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樂思看了看身邊的希爾達，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熟了，正在均勻呼吸著。

    她小心地坐起身，打開床頭的臺燈，將光線調(diào)到最暗。她又看了一眼希爾達，她在夢中依然微微皺著眉頭。

    陶樂思走到窗前坐下來，將窗簾拉開了一道縫隙，伸手抹去玻璃窗上的水汽，看著窗外陷入一片黑暗中的城鎮(zhèn)。

    在她的意識中，她的神使，那條巨大的蛇正在這一片漆黑之中懶洋洋地吐著信子，準(zhǔn)備聽從她的差遣。

    隔壁，667的房間，房門忽然無聲地打開了。陶樂思沒有回頭，她依然面對著玻璃窗，表情也沒有發(fā)生任何的變化。

    “跟著克勞迪婭?！碧諛匪紝χ袷瓜铝嗣?。

    大蛇游走在黑暗之中，它的身影隱沒于冰雪與黑暗。陶樂思閉上眼睛，她看到了她的神使所見。

    克勞迪婭乘坐電梯下樓之后，徑直走出了酒店大門。她在頭上裹著一塊頭巾，遮擋住她的紅發(fā)。陶樂思原本以為她會去馬路對面的康拉德學(xué)院，但是她卻沿著街道的一側(cè)疾行。她的速度快得驚人，很快她就走到了城鎮(zhèn)之外，來到了郊外積雪的山坡上。

    她的長靴踏到雪上，沒有留下半個腳印。她就像是黑夜中的幽靈，身形飄忽，如此看來，又是多么完美契合赫卡忒女神的形象。

    山坡頂上有一座教堂，應(yīng)該是天主教堂。這座教堂年頭很久了，戰(zhàn)時遭到了轟炸，七十年代才重新得以修繕。

    克勞迪婭有如鬼魅一般，走入了教堂的大門。從那哥特式圓拱形瘦長的窗戶望進去，里面一片漆黑。就在這時，教堂的鐘敲響了三下，聲音清亮，順著積雪的山坡傳出去很遠，回聲在夜色中飄蕩，慢慢消失。

    凌晨三點，萬籟俱寂。

    陶樂思的神使巨蛇在教堂外的雪地上徘徊，與陶樂思一樣，它也同樣感到大惑不解。

    克勞迪婭皈依了上帝？不是吧，作為女神，居然還能另有信仰？

    不過陶樂思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一直自詡為社會主義接班人，好像也不是很有立場質(zhì)疑克勞迪婭的所作所為。

    “不用進入教堂了，回來吧，”陶樂思吩咐大蛇，“如果克勞迪婭果真有什么不對勁的，也必然不會在這一次暴露?！?/br>
    她站起身，神色凝重，她想要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但又怕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希爾達。她悄然地離開了房間，徑直下了樓。

    酒店的餐廳里，吊燈正亮著，但光線非?；璋怠Ｔ诓蛷d中央，擺放著一架三角鋼琴。陶樂思坐到鋼琴前，打開琴蓋。思忖了一會兒，她的手指落到琴鍵上，流瀉而出的旋律是莫扎特e小調(diào)鋼琴小提琴奏鳴曲的第二樂章，Tempo di mio（小步舞曲）。沒有小提琴，陶樂思只是用鋼琴一遍又一遍重復(fù)著憂傷的主旋律。

    女神降臨儀式之后，也許還發(fā)生了更多的事情。但陶樂思一直忙于跟希爾達膩膩歪歪，居然忽略了這些事。

    索莎娜躲在學(xué)校里閉門不出，克勞迪婭顯然內(nèi)心也打著小算盤。陶樂思第一次見相處這么……和諧的三相神。她是這三位女神之中唯一暴露出弱點的，她的弱點就是希爾達。索莎娜和克勞迪婭都知道這一點，因此成了她們要挾，或者說好聽一點，與陶樂思合作的籌碼。

    陶樂思想起希爾達曾經(jīng)在地下密室中，乞求白色的狼人放過自己時的情景，她完全理解那時候希爾達的想法，也因此感到十分心疼。

    作為學(xué)生和作為女神，陶樂思所需要承擔(dān)的完全不同。

    陶樂思停下了演奏，她抬起頭，看向一旁。

    希爾達正散著頭發(fā)，穿著酒店里提供的淺藍色睡衣，坐在吧臺旁邊，一邊吸著煙，一邊望向陶樂思。

    “你什么時候來的？”陶樂思問。

    “剛才，我睡得很淺，你不在房間里，我想你可能在這里。”她微笑著說，將煙蒂丟到面前的煙灰缸里。

    “我睡不著?！碧諛匪嫉拖骂^，看了看在燈下閃著光亮色澤的琴鍵。

    “你的琴聲有點煩躁，但是還不足夠憂傷?！毕栠_說。

    陶樂思從鋼琴旁站起來，快步走到希爾達面前。她的腳步很重，睡衣下擺飄拂在身后，她走到希爾達面前，捧起她的臉，輕輕吻在她的額頭上。

    “我不希望你因為我沒有睡好?！碧諛匪加终f。

    “不，我喜歡聽你彈琴，”希爾達說，“你在琴房練琴的時候，我在練舞室總是能夠聽到。那時，我會想象你彈琴的樣子，皺眉，發(fā)呆，抬手，踩踏板，調(diào)整座位，這些仿佛讓我看到了一支舞蹈?！?/br>
    陶樂思回憶了一下自己彈琴的樣子。她覺得自己彈琴時的肢體語言或許沒有那么優(yōu)美，應(yīng)該和郎朗有一拼，以后應(yīng)該多注意一下。

    她放開希爾達，往后退了兩步，倚靠在吧臺上。窗外夜色沉寂，積雪的反光照在玻璃上，克勞迪婭應(yīng)該還在教堂中，沒有回來。

    “你喜歡這里嗎？”陶樂思問。

    希爾達幾乎是立刻就回答道：“不喜歡?！?/br>
    陶樂思說：“如果你不喜歡這里，我會和克勞迪婭談，我們離開這里，另外再找一個地方。我想總會有能容得下我們的去處?！?/br>
    第51章 地下迷宮中的白馬和女人幻象

    在昏暗的餐廳燈光下, 希爾達凝視著陶樂思，一道細(xì)紋浮現(xiàn)在她的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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