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芙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家姑娘有要事要我通報，不知可否帶我去見段老爺?！?/br>
    “她就是圣姑身邊的丫鬟？怎么弄成了這副模樣？”段幼儀說話還算客氣，但她勾起指尖挽著繡帕抵在鼻端的動作卻滿是嫌棄，“父親這個時候正在午睡，沒有要緊事決計不能打擾，你家姑娘讓你傳什么話不防先告知于我，在段府，我當半個家?！?/br>
    芙若道：“我家姑娘去了趟夢覺寺，出來的時候就說這雨停不了，怕是要鬧洪澇，特地讓我過來通知段家早做準備。”

    段幼儀笑了：“夢覺寺？就是山上那座鬼廟？多久都沒人煙了，你家姑娘去那里干嘛，城里的菩薩不讓拜嗎？怕不是撞了什么邪，回來凈說胡話?！彼呎f邊看向段臨湘，誰知段臨湘卻沒有附和。

    “蒹蒹親口所說嗎？”

    芙若點了點頭。

    段臨湘若有所思：“我知道了，回去告訴你家姑娘，段府會早做打算，多謝她提點之意?！?/br>
    段幼儀不滿：“這樣的瘋話你也信？”

    “瘋話？若是沒有蒹蒹，我怕也不會活到現(xiàn)在了，她說的話，我向來不曾懷疑?！?/br>
    祝孟楨打發(fā)芙若回祝家去段家，自己倒好，往城北姬家去了，來到門前也不廢話，張嘴就說要找玞四爺，玞四爺不知又犯了什么錯，正被老爺罰在堂前跪著呢，聽說祝孟楨冒雨前來，讓人在堂外設了座。

    看到他雙膝跪地卻仍不老實的模樣，祝孟楨笑了，從夢覺寺出來后第一次笑：“四爺好雅興，又過來給列祖列宗上香?！?/br>
    “沒辦法，我那幾位哥哥忙，這點小事只能我來代勞?！彼抗饴舆^天色，微微挑眉，“今天雨不小?！?/br>
    “不小，可我要告訴四爺?shù)氖乱膊恍。圆琶坝昵皝??！?/br>
    “什么事？”姬玄玞頭也不回，“難不成有我meimei的下落了？”

    祝孟楨不忍心告訴他，姬羅預已經歸西，那夜被祝閔恪騙到絆仙溝，殞命在沼澤之中，可惜了。她淡然笑道：“知道四爺擔心meimei，但我今日過來另有要事。”

    說話間一道驚雷忽然打下，電光火石之間庭前的枇杷被劈成了兩半，焦糊的味道混著雨水的腥咸撲來，剎那間姬玄玞腦中一片空白，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祝孟楨依舊端端正正坐在堂外，波瀾不驚地望著他。

    眼前這位好像并非他認識的祝孟楨，很難想象他方才還擔心那道雷會不會嚇到她。

    “可惜了，好好的一株枇杷?！蓖潇o的語調，可不知為何聽起來卻滿是麻木不仁。

    “你方才想說什么？”

    “我想告訴四爺，這場雨要無休止地下下去，伊洛兩川必泛濫成災，不出九日大水就會淹了東都城，還請四爺早做準備。”

    “秋澇？”姬玄玞跟在老爺子身邊也沒少長見識，可同年之內秋蝗連著秋澇的災象還是頭一回見，“誰告訴你的？”

    “怎么，不信我？”

    他起身，掐斷了堂前的殘香，回頭打量了下祝孟楨，長相衣著都沒變，可不知為何像換了個人：“那倒不是，我看這雨也沒有停的意思。今日你既然來了，就順帶給我母親瞧上一眼吧，她身子不好已經有陣子了，至今臥床不起。”

    “姬伯母向來身體康健，怎么會臥床不起呢？難不成是因為姬姑娘……”

    姬玄玞打斷了她：“多半吧，所以在她面前盡量別提預兒，我怕她受不了?！?/br>
    祝孟楨點了點頭，隨他來到了主母的臥房，遠處一堆丫鬟婆子，近前卻沒有人侍候，眼看著床榻上的老婦已經形容枯槁，面色蠟黃，雙目渾濁，四肢無力，祝孟楨只草草望了一眼，旋即吩咐道：“熟地黃，五味子，阿膠，紅參先煎水服了……”

    “沒用的，日日都是按照這樣的方子來的，可根本喂不進去。”

    祝孟楨這才近前，仔細把了姬夫人的脈，確實，發(fā)現(xiàn)并非神思倦怠這么簡單，身子倒可以拖些時日，但她自己卻沒有求生的意念。

    姬夫人聽到耳畔有人說話，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了張嬌粉的女兒臉，以為是姬羅預回來了，她瘦骨嶙峋的雙手死死抓住祝孟楨：“預兒，你回來了？為娘就知道你還活著?！?/br>
    祝孟楨和緩道：“姬伯母，我是孟楨?！?/br>
    姬夫人的目光從興奮到期待，又從期待到失望，卻仍不愿意放開那只手：“原來是圣姑，不知今日到寒舍有何貴干?！?/br>
    “四爺特地讓我過來給伯母瞧病來的。”

    “這孩子就愛瞎cao心，我哪里病了，還整日端些苦巴巴的藥來給我吃，嫌我不夠倒胃的?！?/br>
    說話間送藥的侍女已經過來了，雖然姬夫人每次都不吃，可翁老每次都讓熬。

    “你瞧，你瞧，我明明身子好好的，卻整日里給我吃這些東西，退下去，都退下去?！?/br>
    姬玄玞甚是頭疼，正要張羅侍女退下卻被祝孟楨攔住，她接過藥碗，道：“我試試吧?！?/br>
    來到夫人床邊，她自己先抿了一口，忽地皺起眉頭：“確實苦，除了我方才說的那些，這里面還加了幾味重藥，其實完全沒有必要。”說罷要了碗白水，只勾了一勺湯藥兌下，遞到了姬夫人面前，“伯父雖懂藥性，可卻不知病理輕重，每日早晚只進一勺便能穩(wěn)住病情，何須海碗猛灌呢，進完藥再用些酒釀桂圓也是無礙的，反而可以舒緩身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