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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要瞞著四爺?其實瞞不瞞,結果都一樣。” 雪歲闌一聲輕嘆:“四哥他,原本就是為了牽制祝孟楨而存在的棋子,他的命軌和命盤全在圍著祝孟楨而轉,我想把他撇出去,不想讓他因為祝孟楨的死而悔愧,更不想讓他在我和祝孟楨之間做什么要命的抉擇。” “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不是我笨,是因為姑娘自從上次回來后,就總喜歡說些奇怪的話,我聽不懂?!?/br> 雪歲闌撩起了轎簾,望向她的眼神,像三尺香壇上的菩薩,說不出的悲天憫人。 段世清騎著赤鬃馬在前,滿身紅衣鮮亮,笑得春風得意:“當年我并非沒有考慮過賞你個執(zhí)筆官的職位,可你的性情……不大合適?!?/br> 她一聲冷笑:“師父高高在上,怎懂我佛慈悲?” 段世清回頭:“究竟是感情用事的沖動還是佛家慈悲的寬容,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想當年大婚之夜,你飲劍自盡,別告訴我這也算慈悲?!?/br> “當年少不經(jīng)事,又心無牽念,一心只求往生極樂?!?/br> “現(xiàn)在呢,怎么又肯了?” “現(xiàn)在……有太多掛礙?!?/br> 段世清勒馬停住,又在抬頭望著天色:“有掛礙,是好事?!?/br> 還未到段府,他卻翻身下馬,穩(wěn)重而緩慢的步調(diào)壓住了整支隊伍,“你可知道,祝孟楨曾在天機宮所任何職?天機□□前曾設有釋義傳詔官一職,但從她假傳神諭之后,這個職位就被老爺子給撤掉了,此后,天機□□測算之因果再沒有人釋義傳詔?!?/br> 說話間,忽然變了天,雷聲自遠處滾滾而來,攜雨伴雪。 雪歲闌凝眉:“師父何意,釋義傳詔官跟我有什么關系?” 他笑道:“天機□□測算,我欠你半世姻緣,可卻沒說,這半世姻緣,要拿我自己來還?!?/br> 雪歲闌撩開轎簾,流蘇紅蓋藏起了她半邊眉眼,滿目的驚疑。 雪花撕綿扯絮下飄來,冷風呼嘯,像刀子劃在人臉,也像野獸張著血盆大口,比之寒冬臘月更甚,何況正值春寒呢,紫蔻藏在了轎子邊,其他人也都抱頭鼠竄,撂下了轎子就跑了,唯獨一個轎夫,苦苦在后撐著轎子。 “姑娘,不行了,這天、這天不對勁啊,回寒倒冷往年也有,可不像這般寒烈?!?/br> 這場暴風雪,來得太突然。 段世清解下了紅衣,換上錦袍,回頭看她的時候滿是得意:“你說的沒錯,我生性涼薄,但是非因果還算得清,也決計不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貨色,畢竟那樣……不劃算。” 雪歲闌將紫蔻拉進轎子,風雪呼嘯耳邊,段世清的話她聽得斷斷續(xù)續(xù),更不知是何意。 滿城風雪來襲,著實令人始料未及,除了那些抬轎的家奴四散奔逃外,所有看熱鬧的街坊百姓全都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大街上亂竄,能找到自己的家門就不錯了。 那風,搖著牙旗的桿子吱呀響,掃著滿城新柳的鵝黃,初開的花才幾日呀,又頂上厚厚一層霜雪,冬景蓋了春色,不見半點暖意。 天青地白,蒼茫茫無邊無際,往日熙熙攘攘的東都城,現(xiàn)在目之所及都成了荒雪莽原,僅僅在半刻之間。 一頂紅轎,齊腰攔斷雪中,風也吹不起那厚重的轎簾。 紫蔻渾身發(fā)抖,緊緊靠在她身上,吸著鼻子問道:“姑娘,怎么會這樣?這雪……” “雪鸮,來自鳳丘的孤鳥,怎么會出現(xiàn)在此?”她看到天際翱翔的翼影,讀懂了亂象,可卻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驚動了鳳丘的棲梧君。 棲梧君拖著雀裘立于風雪之中,不動如山,可望向這邊時,睥睨之間多了幾分溫存,正當她準備說話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棲梧君所視并非自己。 崖望君從轎子后面閃身出來,難為他扮成轎夫藏了這么久:“我說你呀,勁兒使猛了,咳、咳、呸、呸呸?!憋L雪竄進了嘴巴里,他嗓子疼。 “崖望君?這…到底怎么回事?”雪歲闌扯著轎簾,拉開條縫。 崖望君呲牙笑道:“障眼法,怎么,沒見過?” “障眼法?障誰的眼?” “你的呀。” “你在說什么?” 話音才落,深埋于雪下的轎桿好像有東西在動,仿佛是從地里冒出的新芽,瞬時間舒展了枝節(jié),細看之下,原來是根根白骨,在風雪之中,拼湊成了人形骷髏,如同皮影戲后的傀儡,僵硬地抬起了轎子,一顛一沉,皆有章法,是按照成親的禮數(shù)來的。 十里紅妝化白骨,八抬大轎,依舊是八抬大轎。 雪歲闌從沒見過這樣的架勢,嚇得三魂沒了七魄,再掀開轎簾時,崖望君和棲梧君都不在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難道撞鬼了不成!她想逃出去,可前方風催雪打之下,忽然隱約出現(xiàn)了高頭大馬,馬背上那人一身紅衣喜服,戴著新郎獨有的金珠頂冠,說不出的英姿颯爽。 可她身形窈窕,怎么看都不像段世清的虎背熊腰??! 再說,這轎子要去的方向也不是段家,風雪掩過了山路,她也不知自己所在何處,三十六計還是溜之大吉為好! 于是撩起裙裾,試探地伸出了腿腳…… “我竟不知,原來逃婚也能成癮?!?/br> 從馬背上傳來的聲音,在疾風驟雪之中,依然如靜泉流水,那般平愈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