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樂思將門推開了一個縫隙，向外張望。

    走廊里彌漫著冷霧，遠處有三個女孩的身影正緩慢朝著樓梯走去。兩人一左一右攙扶著中間個子稍微高一些的女孩，中間那人正是凱瑟琳。

    她們的雙腳好像懸在地面上方，被霧氣所遮蓋，這看起來她們像是飄過去的一樣。

    在即將走到樓梯前，凱瑟琳回頭看了一眼。陶樂思覺得她正在看自己。凱瑟琳的臉頰瘦得可怕，沒有一絲血色，她的神情悲傷而怨恨，與陶樂思對視之后，凱瑟琳的表情又變成一種哀求，走廊中回蕩著女孩隱約哭喊的聲音。

    “救救我，母神！救救我……”

    三個身影在走廊盡頭憑空消失了。陶樂思沖出了宿舍門，一直追到樓梯前，她四處看了看，一切如常，什么都沒有。破舊的走廊和樓梯，昏暗搖曳的燈光，她覺得這座宿舍樓和地下密室實際上也相去不遠。

    “如果你是女神赫卡忒，”艾斯比突然問陶樂思，“你想要做什么？”

    陶樂思看著又長又黑的走廊。夜深人靜時，這里總像是要開始鬧鬼一般。先是安娜，然后是艾米莉亞，接下來是凱瑟琳……索莎娜一直精神緊張，那根弦在緊緊繃著……還有一個人愿意為了陶樂思而和惡魔交易，為了能讓她安全離開學(xué)?！?/br>
    “……什么也不做?！弊罱K，陶樂思回答。

    第二天，陶樂思依舊心神不寧。

    《mother》的排練已經(jīng)接近尾聲，陶樂思給舞蹈系學(xué)生伴奏的時間越來越少，上課的時候，她基本還是呆在二樓琴房里和李斯特搏斗著。

    尤迪特先生對于陶樂思擅自就把期末準備的練習(xí)曲換成李斯特感到很不滿，不過“因為琶音彈得凌亂可以掩蓋你更嚴重的不足，那就先這樣吧”。

    一上午高強度的練習(xí)讓陶樂思暫時沒有多想，甚至當(dāng)尤迪特先生終于同意陶樂思在餓死之前去吃午餐之后，她經(jīng)過練舞室時，也沒有往里看一眼希爾達的身影。

    午休時，克勞迪婭又把電話打到了宿舍。佩蒂爾小姐因為這通電話打擾到她看愛情小說而很沒有好氣，不過好歹還是扔下了書，叫陶樂思去接電話。

    “我想和你晚上見一面，我們就在格雷厄姆酒店吃晚飯，好嗎？”

    上次和克勞迪婭談過話之后，陶樂思一直想找時間和她再好好聊一下人生。擇日不如撞日，克勞迪婭既然已經(jīng)邀請，陶樂思也就欣然答應(yīng)了。

    她又度過了一個被李斯特和尤迪特先生雙重吊打的痛苦下午，趕在五點多下課后，回到房間里匆忙換了身衣服，穿過馬路來到了格雷厄姆酒店。

    陶樂思已經(jīng)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她一推開門就會被一群熱情過頭的侍應(yīng)生們團團圍住，結(jié)果沒想到酒店大堂里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餐廳就在大堂旁邊，同樣也是空蕩蕩的?？藙诘蠇I正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前，紅色的長發(fā)編成辮子垂在肩頭。

    “我想你不喜歡上次那樣所有人都簇擁著你，”克勞迪婭說，“所以我把他們都打發(fā)走了。這里很安靜，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可以慢慢談?！?/br>
    一個侍應(yīng)生走過來，一聲不響地端來了頭盤魚子醬和雞尾杯，斟了兩杯開胃酒。

    “你要談什么？”等侍應(yīng)生轉(zhuǎn)身走遠了，陶樂思才問。

    “我們先隨意聊聊，你不用那么緊張，”克勞迪婭很隨意地拿起餐叉，“不如就聊聊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送給你的速寫？”

    “那幅速寫，我回去再看的時候，畫上的人物變成了一個怪物?！碧諛匪颊f。

    “哦，朵拉，你還沒有明白，”克勞迪婭遺憾地搖了搖頭，“等你真正屬于女神的靈魂覺醒了，你就會發(fā)現(xiàn)這幅畫的玄妙之處?！?/br>
    “我要如何才能覺醒？”陶樂思問。

    在此之前，陶樂思在被告知“你是女神”的時候，基本都持嗤之以鼻的態(tài)度。但是在夢中看到希爾達在與惡魔進行交易，陶樂思忽然開始渴望力量，渴望擁有能與神格對抗的能力。

    她想要保護希爾達，正如希爾達試圖保護她。

    “我也不太清楚，三位女神，三種情況各不相同，”克勞迪婭說，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杯中如琥珀色的酒液，“對于我而言，從小我就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所召喚，終于，我跟隨著這種力量招來了這里，并且意識到，我的信徒在這里，我是祂，我是赫卡忒。我的神使是一匹白色的母馬，它牽引我來到了這里?！?/br>
    “神使？”陶樂思問。

    “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解釋得更準確一些，大致可以理解為你的伙伴，你的仆從，你的靈魂外在化。你的神使是一條蛇?！?/br>
    “那么我要不要去找一條蛇咬一下我？”陶樂思十分茫然。

    克勞迪婭笑了。侍應(yīng)生這時候又無聲地走來，撤下她們吃完的餐盤，端上來餐前濃湯和作為副菜的海鮮酥盒。

    “雖然我還不清楚你如何才能蘇醒作為女神的神格，但是我樂意去幫你尋找方法，”克勞迪婭說，“作為回報，我的條件是，你需要和我合作，你要留在我身邊。”

    “這個條件我很難接受?！碧諛匪颊f。

    “你還有時間考慮，我不強求。”克勞迪婭說。

    誠然，當(dāng)女神很爽，但是一想到每天給克勞迪婭鞍前馬后當(dāng)狗腿子，說不定還要捎上希爾達，陶樂思就覺得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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