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被攔著看不到外面，又不敢開窗，只能叮囑他小心。

    放信號！趙璋朝外吼了一聲，很快沈嘉就聽到了禮炮聲，透過窗戶能看到在半空中炸開的紅色煙花。

    外頭已經(jīng)交上手了，兵器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沈嘉穩(wěn)了穩(wěn)心神，又去翻暗格，然后翻出了一個圓形的鐵盒，是某一次裝糕點剩下的，他將蓋子塞進(jìn)趙璋的前胸，勉強(qiáng)能當(dāng)個護(hù)心鏡，自己拿著剩下的盒子罩在腦袋上。

    趙璋瞥了他一眼笑了，你夠滑稽的！說完把自己的隨身佩劍丟給他，拿著，雖然不指望你殺敵，好歹別讓人近身。

    我不要，我拿著也沒用，躲在車?yán)锞秃昧恕Ｉ蚣螒c幸當(dāng)初收下了趙璋送的這輛馬車，四面墻壁中間都夾了一層鐵片，當(dāng)時駕車的鐘叔還疑惑為什么車這么重，一輛馬拉著都吃力，后來沈嘉才知道這車是改造過的，安全性能極高，普通的弓箭根本穿不透。

    你當(dāng)初為什么會想到送我這樣一輛馬車？

    怕哪天你得罪了人遭人暗算，你不知道每年死在暗殺上的朝臣有多少。趙璋聚精會神地盯著外面，時不時射出一箭，每一次都能正中目標(biāo)。

    他們帶來的侍衛(wèi)太少了，好在暗衛(wèi)跟著，這些刺客想靠近馬車也沒那么容易，只要有人看到信號來援救，他們才算真正安全。

    不好，他們還有埋伏，快帶皇上離開！有名暗衛(wèi)喊了一句，沈嘉聽到馬嘶叫了一聲，然后馬車快速動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往哪個方向狂奔起來。

    趙璋與沈嘉撞到了一起，兩人抱著靠在車后壁上，手上抓著窗欞，而后方追兵的腳步聲也甚是駭人。

    他們?nèi)撕芏?？沈嘉問道?/br>
    是不少，放心，堂堂天子腳下，他們想殺人沒那么容易。

    沈嘉被趙璋抱在懷里，心里一番計較，突然伸手去解趙璋的腰帶，趙璋騰不出手阻止他，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換衣裳。

    你趙璋哪能不明白他的意圖，動嘴咬住他的耳朵，狠狠地磨了磨，快住手，朕不允許你胡來，眼下這情況，你以為換了衣裳他們就不認(rèn)識你我了嗎？

    天這么黑，他們哪能看得清楚臉，萬一追上來了，我好歹能先替你擋一擋。

    趙璋說不出是什么心情，好像憤怒比感動多，毅然阻止他：不行，就你這文弱書生，還不夠人家一刀切的，能擋什么？給朕乖乖坐好！替朕扶著點！

    沈嘉松開手，改抱住他的腰，然后另一只手扶住馬車，趙璋騰出手打開窗戶，拿著弓弩伸出去，朝后射了一箭。

    離得遠(yuǎn)也聽不到是否射中目標(biāo)，但沈嘉覺得沒有，敢來刺殺皇帝的肯定都是高手，就這么胡亂射一箭，怎么可能射中？

    馬車速度很快，沈嘉根本不知道他們到了哪里，直到他聽到了甲一的聲音從車頂傳來：皇上，大人，已經(jīng)快到鬧市區(qū)了。

    沈嘉欣喜地叫了聲：甲一，你在??？

    趙璋冷靜地問：離金吾衛(wèi)或者順天府遠(yuǎn)嗎？

    都不太近，對方選擇動手的地點本就偏離了鬧市區(qū)，對方有十幾人追來，估計馬車跑不過他們。

    趙璋當(dāng)機(jī)立斷，將沈嘉套在頭上的鐵盒子遞出去給甲一，敲，告訴民眾，外有悍匪，不得出門，然后沿途看看有沒有高門大戶，闖進(jìn)去！

    甲一用刀背敲響鐵盒，高喊道：錦衣衛(wèi)辦案，所有人關(guān)門閉戶，不得出門！

    沈嘉聽了差點笑了，原來在百姓心目中，錦衣衛(wèi)比悍匪還可怕，可惜環(huán)境不對，否則他真想和趙璋討論一下錦衣衛(wèi)的問題。

    來了！趙璋將沈嘉的腦袋按在懷里，警惕地看著四周。

    敲鑼聲也停了，甲一跳下馬車朝來人沖過去，替馬車爭取了逃離的時間。

    路邊估計有膽子大的人開窗或者開門偷看，看到這一幕嚇得驚叫出聲，然后趕緊關(guān)門閉戶，不敢再出聲了。

    沈嘉趕緊馬車已經(jīng)跑了很久，駕車的宋秉洋卻在此時說：皇上，您與沈大人跳車吧，屬下帶著馬車將他們引開。

    這一次趙璋沒反對，一手摟住沈嘉的腰，推開車門當(dāng)機(jī)立斷往下跳，兩人在地上滾了幾圈，順勢滾到了路邊，趙璋拉著沈嘉藏在一處民宅門口的柱子后面。

    沈嘉指了指對面巷子口的一堆籮筐，趙璋會意，帶著他沖過去，隨便找了一個將沈嘉塞進(jìn)去。

    沈嘉扯住他的袖子，他怕趙璋丟下他獨自去冒險，哀求道：你也進(jìn)來！

    趙璋沒時間多想，跳進(jìn)去與他擠在一起，頭頂上蓋上一個空籮筐，兩個成年男人擠在一起絕對是難受的，但他全身卻覺得很輕松。

    這估計是朕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刻了。趙璋貼在沈嘉的耳邊小聲說。

    沈嘉同樣小聲地問：會是誰雇兇殺人？

    朕心里有數(shù)，事后查一查就知道了。

    沈嘉還想問話，聽到有腳步聲靠近，雖然很輕微，可是在夜里一點點聲音就會被無限放大，他立即捂住自己的嘴，怕這些高手能聽到他唿吸的聲音。

    來人越來越靠近巷口，似乎只有一個人，步伐緩慢，很快就有一道影子投在他們所在的位置，沈嘉見趙璋抬起手，將弓弩瞄準(zhǔn)外面，他的心都快跳出胸口了。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突然有馬蹄聲傳來，一隊手執(zhí)火把，騎著馬的金吾衛(wèi)趕來了，沈嘉甚至聽到了施野的聲音，二十人一組，分開尋找，別讓賊人跑了！

    是！

    靠近籮筐的那道黑影在原地停了一會兒，然后朝著巷子深處跑去，沈嘉暗暗松了口氣，用眼神問趙璋是否要出去。

    趙璋搖搖頭，此時此刻，他只信任自己的心腹，誰知道金吾衛(wèi)里有沒有內(nèi)jian？

    他們在籮筐里躲了半個時辰，聽到一陣一陣的馬蹄聲路過，顯然，各方看到信號都派人出來了。

    很快，夜里睡下的百姓都被驚醒了，迷迷煳煳地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有那看到現(xiàn)場的百姓更不敢冒頭了，躲在家里等待天明。

    趙璋看時間差不多了，帶沈嘉出來，在籮筐里縮太久，沈嘉出來時全身都發(fā)麻，趙璋扶著他貼著墻根走出去，躲在陰暗的地方站了一會兒，直到看到錦衣衛(wèi)出現(xiàn)在視線里才帶著沈嘉走出去。

    沈嘉突然就明白錦衣衛(wèi)囂張的理由了，這才是皇帝的心腹??！

    什么人？看到突然冒出來的兩個人影，錦衣衛(wèi)迅速包圍過來，然后認(rèn)出兩人的身份紛紛下馬，跪在趙璋面前，屬下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平身，送朕回宮。

    一名錦衣衛(wèi)將自己的馬牽過來，靠的近了，沈嘉認(rèn)出是之前見過一面的陸百戶，他帶的人也不多，就十幾人。

    請皇上上馬，錦衣衛(wèi)全體出動了，屬下這一隊運氣好才遇上您，屬下這就給凌指揮使發(fā)信號。陸百戶將皇帝扶上馬，看了沈嘉一眼，讓屬下再牽一匹馬過來。

    趙璋擺擺手，不用了，沈大人與朕同騎。他知道沈嘉騎術(shù)不行，現(xiàn)在兩條腿估計還是抖的，根本上不了馬。

    他把沈嘉拉到馬背上，命令道：不用發(fā)信號，先送朕回宮，直接通知凌靖云，全城搜捕刺客！

    陸百戶看了一眼坐在皇帝身前的沈嘉，對這位羸弱的文官又有了進(jìn)一步認(rèn)識，能讓皇上一路護(hù)著，還與他同騎，這寵愛真是沒誰比得上了。

    將二人送往皇宮，半路又遇到了不少兵馬，看到趙璋紛紛下馬跪拜，趙璋沒心情與他們廢話，由眾人護(hù)送著回到宮里。

    此時宮里也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看到信號的那一刻，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姚沾就立即召集人馬守住了皇宮的各個入口，將整座皇城守護(hù)起來。

    他沒有出去尋人，他的職責(zé)就是任何時候保護(hù)大本營，不讓敵人有可趁之機(jī)。

    魏皇后聽到動靜也沒派人出去打聽，命令身邊的掌事宮女太監(jiān)去各處傳達(dá)：所有人都回住所，不得在外面逗留，敢違抗者，視為叛賊處理！

    等命令下達(dá)后，皇后命人緊閉宮門，又派了強(qiáng)壯的婆子和太監(jiān)守在宮殿門口，除非是皇上身邊的人，否則誰來了也不開門。

    娘娘，咱們真不出去看看嗎？萬一是皇上遇險，咱們躲在宮里不出現(xiàn)不好吧？大宮女忐忑地問魏錦容。

    魏錦容卻一點不擔(dān)心，皇上身邊有的是護(hù)衛(wèi)，如果連皇上都遇險了，咱們這些毫無武力的人出去能幫什么忙？何況外頭正亂著，這宮里的人出去就是添亂，有禁衛(wèi)軍巡邏，不會讓歹人隨意出入的。

    至于皇上的安危，說真的她也不是很關(guān)心，那位的本事如果連這點危機(jī)都躲不過，那這皇位可別想坐穩(wěn)了。

    到了后半夜，皇帝安然無恙回宮了，魏錦容命令人打開宮門，依然禁止下人隨意走動，自己帶著下人去探望皇帝，至少表面工作還是要做的。

    到了皇帝的寢宮，魏皇后讓人通傳，很快就得到許可，她獨自走進(jìn)這座陌生的宮殿，一路走的很平穩(wěn)，連心情的起伏都沒有。

    進(jìn)到內(nèi)殿，她看到了皇上坐在椅子上，杜總管與幾位掌事公公跪在地上，皇上的身旁還坐了一個白面書生，那書生真是好看，白凈斯文，哪怕一身狼狽也風(fēng)姿卓越，她頓時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這就是皇上的心尖尖沈大人啊。

    臣妾拜見皇上，皇上萬福。

    趙璋正在給沈嘉上藥，剛才跳下馬車的時候沈嘉的胳膊蹭破了一塊皮，之前天黑也沒瞧見，他頭也不抬地說：免禮，皇后如果沒事就回去吧，把后宮約束好就行。

    魏皇后剛才驚鴻一瞥，此時低下頭有些不舍得離開，說：臣妾已經(jīng)命所有人不得隨意走動，如果禁衛(wèi)軍需要排查隨時都可以，皇上可有受傷？是否要傳太醫(yī)？

    她抬頭看到那個青年因為疼痛皺了皺眉，咬著嘴唇，當(dāng)真令人憐惜的很。

    不用，都是皮外傷，朕能處理。

    魏錦容找不出理由留下了，只好行了禮退出去，走出去的時候還在想：難怪柳meimei那么稀罕這位沈大人，哪怕做個有名無實的夫妻也樂意，如果余生能與這樣的人住在同個屋檐下，確實挺不錯的。

    好了，這幾日不要碰水，今晚就在宮里住一晚，讓人服侍你去泡個澡，朕出去處理點事情。

    沈嘉拉著他問：你身上真沒受傷？剛才跳下車的時候可是你護(hù)著我的，如果有受傷先處理了再說。

    趙璋斜了他一眼，傲然道：朕又不是你，文弱的書生一個，那點危險算什么？

    沈嘉想揍他，說的他是武林高手似的，無非就比他多學(xué)了幾天拳腳功夫而已。

    那您快去快回。

    趙璋起身，地上跪著的太監(jiān)們也紛紛挪開一條道，他留下杜鑫伺候沈嘉，帶著其余人出去了。

    杜鑫一臉頹喪的走過來，彎腰扶著沈嘉說：沈大人隨奴才來，奴才帶您去沐浴。

    沈嘉這一晚驚魂不定，又滾了一身塵土，確實需要洗洗，趙璋那邊他幫不上忙，干脆去把自己清理干凈，可是等他躺到龍床上，趙璋也沒回來。

    他打了個哈欠，交代杜鑫：等皇上回來叫醒我。

    杜鑫將床帳放下來，應(yīng)了句：是，奴才就在門口守著，您有事就喚奴才進(jìn)來。

    沈嘉很快就睡著了，一覺到天亮，睜開眼的時候有點懵，看著帳頂精美的繡花一時沒想起來自己在哪。

    等記憶回籠，他勐地坐起來，撩起床帳看了一眼偌大的寢室，大聲喊道：來人！

    一名小太監(jiān)急忙跑進(jìn)來，跪在床邊問：沈大人有何吩咐？

    皇上呢？

    回大人，皇上去上朝了，之前來看過您，交代奴才們不要吵醒您。

    什么時辰了？

    已經(jīng)辰時過一刻了。

    沈嘉下床，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偶爾會留宿在宮里，這宮里也會備著他的衣服，他吩咐：去拿一套本官的官服來，本官要去上朝。

    他想去聽聽今天上朝會不會有昨晚事情的結(jié)果，總要知道是誰想殺趙璋才行，出了這件事，沈嘉終于想起來他的對象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帝，多少人盯著他的龍椅，多少人想取而代之，他走的每一步都危險重重，以后再不能如此肆意地出門閑逛了。

    小太監(jiān)去找了他的官服出來，又有幾名宮女進(jìn)來服侍他穿衣洗漱，她們都是近身服侍皇上的宮女，以前沒少做夢能得到皇上的寵幸，一飛沖天，現(xiàn)在卻完全死了心了，但每每看到沈大人如玉般的容顏，依舊會忍不住怦然心動。

    大人，奴才去御膳房取了些食物來，您用一些吧？

    沈嘉用手拿了一個小籠包塞嘴里，又喝了一碗不知道什么東西熬制的湯，然后擦擦嘴巴就往外走。

    他在金鑾殿的位置本就靠后，從門外熘進(jìn)去也沒多少人發(fā)現(xiàn)，不過趙璋還是一樣看到他了，鐵青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三天為限，將長安排查一遍，拿不出戶籍和路引的一率先關(guān)押起來，刺客能抓住最好，抓不住就算了，那群人可沒那么好抓。

    施野站出來說：皇上恕罪，是臣失職，竟然讓大批刺客摸進(jìn)長安城，昨夜一得到消息后臣就命人封鎖城門，想必剩余的刺客還在城中，臣請錦衣衛(wèi)聯(lián)合搜查，挖地三尺也一定將他們找出來！

    太可怕了，皇上居然在帝都的大街上遭遇刺殺，而在此之前，他們?nèi)魏我环蕉疾恢阑噬铣鰧m的事情，可刺客卻不僅知道，還安排了數(shù)十人截殺，昨晚要不是皇上機(jī)警，找地方躲起來，恐怕當(dāng)真兇多吉少了。

    凌靖云表示贊同，還請皇上將此事交給臣，昨夜那批刺客當(dāng)場被斬殺了一部分，還有幾人受傷被擒，但很快就自盡了，臣可以根據(jù)他們的氣質(zhì)與特征，找出與他們相似的人，人的臉可以變，但同個地方出來的人總會有些共同特征。

    好，以凌指揮使為首，錦衣衛(wèi)和金吾衛(wèi)一同查此案，順天府負(fù)責(zé)安撫民心，雖說要查案，但也不可過分?jǐn)_民，更不許借機(jī)敲詐欺辱百姓！

    臣等遵旨！

    第八十九章 他是誰？

    趙璋掃了一眼朝臣，今天的朝堂過分安靜了，除了一開始大家對他表示了關(guān)心外，沒人把政事拿出來說。

    他看了一眼武將的方向，冷聲說：昨夜幾名禁衛(wèi)軍為了保護(hù)朕而犧牲，全部追封為三等忠勇伯爵，家屬可候補一人進(jìn)禁衛(wèi)軍，賞銀千兩，令，宋將軍之子宋秉洋護(hù)駕有功，身受重傷，擢升為武德將軍，賞銀千兩，各位愛卿可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