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已經(jīng)半禿的導(dǎo)演被她抓著肩膀問到語塞，皺著眉思索了好半天才搖了搖頭安慰道：“這不是家養(yǎng)的寵物狗，農(nóng)村的土狗都很野，尤其生孩子的時候因為護(hù)崽會更兇，主人不在身邊的話建議還是不要接近。”

    夏晚木沒料到他會把話說得這樣冷漠，再看周邊圍著的工作人員們都是一語不發(fā)，只顧擺弄著手里的儀器。她咬咬牙，恨不得把那些閃著紅光的攝像機給砸了。

    “那就這么看著嗎？它叫得那么厲害，出事了怎么辦？！”

    導(dǎo)演一臉為難地看著她，半妥協(xié)道：“你看它年紀(jì)也挺大了，生小狗肯定有經(jīng)驗的，再觀察一下吧?！?/br>
    說話間，大黃一直在磚面上不安地動來動去，嘴里的嗚嗚聲一刻也沒停下來。空中的血腥味似乎越來越濃了，她恨恨地推了男人一把，轉(zhuǎn)身跑進(jìn)了屋子。

    郁清歌已經(jīng)下了床，正站在桌邊穿外套，那蒼白的臉上神情嚴(yán)肅，估計是已經(jīng)聽到外面的動靜了。

    “大黃怎么了？”

    “在生小狗，不停地叫，樣子很嚇人?！彼膩y如麻，打開行李箱翻翻撿撿，抱起幾件厚衣服就要往外跑。

    郁清歌喊住了她。

    “把被子搬過去，太冷了，衣服沒有用?！?/br>
    她定在原地，腦子里迷迷糊糊，面對這種突發(fā)事件完全急暈了頭。郁清歌也不跟她多解釋，只利落地把床上厚沉的被子卷起，抱在懷里吃力地走過來，那雙狹長的眼里沒有絲毫驚慌，清明到可怕。她為這鎮(zhèn)定自若的神態(tài)感染，慢慢冷靜下來，丟了手里的衣服也過去幫忙，兩人抬著被子迅速趕到院子里，大黃躺在磚上，已經(jīng)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

    圍觀的工作人員見了這么大陣仗，紛紛都舉著機器很配合地退后兩步。她跟著郁清歌清出一片空地，把被子厚厚地鋪到了磚頭旁。

    “去燒水，拿剪刀和一條干凈的毛巾，再煮點rou泥和雞蛋，等下要用?！?/br>
    正要去挪動狗子的時候，郁清歌攔住了她，沉靜的臉上透著不容反駁的威勢。

    “我?guī)湍恪?/br>
    “不用，我應(yīng)付得過來?！?/br>
    她抓著那只纖細(xì)的胳膊，語氣有點激動：“它護(hù)崽，萬一咬人呢？你去燒水，我把它抱過去?！?/br>
    “它已經(jīng)疼得沒力氣了，咬不到的?！庇羟甯栎p輕推開她的手，忽然朝她笑了笑，眼里溫柔得幾乎沁出水來，“沒事的，你快去吧，動作麻利點?！?/br>
    她順著身前傳來的力道退到了人群外圍，再要上前，郁清歌的手已經(jīng)摸到了大黃的頸子。預(yù)想之中的畫面并沒有發(fā)生，大黃似乎連抬頭都費力，又或者很清楚眼前的女人是來幫忙的，總之直到被抱到被窩里躺好為止它都老老實實，只嘴里一直嗚嗚地叫著，乖巧的樣子好不可憐。

    她松了口氣，轉(zhuǎn)身跑去廚房燒水?？赡苁潜还纷咏械眯能洠瑢?dǎo)演吩咐了幾個工作人員一起來幫忙，幾個人擠在廚房里忙忙碌碌，用最快的速度做好了準(zhǔn)備工作。

    院子里的叫聲斷斷續(xù)續(xù)，等她把水端過去的時候，一只巴掌大的小黑狗濕漉漉地蜷縮在已經(jīng)被弄臟了的被褥上，大黃歪著頭，用僅剩的力氣一遍遍地舔著懷里的小生命。

    血腥氣味更濃了，她抽著鼻子，把水盆放在地上。郁清歌聽見動靜，把手里糊著血色的毛巾浸在盆里，耐心地洗凈擰干，給狗子擦起后腿上的血跡來。

    絲絲縷縷的紅順著水面迅速擴散開，她望著動作嫻熟面不改色的人，心里疑竇叢生——會做飯也許能夠歸因于從小自力更生的家庭教育或是興趣愛好什么的，能給狗接生卻是不太簡單。她想起前兩天這人抓鵝脖子時那干凈利落的手法，處變不驚的神色，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家庭才能養(yǎng)出這樣的“女強人”。

    以前是沒機會見識，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郁清歌身上的謎團未免也太多了，一個接一個的，讓她既躍躍欲試，又有些畏縮膽怯。

    短暫的停歇后，哀哀的狗叫聲又響了起來，大黃顧不上懷里的小狗，又弓著背要去舔下半身。郁清歌馬上收回了手，低聲囑咐她：“去換盆水和毛巾來?！?/br>
    夏晚木握著水盆邊緣，感覺胳膊都開始發(fā)軟了，她盯著大黃起伏的肚皮看了一眼，不敢相信那里面竟然還裝著一只小東西。

    但這次出來得很快，也許是之前那只已經(jīng)把路給走通了，這一只很快就露出了整個頭部，黑糊糊一團包在透明粘膩的薄膜里，那拉扯間的彈性看得她頭皮發(fā)麻。大黃的叫聲漸漸變得微弱，有些黃黑的腹部以rou眼可見的頻次收縮擠壓，下面那只黑球要掉不掉，卡在口子里進(jìn)退不能。

    她情不自禁地后退兩步，眼前開始發(fā)黑，但這可怕的畫面有種不可言說的吸引力，讓她驚懼的同時又挪不開眼?；秀遍g她想起郁清歌讓她另打盆水來，這才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但那雙腿間藏著的小黑球像是在腦子里扎根了似的，她急著要再回去看，忙亂中連熱水灑到了手上都沒注意。

    小黑球被一雙纖長好看的手包著毛巾拉了出來，她端著水盆匆忙間趕到，勉強看到了最后一幕：小狗包在一層保鮮膜一樣的薄膜里，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滾落在被子上，后面牽扯著一坨深色的不明物體。郁清歌看見這樣的畫面也依然臉色平靜，雙手連一絲顫抖也沒有，抓著剪子穩(wěn)穩(wěn)地將小東西從膜囊里解脫出來。大黃已經(jīng)癱著一動不動，一雙眼巴巴地盯著托著自己孩子的女人，細(xì)細(xì)的叫聲悶在喉嚨里嗚嗚的，旁人聽著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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