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br>
    繪里奈的嘴角掛了下來，顯出了些許不高興的神色。

    “禪院陸斗。”

    被第三次叫到名字的禪院陸斗臉上已經(jīng)不復(fù)剛才的從容自得了，他臉上還勉強(qiáng)擠著一絲笑容，但他額上密密麻麻沁出的冷汗，變得蒼白難看的臉色，讓在場所有人都看出了他騎虎難下的狼狽姿態(tài)。

    跟禪院家向來不對付的五條家所在的位置甚至已經(jīng)開始隱隱約約傳出了細(xì)碎的嘲笑聲。

    “可以扮一下青蛙嗎？”

    “……抱歉，繪里奈大人?！?/br>
    這一次，禪院陸斗沉默的格外久，但最終他還是懷抱著僥幸再一次拒絕了。

    這是第三次。

    如果連續(xù)四次拒絕繪里奈的強(qiáng)求，自己就會變成跟現(xiàn)在已經(jīng)黏在祭臺上扒不下來的羽塚大成一樣惡心破爛的繩人。

    禪院陸斗的手有些抖。

    明明并沒有戰(zhàn)斗，面前站著的也不是什么強(qiáng)大的敵人，明明是他自己主動提出來要繪里奈對他進(jìn)行強(qiáng)求的。

    但在尊嚴(yán)與性命之間艱難地做著取舍的禪院陸斗卻仿佛背負(fù)著如山般的重壓，艱難地喘息著稀薄的空氣。

    “禪院陸斗?！?/br>
    第四次。

    這是決不能拒絕的第四次。

    他目眥盡裂地死死盯著繪里奈，緊握著的手掌之中流淌著熱騰騰汗水匯成的小溪。

    “可以跳舞給我看嗎？”

    跳舞……？

    這個要求乍一聽上去，像是要比之前的強(qiáng)求要好上太多。

    禪院陸斗心口一松，如釋重負(fù)般松了一口氣，他不敢怠慢，連忙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好的，繪里奈大人?！?/br>
    但封建而守舊的禪院陸斗并不會什么舞蹈，好在祭典的現(xiàn)場就有他們請來的舞者，此時正好派上用場了。

    有人很快將舞者帶到了祭臺，叫他們教導(dǎo)禪院陸斗一點簡單的舞蹈。

    直到嘗試著跟隨舞者們一起擺弄四肢，禪院陸斗才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錯的有多么離譜。

    舞者是專業(yè)的，可身體僵硬又放不開的老人無論跳什么舞蹈都顯得那么滑稽可笑，毫無美感可言。

    這一回不止是五條家，就連政界的高官都借著掩住面孔的面具抑制不住地悶悶笑出聲來，在這血腥的祭臺之上，竟稍稍有了一點祭典的熱鬧氛圍。

    羞恥。

    惱怒。

    憤恨。

    怨懟。

    那強(qiáng)烈的負(fù)面情緒在禪院陸斗的身體之中堆積，猶如漩渦般盤旋下吸著。

    禪院陸斗只覺得現(xiàn)在過去的每一秒鐘都是對他無限的折磨，但繪里奈沒有說停，他就不敢停下，只能忍受著心中的恥辱與暗恨，胡亂擺動著四肢，表演著完全稱不上舞蹈的機(jī)械動作。

    而繪里奈則站在一旁，被他滑稽的動作逗得咯咯笑出了聲，津津有味地看了將近半個小時，才戀戀不舍地叫了停。

    氣喘吁吁的禪院陸斗心中是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的無限悔恨，他在怨恨著半個小時前自信摘下面具、報出姓名的自己，怨恨著這群在底下暗暗嘲笑著的家伙，更怨恨的是可以提出了這樣折辱人的強(qiáng)求的繪里奈。

    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不對勁。

    明明先前的每一次，繪里奈所提出來的回歸到最初級難度的強(qiáng)求不過是些擁抱、握手、夸獎之類的要求，單調(diào)又重復(fù)，從無例外，偏偏是他，偏偏是在這場眾目睽睽的祭典之下，繪里奈忽然提出了與先前截然不同的強(qiáng)求。

    這無法不讓禪院陸斗多想。

    他僵硬地站在祭臺的最中央，被嘲弄聲、奚落聲和輕蔑的目光包圍著。

    ‘禪院，是禪院家的人啊?！?/br>
    ‘一把年紀(jì)了還要像個舞伎一樣下賤地取悅他人，真可憐啊?！?/br>
    ‘這跳得也太可笑了一點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之前那么自信從容地走上臺去，我還以為他把那只咒靈馴服了呢。’

    ‘被咒靈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丟咒術(shù)師的臉。’

    像面對四面射來、無處可躲的利箭一般，禪院陸斗在極端的絕望之中漸漸地、麻木地不再躲閃，不再反抗了。

    靈魂像是與rou體分割開了一般。

    禪院陸斗只感覺自己的意識飄蕩在了高高的天際，看著祭臺之上那個可憐又滑稽的老人拋棄了自尊，為了活命，一一照做了繪里奈接下來所提出來兩個強(qiáng)求。

    四肢著地學(xué)著貓咪叫喚，如同搞笑藝人般模仿著猩猩捶著胸膛。

    那動作確實，難看、可笑、滑稽又狼狽。

    無怪周圍旁觀著的那些人，即使是他自己，看了也想要發(fā)笑。

    但是嘴角微微勾扯著，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這世界是灰色、黯淡的一片。

    只是因為一時的過錯，一時的傲慢，一時的得意忘形，他過去七十年拼命奮斗得來的榮譽(yù)與尊嚴(yán)全都?xì)в谝坏┝恕?/br>
    “禪院陸斗。”在這時那將他拉入地獄的惡魔聲音再次響起了，“你有什么愿望嗎？”

    ……

    那一瞬間，禪院陸斗忽然意識到了，在那漆黑無光的深井之中，其實垂落著一根長長的、纖細(xì)又脆弱的銀白蛛絲。

    那是，可以將他從這地獄解放出去的唯一通道。

    第37章

    [克制、理性、無私的奉獻(xiàn), 乃是人之美德。]

    。

    除去禪院陸斗和實現(xiàn)了他心愿的繪里奈之外，再沒有人知曉那一晚發(fā)生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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