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這樣的，她從來沒有?！?/br>
    “事到如今你還想為她辯解？”

    “我沒有為她辯解，實話實說而已。”崖望君也急了。

    “是嗎？”姬羅預(yù)冷笑，指著佛側(cè)金身，“添香侍者在此，你不信親自問她?！?/br>
    “這要怎么問，佛像又不會說話，你別鬧了?！?/br>
    姬羅預(yù)起身，從供案上抽了三支香：“燃香請圣會不會？她已經(jīng)成佛了，只要心誠必然能請，還用我教你嗎？”

    崖望君默然不語。

    她又去燈前，將三支香點燃，凌空晃了晃，硬塞到崖望君面前：“來呀，讓她親口告訴你，她都干了什么好事，省得你總在說我冤枉了她。”

    崖望君不接。

    她急了：“不請是吧，你不請，我請?！?/br>
    說罷，她在佛前跪下了，將三支香捏在指尖，裊裊香火熏了自己的眼，她強忍著不斷蔓延的酸澀，俯身求告：“請?zhí)硐闶陶唢@圣?！?/br>
    一拜無果，二拜無果，三拜之后亦無果。

    她終于停住了動作，還在暗自揣測，是否月未央不肯見她了，究竟是不肯還是心懷愧疚，覺得無顏再見？

    良久，崖望君語調(diào)艱澀，道：“別費力氣了，她并未成佛，你請不來的?！?/br>
    “什么意思？”

    “她背負的罪名太多，根本不可能成佛。其身并未歸位，別說三支香，就算你燃上三百支香，她也不可能聽到你的求禱?！?/br>
    “什么罪名？”她猩紅的雙眼翻著淚花，臉上卻面無表情。

    “弒神，逆天，改命?！?/br>
    “弒的哪路神？逆的什么天？改的誰的命？”

    崖望君欲言又止，可看她不依不饒的樣子，終還是說了實話：“她殺了冰夷神，違逆了天機宮的意思，改了你的命軌，樁樁件件都是死罪，主兒成佛那日，她曾告訴我，難逃灰飛煙滅的果報?！?/br>
    她靜靜地盤坐在蒲墊上，頷首道：“殺冰夷神？下元節(jié)的大雨難道是因為她殺了冰夷神才止住的？我還以為大師兄成佛，冰夷神給了面子呢，可，她違逆天機宮旨意改我的命軌是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記得了，崖望君，月凈尊者座前，可不要胡言亂語，顛倒黑白，她為了保住執(zhí)筆官之職，對天機宮諂媚逢迎，煞費苦心算計我和段世清，算計我過往十八世的孽緣！”

    “你口口聲聲說，她算計你和段世清的姻緣，但你們何曾成了眷侶？”

    她默然，抬頭猛擦了下眼角的淚，苦笑道：“興許正因她的失敗，才被天機宮給定罪了也未可知?！?/br>
    “弒神都敢的她，怎會在意區(qū)區(qū)東都執(zhí)筆的虛職？添香侍者的尊榮之下，她又怎會將天機宮放在眼中？”

    崖望君搖搖頭，身子抵著朱紅的大門，深深嘆了口氣：“開始，她確實想過遵從廉貞星君金詔，為你和段世清牽線搭橋，以償還段世清的姻緣債，可后來她發(fā)現(xiàn)了你的落衣痣，知道你這十八世紅塵干戈皆被人所害，究其根本性情未改，所以才動了幫你逆天改命的心思，懂了嗎？”

    “性情未改？”她仰頭，失聲道，“原來是這個意思?！?/br>
    崖望君無奈道：“我以為瞞下真相，你會好過些，可發(fā)現(xiàn)你對她的誤解之深竟成了你痛苦的根源，你之所以會離開東都，是因為根本沒有勇氣面對你們的過往，一路跋山涉水，卻只字不提月未央，若像看起來的那樣沒心沒肺倒也罷了，偏偏你寢不安席，食不甘味，頭疼腦熱昏迷不醒時，念叨的都是她的名字?！?/br>
    “你別說了！”

    她起身，欲要奪門而出，卻被崖望君攔下：“我還沒說完，既然說了，咱們就說清楚?！?/br>
    她奮力甩開崖望君的手沖出去，卻被身后一句話給纏住了步子。

    “她千算萬算，把自己都算了進去，卻從未算計過你?！?/br>
    崖望君見她住了步子，繼而道：“想必你也發(fā)現(xiàn)了，掃羽軒沒有你的命策，對于你，她一直無從下筆，她可以編排所有人，唯獨編排不了你，你對她而言，是個懸而未定的存在。那次你被推下絆仙溝，也是她臨時起意，因為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別的辦法，可以逆天改命，只能先了結(jié)了你此世的命格，再用地脈紫芝救活，你與段世清的姻緣也當作廢了?！?/br>
    她回頭：“當真？”

    崖望君無奈道：“否則她為何要大費周章，讓你死而復(fù)生，最后降了道天雷劈在野葵坡，把你留在夢覺寺？雖然這其中也有她自己的算計。”他解釋道，“絆仙溝那一折，是為了你不錯，可把你留在夢覺寺，卻是為了她自己，她的心意，你難道不懂？”

    說不懂是假的，月未央何其清冷，何其孤傲的一個人，卻為她屢次破戒，在佛堂前親手為她剝螃蟹，在靈泉里倒?jié)M了她最喜歡的江離秋，樁樁件件，歷歷在目。

    崖望君俯身，直視他的雙眼，道：“我猜你其實也沒有那么恨她，只不過生離死別在即，你難以接受罷了?！?/br>
    他也說了是猜的，沒有證據(jù)，可這話卻像把刀斧，砍斷了囚禁狂獸的籠子，所有被壓抑的情緒傾巢而來，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瞞得我像傻子一樣?！?/br>
    崖望君索性席地而坐：“早告訴你又如何？你知道逆天改命的代價，不是誰都能承受的，她既然決定這么做了，就沒打算回頭，可你若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目的，難保不會橫加阻攔，那么她的籌謀也就白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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