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叫我女神，至少是現(xiàn)在，至少在今天，我們就像在祭祀之前一樣……”陶樂思喃喃地說。

    在內(nèi)心最深處，陶樂思一直很介意她實際上是赫卡忒三分之一的身份。她總覺得希爾達對她的百依百順，是因為她無法抗拒女神。曾經(jīng)陶樂思享受著這種愛，就像心安理得享用信徒的供奉一樣，但是如今，她卻又渴望更多，她渴望希爾達愛的是桃樂絲·恩格爾，是陶樂思，而非赫卡忒。

    幸虧現(xiàn)在是冬天，道路上沒有什么車，所以這個吻能夠持續(xù)更長的時間，一直到被擋了路的后車瘋狂按喇叭催促為止。

    陶樂思再度發(fā)動了汽車，她的頭發(fā)全都亂了，衣領(lǐng)也皺巴巴的。她不在意朝著什么方向開車，她只覺得驅(qū)使著自己的靈魂向天空之中游曳，脫離自己的軀殼，脫離這陌生的國度。

    傍晚時，她們又來到了一個小鎮(zhèn)。希爾達說這里是德國和奧地利交界的某個鎮(zhèn)子，名字長而拗口。陶樂思找了一家汽車旅館，將車停在旅館的院子里。

    此時并非是旅游的季節(jié)，旅館中空蕩而冷清。旅館老板坐在柜臺后面看著電視，頭都懶得抬一下。陶樂思從他那里拿了鑰匙，與希爾達一起來到二樓的房間。

    房間狹小，附帶著衛(wèi)生間。陶樂思沖了個澡，換上希爾達的睡衣（因為她說走就走的時候沒有帶自己的行李），坐在窗前望著外面夜色中的城鎮(zhèn)。這個鎮(zhèn)子很荒涼，入夜之后，燈火也是稀稀落落的。

    希爾達也去衛(wèi)生間里洗澡了。陶樂思在房間里一會兒站，一會兒坐，一會兒躺，一會兒來回踱步，一會兒低頭沉思，一會兒拿大頂。她說不上自己是心煩意亂，還是心滿意足，就好像是女神的內(nèi)核正在逐漸侵蝕她的理智，但是由于女神也是冷靜的，所以她就感受到一種撕裂般的痛苦。

    希爾達終于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了。陶樂思馬上瞬移過去，攬住了希爾達的腰，啃咬著她的脖頸與下巴。房間里太過狹小，兩人一同倒在了寬大柔軟的床鋪上，陶樂思順手關(guān)了房間的燈，使一切都處于黑暗中。

    “你今天很累了，”希爾達低聲說，“你開了一天車?！?/br>
    “不，女神不會疲憊——雖然偶爾會有點累，但現(xiàn)在還不累?！碧諛匪蓟貞?yīng)，她在黑暗中摸索著希爾達浴袍的衣帶。

    “——我的頭發(fā)還濕著。”

    “不管。”

    陶樂思翻身，將希爾達壓在身下。她試圖貼著希爾達的脖子，結(jié)果臉果然糊到了對方的頭發(fā)上，濕淋淋糊了一臉的水。

    “這種地方隔音很不好，會被隔壁聽見——”

    “不管，”陶樂思說，“這里除了我們，又沒有別人住在這里?！?/br>
    希爾達嘆了口氣，聽得出來她很無奈。

    “如果你覺得這里條件太差，我可以帶你來到讓你更舒服的地方，”陶樂思說，“凡爾賽的宮殿，法老的寢宮，洛杉磯的頂級酒店……海灘、草地、溫泉、墳?zāi)?，只要你想，我都可以——?/br>
    “天哪，桃樂絲，墳?zāi)故窃趺椿厥拢毕栠_又嘆了口氣，她微微抬起身體，親吻了一下陶樂思的下巴，“不要再制造幻覺了，我只想確定你是真實的?！?/br>
    陶樂思不再說話，她挪了一下位置，擁抱住希爾達，兩人深深陷入床墊和被褥之中。希爾達的肢體瘦而充滿了力量，但是希爾達從來沒有反抗過她，她在顫抖，但不是因為害怕，陶樂思仍然能感覺到她驚人的生命力。

    從某種程度上，陶樂思大概能夠理解索莎娜對于希爾達鮮血的渴望。在這樣的夜晚，在骯臟、狹小，卻又溫暖的旅館房間之中，陶樂思感受到女神的狂喜，飛揚到云端之中，然后化作暴雨，再度傾向了大地。

    第66章 凌晨時烏利爾攜酒來訪

    陶樂思醒過來的時候, 看了一眼床頭放著的鬧鐘，凌晨四點。

    她覺得又悶又熱，房間里的暖氣發(fā)出嘶嘶的聲音, 令人難以入睡。

    身旁的希爾達睡得很熟, 頭發(fā)遮住了她的臉。她一只手搭在被子上，骨骼分明、瘦削的手。陶樂思想要親吻她一下, 但是她怕重手重腳, 吵醒了對方。

    她起身，披上希爾達的睡衣，小心地踩著嘎吱作響的樓梯走到了樓下。

    樓下的燈亮著，老板已經(jīng)不知所蹤。陶樂思在餐桌前坐下來，她看到一旁的矮柜上放著一個錄音機，于是走過去, 按下了播放按鈕。

    錄音機里傳來一陣熟悉的音樂前奏, 是美國歌手貝蒂·希金斯在1982年演唱的歌曲《卡薩布蘭卡》。雖然這首歌會被陶樂思扔到懷舊系列的歌單里, 但是就此時此刻而言，絕對是一首新近的流行金曲。

    聽著這首歌, 陶樂思想到了許多有關(guān)公路、電影院、炎夏夜晚、月光之類的場景, 她曾經(jīng)以為那些事情都距離她無比遙遠, 而她的命運注定是死在一間陰森濕冷的學(xué)校里，但是現(xiàn)在，她覺得仍然有許多事情可以嘗試。

    陶樂思把聲音旋鈕調(diào)到最小, 站在矮柜前聽了一會兒。一回過頭，發(fā)現(xiàn)剛才還空空如也的餐桌后面不知何時端坐著一個人, 嚇得她差點蹦起來。幸虧身為女神的驕矜與冷靜讓她沒有原地起飛, 而且她還很快發(fā)現(xiàn)這人是老熟人。

    熾天使烏利爾。

    “你怎么在這里？”陶樂思十分驚訝。

    “我的女士, 我是天使, 雖然無法比肩萬能的主，但在凡人的領(lǐng)域，我無所不能?！睘趵麪栒f著，祂一手搭在桌子上，兩只手指來回輕敲著桌面。手指修長優(yōu)雅到令人嫉妒，這廝肯定不是彈鋼琴的，陶樂思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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