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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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倉一打開,一股陳味撲面而來,大家抽檢了幾袋糧食也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沈嘉照例問了小吏幾個問題,看了賬本,秋收后這里的舊糧清出去后換了一批新糧,數(shù)目上看著也沒什么問題。 走吧,去下一個糧倉看看。張淮眉頭微蹙,他心里有預(yù)感,今天應(yīng)該是找不出姚奇然變賣糧食的證據(jù)了,只要他不傻,在朝廷欽差下來時就會把尾巴掃干凈,可惜了,沒有這個罪證,他閨女的仇就不好報了。 沈嘉在糧倉里走了一圈,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么地方,走過一處陰暗的角落時,他腳下一滑,差點摔了一跤,還是凌靖云眼疾手快扶住他才沒摔倒。 前頭的侍衛(wèi)將燈籠提過來,沈嘉看到地面是潮濕的,甚至長滿了苔蘚,皺著眉頭問:放糧食的糧倉為何會如此潮濕?不怕糧食霉壞了? 小吏心驚膽戰(zhàn)地回答:最近經(jīng)常下雪,可能是地板太潮了,下官一會兒就用炭爐來熏一熏。 沈嘉轉(zhuǎn)身往里走,挑了中間偏下的位置讓人取一袋糧食出來,解開后抓了一把糧食出來,糧食放在手上的重量他并不敏感,畢竟他日常吃的是米不是帶谷殼的稻子,但是賬本的數(shù)字他記得很牢,問那守糧倉的小吏:這一袋糧食多重? 小吏報了個數(shù)字,沈嘉挑挑眉,問一旁的凌靖云:你覺得這里的糧袋子與之前那個糧倉的袋子一樣大小嗎? 凌靖云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從沈嘉手中拿了幾粒糧食放在嘴里咬了咬,其他人見狀也試了試,果然發(fā)現(xiàn)了問題。 這糧食為何如此潮濕?張淮憤怒地問,誰都知道,糧食必須曬干了才能入庫,否則這么多的糧食堆積起來,天氣一熱就容易霉壞了。 那小吏硬著頭皮解釋:可能是下雪天 張淮重重地踹了他一腳,本官將你丟到雪地里凍一晚,看看是否也會潮了! 北方的天氣雖然寒冷卻不潮濕,外頭下雪與這糧倉里頭有何干系? 難怪這里每袋糧食都比正常的重兩成,恐怕是有人估計往糧食里摻水,如此費(fèi)盡心思,要掩蓋什么不言而喻了?沈嘉直視著姚知府,冷笑道:知府大人真是聰明,連這種方法都想得出來,估計等我們一走,天氣好些的時候你就會命人曬糧食了吧?到時候分量減少也能做成正常的損耗,或者再找個由頭往外支一些,這賬也就抹平了。 姚奇然低著頭沒說話,大家都明白,證據(jù)擺在眼前,他想抵賴也是不可能。 有了這個證據(jù),張淮立即下令搜查姚府,尤其是書房的密室,里頭的東西被全部搬了出來,可除了一些重要文件和金銀珠寶,并沒有賬冊之類的東西。 姚大人,你還是老實交代,這些年一共貪墨了多少糧食款,賬本在哪?你要知道,現(xiàn)在只是本官審理,看在多年的交情上不會對你動刑,但如果移交到大理寺或是錦衣衛(wèi),你覺得自己還能緘默多久?張淮心情舒暢地對姚奇然說。 姚奇然頹廢地跪坐在地上,此時再說什么也沒用了,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說不后悔嗎?怎么可能,他大好的仕途就這么毀了,明明只是招惹了一個小官而已,早知如此又何必當(dāng)初? 正月初五,這一天從皇宮里傳出了一個好消息,皇后娘娘有孕了,雖然朝廷還未開印,但得到消息的權(quán)貴立即派家中女眷遞牌子進(jìn)宮賀喜,賀禮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忠勤侯夫人此時坐在鳳禧宮內(nèi),激動地握著女兒的手,錦容,你肚子可要爭氣些,爭取一舉得男,那你這皇后之位才算穩(wěn)了。 魏錦容暗忖:哪來的一舉得男?她一個人要是能生就好了。 才一個多月,你可要擔(dān)心著,吃食務(wù)必都讓心腹去做,不得經(jīng)外人之手,這宮里宮外等著看你笑話的人可不少。 魏錦容嗯嗯啊啊地應(yīng)了幾句,反握住母親的手,視線落在她鬢角發(fā)白的地方,輕聲說:母親,女兒在宮里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皇上說過,以后后宮之中不會再有妃嬪,女兒知足了。 你個傻丫頭,男人的話怎么可能信?你父親當(dāng)年求娶我的時候也是如此說的,到頭來呢,要不是算了,提這個干嗎,起碼皇上現(xiàn)在是寵你的,你更要趁現(xiàn)在生幾個孩子,有孩子傍身,就算以后色衰愛弛,也有奮斗下去的目標(biāo)。 魏錦容點頭,心想:她這輩子的目標(biāo)就是安安穩(wěn)穩(wěn)無憂無慮地過一生,雖然不會有孩子,但這樣的日子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好了,我不能待太久,你好好安胎,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訴娘,下次給你帶進(jìn)來,另外你父親說,要將許嬤嬤給你送進(jìn)來,你覺得如何? 許嬤嬤?魏錦容嘴角勾起一點冷漠的笑容,這許嬤嬤是他父親的奶嬤嬤,年事已高,在家里地位堪比老夫人,她小時候可沒少被她教訓(xùn)。 許嬤嬤年事已高,哪里還用得著伺候人,讓她安享晚年就好,本宮身邊不缺人伺候。魏錦容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到現(xiàn)在,除了皇上,也沒人能勉強(qiáng)得了她了。 忠勤侯夫人還想說什么,就聽外頭有人通傳:皇上駕到 她忙站起身,扶著女兒一同到門口迎接,還未行禮,就聽皇帝說:皇后身體不便,免禮。 謝皇上。 皇帝瞥了一眼忠勤侯夫人,這位算是他正經(jīng)的岳母,可他并不是很想承認(rèn),他的岳母還在沈府里好端端地住著。 說起來,沈嘉這一走也夠久的了,不知道二老這個春節(jié)過的是否寂寞。 沈父沈母在長安城沒有認(rèn)識的人,春節(jié)也沒有親戚拜年,雖然也有人上門送禮,但都不是能聊天的對象。 直到大年初二,柳嬿婉提著禮物上門,沈母才終于活潑起來,對這個準(zhǔn)兒媳越看越滿意,曾經(jīng),她總覺得天底下沒有哪個女子的相貌能配得上自己兒子,如今看到柳嬿婉,才覺得她與沈嘉乃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兩人一見如故,之后幾天,柳嬿婉每天都會抽空去看望沈母,還經(jīng)常在沈府用膳,府里的下人都知道這位就是未來主母,又是縣主,自然精心伺候著。 宮里傳出喜訊,沈母還握著準(zhǔn)兒媳的手說:皇后娘娘有喜可是天大的好事,聽說你與娘娘關(guān)系很好,但平日里也不敢經(jīng)常去勞煩她,這懷孕的人最需要休息了。 柳嬿婉點頭說:嬸娘放心,我知道的,只是娘娘寂寞時偶爾去陪她說說話。 那也是應(yīng)該的,等明年這會兒,說不定你也懷胎了,這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可就忙碌起來了,趁現(xiàn)在還能走動就多走動走動。 提到子嗣,柳嬿婉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沈老夫人這么慈愛,她很喜歡,可她注定不可能給她生孫兒孫女,以后要怎么辦? 沈母只當(dāng)她害羞,畢竟還未成親,說這個確實不好,于是轉(zhuǎn)移話題說:聽說長安的上元節(jié)格外熱鬧,還有好看的花燈,到時候我們一起出去賞燈可好? 柳嬿婉忙點頭:這是自然,到時候我命人來接嬸娘,您來長安還未出去逛過吧,不如我們明日出去逛逛? 那感情好,我也正想給家里添置些東西,這男人過日子就是不夠細(xì)心,家里缺了不少東西。 柳嬿婉陪著她說了許久的話,又一起打了葉子牌,直到天黑了才回府。 她的貼身侍女見她郁郁寡歡,以為她在擔(dān)心沈大人,笑著說:縣主這是望眼欲穿了吧?沈老夫人性情真好,有這樣的婆婆,您嫁過去肯定能過的很好。 柳嬿婉自嘲地笑笑,她不過就是給沈嘉打掩護(hù)的,等哪天沈老夫人知道真相了,也就不可能喜歡她了,說不定不等真相曝光,她就因為生不出孩子被嫌棄了。 沈老夫人也在與丈夫說:這縣主真是溫婉大方,起初聽說她是皇上后宮的美人,我還嫌棄來著,見過人才知道是這么出色的女子,換成我們自己找,可找不到這樣的。 柳家曾經(jīng)可是高門大戶,教養(yǎng)出來的女孩肯定不會差,這樁親事確實是我兒高攀了,你明日與她出去多買些女孩子喜歡的布料首飾送給她,咱們家不興苛待兒媳那一套。 這還用你說,她可是縣主,按理我見著她還要行禮呢,哪敢蹉跎她,你就放心吧,明天把蕓兒也帶出去,等縣主進(jìn)門,就讓她嫂嫂替她相看起來,這個年紀(jì)了,想嫁個未婚的也不可能了,但也不能馬虎了。 嗯,你看著辦就是了,也不急著嫁人,再遇到上次那樣的,還不如不嫁。 沈母嘆了口氣,康蕓是她大哥的二女兒,從小長的可愛,沈母一直很喜歡,也想過讓她當(dāng)兒媳婦,可惜沈嘉沒那個心,后來年紀(jì)到了,家里知道沈嘉不想娶,于是就找了當(dāng)?shù)匾晃慌e人家的兒郎,本以為那孩子斯文上進(jìn),沒想到卻是個衣冠禽獸。 康蕓還未過門對方就因為在青樓與人爭風(fēng)吃醋打死了人,事發(fā)后求到康家來,希望看在是未來女婿的面上替他求情,康家與沈家在保寧府還算有些人脈,雖然不可能赦免他的罪,但輕判還是可以的。 只是他大哥不同意,這樣的敗類救來做什么?難道還要讓女兒繼續(xù)嫁給他?于是他不僅沒幫還上門提了退親的事情。 對方見岳家如此冷漠,不僅不肯退親,還到處散播他兒子與康家女兒早私定終身了,就算他兒子死了,那也必須娶回家給他守寡。 兩家鬧的不可開交,最后還是沈父做主,將死刑改成了流放,用他們兒子一條命換來了退親,但康蕓的名節(jié)也算毀了,不得已,沈父沈母才帶她來長安,希望她能重新開始。 如果沒有圣旨賜婚,如果沈嘉同意,她甚至想將這個外甥女嫁給沈嘉,有自己護(hù)著,以后總不會讓人欺負(fù)了她。 但康蕓不同意,她已經(jīng)不是昔日那個單純的小姑娘了,知道沈嘉對她并無男女之情,勉強(qiáng)湊一起也不會有幸福的,何況她哪里還配得上平步青云的沈嘉? 大名府的奏報在上元節(jié)那天送到了長安,皇帝早三日便收到了錦衣衛(wèi)的密信,但他誰都沒說,甚至看到姚沾也沒提一句,直到奏折在朝堂上傳開,眾人才知道欽差大使辦了這么大一件事。 之前通州縣令被抓他們都不在意,一個小縣令,在朝廷又無背景,誰會管他死活?雖然不少大臣都覺得他處理的并無問題,但也沒人站出來替他說過一句話。 姚奇然不同,姚家在朝廷上的地位舉足輕重,姚沾年紀(jì)輕輕就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他父親是韓恩侯,韓家的子孫輩有出息的不少,又受皇上重用,誰都要給姚家一個面子。 可如今,秦掌院與沈嘉竟然直接將案子定了,送到長安的不過是案卷與證據(jù),根本連反駁的機(jī)會都沒留給姚家。 秦掌院是不管事的,這件事恐怕還是沈郎中的主意,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他就不怕得罪了姚家? 年輕人,被皇上寵信幾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比起姚統(tǒng)領(lǐng),他的分量還輕了些。 也不知皇上會如何處理,這貪墨的數(shù)目也不算大,如果皇上輕拿輕放,估計也就是貶謫。 趙璋下了道旨意,命大理寺配合審理此案,再將姚奇然押解回京,關(guān)入大理寺監(jiān)牢,待案情查清后再判決。 姚沾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二叔怎么可能會貪墨?姚家雖然不是大富,但從未短缺過銀子,不提知府的俸祿,就是公中補(bǔ)貼的就不少。 他甚至起了疑心,懷疑是不是沈嘉趁機(jī)報復(fù)他二叔,于是他私下找大理寺官員了解了案卷,看到了那些所謂的證據(jù),以及他二叔畫押的口供,依然有不真實之感。 家里已經(jīng)亂了,從堂妹低嫁開始,二房就陷入一片陰云籠罩中,姚二夫人天天以淚洗面,老夫人也因此生了場病,到如今還躺在床上。 姚沾一回府就被父親叫去書房了,同他說:你二叔雖然有錯,但最終要如何判決還是要看皇上的意思,你看看能否找機(jī)會求個情,也不要說的太明顯,只讓皇上從輕處理。 姚沾覺得沒希望,這個案子是沈嘉查出來的,這個案子一定,沈嘉就立了大功,說不定從北邊回來就能升官了,皇上怎么可能為了他二叔從輕處理? 父親,恐怕希望不大。他委婉地回答。 你二叔也是煳涂了,居然會干出這種事,不過在地方為官的,哪個沒點貓膩,你二叔不過是剛好撞到槍口上,那沈嘉也確實有能耐,聽說你二叔的賬都做的極好,一點也看不出來。 姚沾試探著問:父親,二叔會不會是被冤枉了? 韓恩侯苦笑一聲:冤枉倒不至于,你不知道你二叔的為人,表面是個正直君子,其實肚子里的彎彎繞繞一點不少,你難道沒注意到,這幾年你堂妹二嬸他們的吃穿用度比以前好了許多,就光這次珍珍出嫁,你二嬸就陪嫁了六十八抬嫁妝,全是好東西,這些錢怎么來的,你難道猜不出來? 那皇上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貓膩,只是大家都半斤八兩,自然也不會有人去告發(fā),皇上也許本來不知道,但凌靖云也在大名府,他肯定早就收到消息了,為何沒告訴你,說明他心里已經(jīng)認(rèn)定了你二叔有罪。 父親就沒其他法子了? 韓恩侯看著自己的兒子,這個兒子也是運(yùn)氣好,否則憑他的心機(jī)和手段,哪里能爬到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你要記住,皇上看重你的就是你的耿直和忠心,萬萬不可丟了本分,你二叔也算自作自受,我們姚家一大家子可不能被他拖下水,你二嬸堂兄妹還需要家里照顧,你求情也得求,但不可堅持,免得觸怒皇上。 姚沾雖然沒什么心機(jī),但他懂得判斷是非,也最聽話,當(dāng)即同意下來。 等姚二夫人求到他面前,他也只會答應(yīng)會去求情,但不保證結(jié)果。 趙璋對他的性情了如指掌,見他跪在地上也沒說什么,低頭看沈嘉寫給他的私信。 他已經(jīng)知道了沈嘉在向府的遭遇以及他被人告上公堂的事情,看待姚奇然已經(jīng)是看死人的心態(tài)。 看完沈嘉的信,聽他撒嬌說自己那天晚上有多需要他,可是他能碰到的只是冷冰冰的水以及苦苦的藥,心里的憤怒與憐惜更上一層樓。 下去吧,不用在這跪著,你該明白,姚奇然是自取死路!趙璋看也不看姚沾一眼。 姚沾磕了三個頭退下了,一句話也沒敢多說,杜總管看到他提醒道:皇上昨夜幾乎一夜未眠,姚統(tǒng)領(lǐng)可不能在這時候犯傻。 多謝總管提醒。姚沾也明白,事關(guān)沈嘉,皇上能不牽連姚家已經(jīng)是格外開恩了。 這件事因為證據(jù)確鑿,大理寺很快就把案子審定了,姚奇然剛被押解回來判決就下來了,秋后問斬、歸還貪墨銀兩,三代之內(nèi)不得入仕,可以說,姚家二房這一支以后就要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