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輕輕嘆息了一聲，“那時的我過分的狂妄自大了，以為自己能做到任何事。”

    莉莉絲冷哼一聲，繼續(xù)道：“我倒是覺得對艾爾來說，只有愿不愿意做而沒有做不做得到的問題。”

    水天使無奈的苦笑，“但也有不能做到事情啊?！?/br>
    為何別人能做你卻不能做？

    莉莉絲有幾分氣惱，一邊想要轉(zhuǎn)頭去看加百列，一邊問道：“那你是愛著莉琳的mama，莉莉絲的么？”

    魔女似乎還沒完全忘記自己正在扮演著女兒這件事。

    加百列用纖長的手指端住了莉莉絲的臉，不讓她來看自己。這些年來，水天使在外一直帶著白色的手套，只有在睡前才會脫下。

    她的手依舊有力，卻更加瘦削。莉莉絲能從臉上感覺到對方如同玄冰一般寒冷的溫度，全然不似過去那般溫暖。自從成為魔女，她原本的身體已經(jīng)無法再感受到天使真實(shí)的體溫。莉莉絲現(xiàn)在才真正體會到，什么叫毫無生氣的溫度。

    加百列清澈的聲音中帶著幾分低啞，“愛到底是什么東西呢？對于莉莉絲，我希望她能快樂，能獲得幸福，能一生無憂沒有苦痛。即便為此需要付出我的生命，我也不會有半分猶豫。如果這就是愛，那我大概是愛著她的?？墒恰?/br>
    天使的停頓仿佛有一個世紀(jì)之久，又似乎只在一瞬間。

    “可是，若這就是愛，那我愛的又何止是莉莉絲一人呢？為了天國，為了天使種族，我也能夠做到這一點(diǎn)。如果愛她是指違反天國的法規(guī)，拋棄自己的責(zé)任，眼中只有她一人，那我想自己或許并不愛她。因?yàn)槲覠o法做到，我無法置自己的職責(zé)于不顧，也無法為了她放下所有?！?/br>
    莉莉絲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她不甘心的問天使，“為什么不可以？明明天國已經(jīng)墮落了三分之一的天使，明明現(xiàn)在天使的統(tǒng)帥是米迦勒，明明連副君都可以墮落，為什么別人可以你卻不行？天國非你不可么？天使們非你不可么？上帝非你不可么？明明失去了你，他們還有別的天使可以頂替?？墒抢蚶蚪z，她不是只有你么？”

    “你說得沒錯，我也并沒有自以為是到覺得天國缺少了我就無法再運(yùn)作?？衫颉蛄?，天國失去了我或許并不會怎樣。但我能夠放棄自己的責(zé)任，別的天使也可以。如果誰都不將這份職責(zé)當(dāng)一回事，天國還可能存在下去么？”

    “或許你已經(jīng)看過太多，知道天使在精神上是多么脆弱的生物。但也請你相信，除此之外仍舊有許多性情堅韌，信仰堅定的天使。正是因?yàn)橛兴麄?，天國才會在遭受了如此大的?chuàng)傷后，仍舊屹立不倒。”

    于莉莉絲來說，最悲哀的是，她的愛人加百列是這其中最頑固的一員。

    “如果真的要說愛，那世間的愛有許多種，包括對親人兄弟對同族對信仰的愛。我不想爭論愛的定義是什么，但我知道，無論是哪一種都絕不是可以輕易拋棄的。我不奢求莉莉絲能夠理解這點(diǎn)，畢竟這是我個人的問題。”

    魔女確實(shí)一點(diǎn)兒也不想明白這件事，但一聽到加百列明確的把自己與她分開便一陣心塞。

    “你……你的mama，她應(yīng)該知道，我無法答應(yīng)她并不是我有多么的高尚，而是因?yàn)榕橙跖c自私。但她或許不知道，除了我對自身的顧慮之外，還有別的擔(dān)憂?！?/br>
    “莉莉絲好強(qiáng)又獨(dú)立，有著偏執(zhí)與不達(dá)目的誓不罷休的倔強(qiáng)。她對我的感情強(qiáng)烈又火熱，從我拒絕她開始這其中就不知道是否有摻雜了因得不到而產(chǎn)生的執(zhí)著?！?/br>
    “艾爾！你——”

    “噓，莉琳，你聽我說完。”加百列打斷了莉莉絲的話，安撫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她像是在教導(dǎo)孩子——不是教導(dǎo)莉琳，而是教導(dǎo)曾經(jīng)的莉莉絲那般，溫和而耐心的繼續(xù)道：“我并不是在質(zhì)疑莉莉絲的感情。只是，她從出生開始到離開天國前一直生活在伊甸園中。她全部的世界就只有我，對于天使是沒有歸屬感的。之后去往地獄，不多久便成為了魔女的君主。身處高位加上已將全部的感情寄托到了我的身上，我怕她大約也沒感受過其他感情?！?/br>
    加百列說得并沒有錯，對于魔女們，她并沒有太多的感情。統(tǒng)領(lǐng)她們并且努力將她們帶向繁榮更多是因?yàn)椋@關(guān)系到了她自身的實(shí)力。

    莉莉絲因無法否認(rèn)而冷哼了一聲。

    “我很慶幸莉琳……你的出生，因?yàn)閾碛辛伺畠?，莉莉絲才能終于將注意力從我身上分開一些。可也正是因?yàn)槔蛄?，因?yàn)槟闶俏遗c莉莉絲的女兒，所以我與她身上發(fā)生了再也無法斷絕的聯(lián)系?！?/br>
    “是我，不斷將莉莉絲從廣闊的世界拉向深淵。她以為獲得我后會擁有無上的幸福，所以不再去嘗試世界上除此之外更多的樂趣。我很為她擔(dān)心?！?/br>
    莉莉絲忍著怒火聽加百列說完，咬著牙道：“說到底你還不是懷疑莉莉絲對你的感情么？”

    加百列終于放開了莉莉絲的臉，“畢竟沒有嘗試過的事，是不能輕易下結(jié)論的。如果莉莉絲愿意去看看這世界，能夠體味更多的感情，有許多其他的牽掛后，還是這般態(tài)度的話，我便無話可說了。”

    “你說的，沒有嘗試過的事不能輕易下結(jié)論，”莉莉絲轉(zhuǎn)過頭直視著加百列的眼睛，拿她的話堵了回去，“所以你也還是不要過早的把話說絕了比較好?！?/br>
    現(xiàn)在無論如何都不是和莉莉絲說開的時候，加百列見她似乎有些激動起來，便趕緊把話題扯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