出了問題所在。

    桑露呢？屋里黑不隆冬，魏云瑯差點被絆倒，他納悶地問道，她哪去了？

    怎么沒感受到桑露的存在呢？按理說，她應該守著夏未霜寸步不離，就算一時睡死過去了，也不該離開612才對。

    她從這出去了，這就是我找你來的原因。

    夏未霜敲著手杖來到了窗前，對魏云瑯道：床頭柜上有手電，你拿著過來看看，看底下有沒有桑露。

    魏云瑯：

    他依言照做，打開手電走了過來：你往旁邊讓讓，窗上糊著霜花看不清，我得開窗看。

    窗一開，冷風便嗖嗖地往里灌，夏未霜忍不住又咳嗽了兩聲，聽到魏云瑯被凍得直抽氣，然后又把窗戶關(guān)了回去。

    底下沒有桑露，不過我看見她移動的痕跡了。魏云瑯有點郁悶地說道，她應該是去遠處了，不走尋常路，又翻房子，那棟樓之后就看不到了。

    夏未霜沉默了起來。

    魏云瑯搓搓手回溫，問：她走之前沒跟你說什么？

    夏未霜搖頭：什么都沒說，都很正常，所以我也猜不到她為什么突然離開。

    魏云瑯勸道：你先別擔心，等等，我去叫煤球，我現(xiàn)在換衣服出去找她，她冬天后不是一直行動緩慢嗎，開車很快，會追上的。

    夏未霜本來該說不用的，離開的是桑露，是一直和大家關(guān)系都不算親近甚至始終帶著危險的桑露，桑露怎么樣，本來只關(guān)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卻要麻煩別人在這么冷的凌晨外出尋找，這樣不好，這段時間，自己本來就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

    但夏未霜唇瓣囁嚅了片刻，魏云瑯都握著手電去拍白倩的門了，她還是沒能說出那句不用麻煩了。

    她擔心桑露，就像深山中的霧靄，天越深越濃重。

    夏未霜握著手杖緩緩走到門口，聽到那邊白倩美夢被擾后對著魏云瑯撒起床氣，又在知道原因后迅速回去穿厚衣服的聲音。

    一只軟軟的小小的手握住了夏未霜的手，夏未霜竟然沒能注意到，米樂樂是什么時候來到自己身邊的。

    倩倩jiejie和小狼哥哥去找桑露jiejie了，我陪著你，我們一塊等他們回來。

    夏未霜輕聲回應道：好，我們在家等。

    除了在家等，她好像也做不到什么事了，隨著他們一塊出去么？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去了又能怎樣，也只是坐在車里干等罷了。

    而她的朋友們，還要分出心神來照顧自己，去了不如不去。

    如此這般，夏未霜就和米樂樂坐到沙發(fā)上等人，米樂樂是被吵醒的，實際上，她壓根沒睡夠，不一會兒的功夫，小人就趴在夏未霜腿上睡著了。

    夏未霜扯著毯子給她蓋上保暖，又拿出mp3，插上耳機自己聽。

    這個小東西是老式的那種，只有簡單的幾個按鍵，不用聯(lián)網(wǎng)，充電就行，是白倩他們很久以前搜尋物資時就帶回來的。只是那時候夏未霜還能看見，更喜歡用手機聽歌，或者打打系統(tǒng)自帶的小游戲，故而基本沒碰過這個。

    現(xiàn)在這倒是比手機有用，現(xiàn)在的手機，多是觸屏智能機，看不見之后就沒法用了。

    魏云瑯倒是說過有空給她帶個老年機回來，帶語音的那種，這樣她就可以繼續(xù)玩手機了。只不過天太冷，一直懶得出去，再加上實在沒什么需要用手機的地方，也就沒實行。

    一開始mp3里面的歌單只有幾首系統(tǒng)自帶的老歌，經(jīng)過魏云瑯、白倩和米樂樂堅持不懈地搗騰，終于往里面搗騰進了些新歌來，新歌來源于各種撿回來的手機。

    在循環(huán)了半個歌單后，白倩他們總算是回來了。

    門一開，夏未霜就感覺到被人帶進來的風雪寒氣，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她估摸著自己臉上露出了急切的神情，所以自己還沒開口問，白倩就主動說道：不行，沒找到。

    魏云瑯補充道：外面風太大，我們順著桑露留下的痕跡去找，沒多久那些蹤跡就沒了。不過我還有法子，我可以試試卜算，看能否找到她的蹤跡。

    從他們出去到回來，估摸著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天冷風大，外頭的雪還未化，那么深，行車困難。而桑露離開的時間應當還要更早，一直沒找到，就算繼續(xù)找，恐怕也是找不到了。

    夏未霜心里想的清楚，趕在別人安慰自己之前反過去安慰大家：桑露本來就是自我的性子，她應該是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離開，既然這么長時間暴露在這么冷的天里還沒被凍暈，可見她動用了非常規(guī)的辦法保持清醒。這件事對她來說一定很重要，她會一直保持清醒，只要她清醒，以她的實力便不用擔心。

    說完，夏未霜微微笑著，又道：這件事就先這樣吧，天應當快亮了，要睡回籠覺的抓緊了。

    桑露離開之后，夏未霜反倒比之前更開朗了些。

    縱然她一直什么都沒說，但先前愈發(fā)沉默憂郁的樣子，也是始終看在白倩等人眼里的。在她致盲之前，她的異能一直在穩(wěn)定使用著，只為了能夠以最小的代價達成目的。

    而在致盲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夏未霜沒有任何預知未來的反饋，眾人便也猜到，定是她的異能出了什么岔子。

    為了不惹她傷心，大家便約定好，在她主動說之前不要提及任何相關(guān)的事。

    本以為桑露的突然離開會對夏未霜造成更大的打擊，卻不料，她表現(xiàn)得反倒比先前還要堅強，好像好像根本無須擔心她，沒有什么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這日，夏未霜對眾人說道：我想，我們的計劃應該改變一下，我們不要去基地了。

    為什么？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那么多有用的信息，我們都說好了的。難道是你最后一次用異能，發(fā)現(xiàn)我們干不掉顧敏之？魏云瑯頗為震驚。

    米樂樂也不贊同，甚至就連白倩，這位計劃中要留在A市的后備人選也呈現(xiàn)出不解的態(tài)度來。

    比夏未霜預想的，大家的反應還要糟糕，因為他們竟然沒想過放棄這件事。

    她心中頗為動容，很多準備好的說辭都有些說不出口了，她只能想到什么說什么。

    我已經(jīng)把我失明之前預知到的內(nèi)容全都想起來了，這部分內(nèi)容，對扳倒顧敏之有很大的幫助，所以這件事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有一點，那就是我的失明是預知導致的結(jié)果，這是變數(shù)，其中必然會導致未來的不確定性。

    她娓娓說著這件事的危險，選擇坦誠以待：最關(guān)鍵的是，我好像失去了我的異能，也就是說從今天后我無法再通過預知未來來改變未來，我不能對事情做出任何先決判斷。再加上我失明，這是極大的麻煩，直接降低了我的行動力，會很麻煩大家。這本來就是我的恩怨，之前大家愿意幫我我已經(jīng)很開心，現(xiàn)在不該

    啪！白倩在她背上拍了一下，直拍的夏未霜晃了晃，話語自然被打斷了。

    我不去基地，本來也不用面對危險，所以我不勸你。白倩說道，可你總該聽聽小魏的意見。

    意見？魏云瑯問道，對，我是有很多意見，不過我先問問你，你是打算放棄反擊顧敏之了？你沒了異能又沒了視力，確實，好像什么事都做不到了，但顧敏之可不會輕易放過咱們。誒誒誒，別說什么你要離開之類的話，大家都這么熟了，就不要說廢話了啊。

    可我會拖累大家。夏未霜苦笑，在我自己的麻煩事上拖累大家，我心里很不好受。

    胡說，誰說你只會拖累我們了？魏云瑯道，我可是一直都對你很有信心，就算你沒了異能，但先前掌握的信息就有相當大的分量。還有，我相信你的腦子，就算瞎了也能起作用不是？

    米樂樂在旁幫腔道：我也是，我相信jiejie，jiejie最厲害了！

    夏未霜咬著下唇動了動嘴角，她想笑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頭，眼眶有點發(fā)酸。

    是，我會盡全力，要是桑露還在，她也會很有用

    白倩忽然想到什么問：對了小魏，你不是說要幫忙算算桑露的去向嗎，算的怎么樣了？

    魏云瑯干咳一聲說：不是很理想，你知道吧，她這個她情況不一樣，她都超出了我們理解的生命范疇，現(xiàn)在這個世界啊，太他丫的科幻了，不適合我們玩玄學的。

    白倩好笑道：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