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速度太快，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了痛楚的羽塚大成睜開眼睛，看著自己殘缺了一塊的手掌上血流如注的小指斷口，怔愣好一會，才驟然因為殘缺的肢體發(fā)出了疼痛的凄慘哀嚎聲。

    他如同犯了癲癇般在祭臺上慘叫著翻滾著，抖索著被注射了藥品的無力四肢，徒勞無用地拼命掙扎著，充滿驚恐的眼珠中大顆大顆的渾濁淚水混著鼻涕口水一起流下，丑陋而狼狽。

    這樣劇烈的掙扎之下，他的右手卻依舊被牢牢鉗制在咒術界的高層手中。

    身穿奢侈華服、帶著面具的高層已經(jīng)再次抬起手了，他冷眼看著手下無法反抗的羔羊，給他出了一道選擇題，“是要我一根一根削下你的手指，還是回應繪里奈大人的問話？”

    站在一旁的神主這才幡然醒悟，連忙小聲提醒道，“快回答繪里奈大人的問話。答應或者拒絕，什么樣的回答都可以，首先要讓祭典的流程繼續(xù)下去才行?！?/br>
    被疼痛削薄了意志的羔羊只一聽見自己還有拒絕的權利，就被這聽上去稍好一點的選擇給迷惑了，在那閃著凜凜寒光的銀白小刀威脅下，在周圍人沉重的凝視下，在小指斷口處無法忍耐的疼痛下，慌亂而急切地逃進了陷阱之中。

    “我拒絕……我拒絕！”

    凄苦地留著眼淚的老人不敢睜眼，顫抖著聲音高喊著拒絕的話語，在這之后便又在心驚膽跳之中等待著自己的結局。

    風聲、衣褶摩擦聲、木柴燃燒的劈啪作響聲，熊熊篝火釋放著暖融融的熱氣，一切如舊，平靜而普通，沒什么特別。

    “好?！?/br>
    連那被拒絕了的可怖怪物都輕而易舉地接受了他的回答，只淡淡地應了一句，沒有發(fā)怒，也沒有懲罰。

    臉上還殘留著淚痕的羽塚大成高舉著已經(jīng)被松開來的那只殘缺的右手，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睛，看著他面前依舊一張笑臉的繪里奈，除去那依舊在發(fā)疼發(fā)燙的傷口，慢慢平靜放松了下來。

    劫后余生。

    心臟在按照錯亂的節(jié)拍跳動著，胸腔中依舊隱隱殘留著那樣驚怖的刺痛，但羽塚大成的心中竟慢慢生出了‘就這樣按照他們的要求舉行完祭典，說不定他就能平平安安地回去了’的念頭。

    “羽塚大成。”

    那怪物又開口了，“ 可以給我你的腦干嗎？”

    但出乎意料的，或許是因為已經(jīng)知道了拒絕的后果并沒有他想象中的嚴重，或許是因為已經(jīng)失去了一根小指，在聽見這樣血腥又令人難以接受的請求之后，羽塚大成的心中沒有什么波動。

    他緊緊攥著自己還在滴血的右手，那傷口還在一抽一抽的疼痛，畏畏縮縮地、試探著再一次說道，“……我拒絕?！?/br>
    還是很平靜。

    “好?！?/br>
    那怪物用聽上去甚至有些乖巧的語調，拖長了尾音，軟軟地應答著。

    “羽塚大成，可以給我你的肝臟嗎？”

    “我拒絕。”

    羽塚大成的心中安定了下來，漸漸地覺得這或許只不過是祭典所必須要走的流程而已，雖然這祭典氣氛詭異，連面前的小孩都看上去也不像人類，但既然是流程的話，大部分應該都只是走個形式而已吧。

    想到這，他又開始怨恨起將他拉到這里來的獄警和監(jiān)獄長了。

    想必是那群人想要討好什么參加了這種邪神祭典的高官，不把關在監(jiān)獄里的犯人當做人看待，仗著他被判處了無期徒刑又親緣稀薄，所以隨隨便便地就把他當成什么廉價的賄賂品送了出來，甚至不肯讓他安度晚年。

    說實在話，以他現(xiàn)在的年紀，羽塚大成已經(jīng)放棄了從已經(jīng)習慣了的監(jiān)獄出去了，跟外界脫節(jié)了二十多年，現(xiàn)在的社會已經(jīng)不是他記憶中的社會了，他就算出去也養(yǎng)不活自己，還不如安安靜靜地待在監(jiān)獄里老死，好歹有人幫忙收尸。

    但即便是在監(jiān)獄里被改造成了這副安分又老實的模樣，那群位高權重的大人們?yōu)槭裁催€是不肯放過他？他明明已經(jīng)在為之前犯下的罪過贖罪，也接受了法律判定的刑罰了，為什么還要在最后的晚年經(jīng)歷這樣的恐怖？

    “羽塚大成?！?/br>
    那孩子又開口了。

    “可以給我你的心臟嗎？”

    說起來這已經(jīng)是第四次了吧，這種只讓人毛骨悚然的問答究竟要來回幾次?。?/br>
    羽塚大成已經(jīng)完全松懈了下來，他開口，習慣性地回答著，“我拒絕?！?/br>
    嘻嘻。

    不知為何，在這句話說出口之后，安靜的祭壇周圍似乎細細碎碎的響起了怪異的笑聲，篝火躍動的火光之下，他們臉上扣著的、明明不曾變動的假面都像是咧開了笑容。

    嘻嘻。

    而他面前站著的穿著神子服飾的怪物情緒高漲，發(fā)出了那樣模糊的、尖利的、如同電子顫波般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詭譎笑聲。

    那像是來自地獄的黑風暴，利刃般刮耳，冰原般寒凍，夾雜著腥臭的血雨，朝他撲面而來。

    第36章

    ……誒？

    當身體如同被擠在墻縫中一般, 自兩側傳來一股緩緩推進的巨力時，羽塚大成還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他只覺得祭臺四角的篝火好像燒得太旺盛了些，讓他感覺有些熱, 連血液好像都在沸騰膨脹, 皮膚發(fā)干又發(fā)緊。

    直到他被人注射了藥劑的雙腿如同麻花一般擰在了一起, 發(fā)脹發(fā)痛, 他才低下頭疑惑地瞥去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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