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修羅場)
11月,冬天的寒意愈發(fā)深切了,開城叁面環(huán)山,連綿低矮的山巒多少擋去南下的冷空氣。 雖說海洋性氣候的冷并不噬人,北風一刮,葉片瑟瑟縮縮地飄著,人兒也哆哆嗦嗦地漂著?;羧狍w寒,從小到大都不抗凍,頂著太陽走在CBD的商業(yè)街上,她空落落的脖子還是冷得一縮。 因為那封詭異的郵件,她一個上午魂不守舍,盡管反復(fù)提醒自己保持職業(yè),但還是犯了不該出現(xiàn)的錯誤,漏下了促銷產(chǎn)品的報價單和匯總表。 多虧了簡哲的好記性,輕松地回憶起零售數(shù)據(jù),叁下五除二解決了一家新客戶的洽談。 “感謝!我們回去會把進貨單擬好郵件給您,有任何問題您直接電話或郵件聯(lián)系我就行了,再次感謝您的時間——” 霍柔甜甜亮亮的聲音柔和地說著,臉上掛著感激,背挺得很直,身上的粉藍色套裝襯得她的粉膚明媚動人。 客人沒有回應(yīng)她的道別,霍柔也不氣餒,依舊規(guī)規(guī)整整地頷首道別。她領(lǐng)著簡哲走出商鋪,腳上一雙小細跟地踏著步子,長發(fā)垂在身后,隨著身體的動作翩翩搖動。 簡哲跟在霍柔身后走出寫字樓的旋轉(zhuǎn)門,胡亂地抓一把蓬蓬的金發(fā),伸了個懶腰,寬厚結(jié)實的身軀狀如振臂高呼的角斗士。 “太好啦,完成第二家啦——” 簡哲大步走到霍柔身邊,俯下頭興奮地問道:“我們是不是該去找點吃的了?天氣那么冷,我們?nèi)コ灶D大餐不算過分吧~” 剛談成這個月第一單新生意,霍柔決定拋掉雜亂的思緒,輕松道:“慶祝什么?不就談成了一單嘛。你自己一個人一個月就能拉好幾個新單子,那得吃多少次大餐?” 簡哲歪了腦袋,好像真的在思考霍柔的問題,濃厚的眉毛微微一蹙。 他塊頭不小,也甚是抗凍,在初冬一身秋季打扮。單薄的純色針織衫包裹著他壯實的臂膀,西褲下是結(jié)實的窄臀,大步一伸,手臂以一種特別的幅度擺動。 霍柔走路也不慢,穿著灰色絲襪的腿快而有力地邁,車輪聲劃過耳膜,偶爾幾聲發(fā)動機的響聲在眾多靜悄悄的電動車之間尤為刺耳,不知道是不是霍柔的幻覺,隔著口罩,她聞到些許汽油燃燒產(chǎn)生的尾氣,鼻腔發(fā)澀。 “你怎么不穿我給你買的衣服?”她冷不丁蹦出一句。 簡哲馬上明白霍柔是在問之前那件黑色夾克外套,她給他的生日禮物。雖然有點袖子有一點短,但這可是前輩專門買給他的。 “噢,那件外套有點厚,我打算等天氣冷了再穿呀,前輩送我的禮物,我很喜歡的?!?/br> 大男孩一歪頭,明快地對著霍柔說著,一邊說一邊往她身側(cè)挪,不留痕跡地為她遮去陣陣涼風。順著風向,霍柔不可避免地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并不是香水的,化在風中的是略顯濃厚的體味,并不難聞,但依舊令人無法忽略。 霍柔抬眼與他對視,男人的味道縈繞在鼻尖。他們靠得很近,一個不小心就會撞上對方的肩,但霍柔并沒有過多的不適,相反,他們間有著朋友間的默契,又仿佛尋常的姐弟。 “你喜歡就好?!?/br> 某商城一樓。一家中端西式簡餐店。 他們來得不巧,撞上CBD白領(lǐng)們的午休時間,餐廳里熙來攘往,攀談聲此起彼伏。簡哲一個箭步,搶在一群OL之前排上了位子,護住霍柔的身子往里進。 霍柔今天衣著明艷,披散的長發(fā)加上筆直的腿,吸引了不少注目禮。身旁的簡哲人高馬大,一頭閃亮亮的金發(fā),這樣的組合不炸眼都難。 坐在窗口的男人正與幾個同事有一句沒一句地侃,忽地談話戛然而止,他順著其他人的視線望去,不遠處的一個長發(fā)女人瞬間抓住他的視線,她身型如柳,胸部飽滿;女人被一個堪稱魁梧的金發(fā)男人摟著,兩個人構(gòu)成一幅漂亮又夸張的畫面。 男人冷冷地盯著看,眼底深不可測。 另一邊,被密切關(guān)注著的男女隨意點了兩個套餐,面對面聊起了天。 旁的人看去,高大的男人眼目立體深邃,金發(fā)又厚又亂,嘴唇偏厚,整體呈西方面容,而又有一雙東方樣式的鳳眼;黑發(fā)的女人取下口罩,咯咯地笑。 環(huán)境嘈雜聽不清兩人的談話,只見她小小的肩一抖一震,香腮含桃。 “……” 簡哲自從落座,他就察覺了一道陌生的視線闖入,目光逡巡了一周,他的眼和一個發(fā)色略淺的男人碰著了。 他不解地眨眨眼,晃著腦袋回望??赡悄腥艘膊换乇埽谱频难鄣多оУ厣鋪?。簡哲憨憨地對他笑笑,對方的臉色又差了幾分。 方時宇,一個正常的男的,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迎面撞上妻子和一名來路不明的男人同席而坐,甚至自己身邊圍坐幾個“觀眾”。他相信自己的妻子,畢竟兩個人已經(jīng)手牽手走過近6個年頭,他們的感情真金火煉。 ……他一定要搞清楚。 霍柔正低頭擺弄著手機,一抬頭,對面的男人不知盯著哪在微笑。 “欸,你在看什么呢……?”霍柔好奇地轉(zhuǎn)頭,越過幾張桌子,視野遠處竟然是方時宇。 她驚訝地叫了聲方時宇,放下手機就要起身去找。然而她的丈夫果斷離開座位向她徐步走來,徑直拉過她身旁的空椅坐好,全程視線沒有離開過與妻子同桌的男人。 “柔柔,你怎么跑這里來吃飯了?”方時宇執(zhí)住妻子的手,言語間將第叁個人徹底無視。 霍柔沒什么好藏掖的,神色喜悅,圓圓的眼珠害羞地掃過被拂過的手以及同桌的同事。 “我和同事一起來這附近的藥店跑生意。他叫簡哲,今年剛畢業(yè),是我?guī)У暮筝?,在工作上幫了我大忙?!?/br> 女人爛漫的笑顏在冬日的暖陽下綻開,仿佛小狗狗飄飄浮浮的軟毛,散發(fā)著絨絨的金光。兩個男人不由地盯著她看。 方時宇暗自懊悔自己方才不像話的猜忌,妻子看見他開心得兔耳朵都冒出來的架勢使他又多幾分內(nèi)疚。 他的妻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善良的小女孩,是長不大的需要溫柔呵護的小公主。他深深愛著她。 “原來如此。你好,我是霍柔的丈夫,方時宇?!?/br> 簡哲瞥了一眼方時宇來時的方向,他原先坐的那桌好像引起了不小的議論,他覺得好笑,現(xiàn)在這個情況確實非常的微妙。 “你好!我平時給前輩添了不少麻煩,非常高興認識您?!?nbsp; 簡哲舉起手向方時宇揮了揮,皮笑rou不笑,看著有點敷衍。 金發(fā)小伙子上吊的眼角彎彎的,一幅你奈我何的模樣被方時宇照單全收,后者不作理睬,只是攥著妻子的小手愛不釋手地摩挲。 “柔柔,那我先走了,今晚有個酒會,回家可能要到零點之后了。睡前記得把門關(guān)好?!狈綍r宇一反常態(tài),當著簡哲的面念念叨叨地囑咐著妻子,說罷滿是愛惜地低頭吻了霍柔的手背。 簡哲始終是可掬的笑,笑意不到眼底,在掩人耳目的桌下自顧自地按著指節(jié),安靜地看著夫妻二人的對話。 方時宇走開了,他們一行人很快也離開了餐廳。霍柔的眼睛不舍地追隨,心中卻松口氣。 威脅她的人并沒有把郵件發(fā)給方時宇,總監(jiān)到現(xiàn)在也沒有找她談過這件事,間接可以確認他并沒有收到——這意味著對方的目的就只有她一個。 可從這點也無法確定對方的意圖,放棄不管也不一定是明智的判斷,這個定時炸彈,她到底該如何料理? ……總之,還是先吃飯吧。霍柔用叉子玩著餐盤上的通心粉,無奈地想著。 “前輩?!?/br> 突然被叫名字的霍柔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眨眨眼看著簡哲。 簡哲收斂了笑臉,試探地問道:“前輩之前給我買的衣服,是專門為我買的嗎?” “不是,衣服是給我丈夫的,因為他穿——” 不打算在這件事情說謊,霍柔將實話全盤托出。她確實是因為給方時宇買錯了碼數(shù),才轉(zhuǎn)手把衣服送給了簡哲,衣服本身是新的,倒也談不上有什么不妥。 話到一半,她兀自抿緊雙唇,略有忐忑地觀察著簡哲的神情,連忙補充:“哎呀,對不起我當時沒有跟你說明白。嗯……我不該隨意地送這樣的禮物,如果你覺得冒犯我向你抱歉……真的抱歉!” 說罷,她雙手合十,一臉愧色地望向簡哲。男人總是帶著一臉的微笑。 簡哲沒有立刻接話,似乎在思考自己到底應(yīng)不應(yīng)該接受這份禮物。 “不管!前輩送我的禮物就是我最喜歡,所以前輩不需要道歉。不過作為補償,前輩可以補我一個我想要的禮物嗎?因為我最想要的是前輩專門為我準備的禮物呀——” 面對高大男人近乎于撒嬌的語氣,霍柔心中一軟,簡哲一向是個天真善良的大男孩。 她也不多想,答應(yīng)道:“什么都可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