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潮讓他一句“是的”給噎得不知道怎么說了，過了好久才輕笑了聲，說：“真?zhèn)ゴ蟆！?/br>
    陳潮掀開被子下床去開了桌子上的小臺燈，開的最低亮度，不至于晃眼。

    苗嘉顏穿著白色睡衣，頭發(fā)因為剛才他倆這樣那樣弄得有點兒亂，開燈一看像是有毛邊兒，看著有種暖融融的居家感。陳潮伸手替他理了理。

    陳潮的情緒苗嘉顏已經(jīng)很快地感知到了，他帶著些局促地仰頭看著陳潮。

    “異地戀我談夠了。”陳潮站在床邊，低頭和他對視。

    苗嘉顏愣了下，陳潮繼續(xù)說：“我不想再過三年了，累。”

    陳潮一旦真的帶了情緒說話，一般苗嘉顏就不敢說什么了。

    可這次苗嘉顏在沉默了幾分鐘之后，主動去拉陳潮的手，和他說：“不行的，潮哥。”

    陳潮問：“為什么？”

    苗嘉顏抿了抿唇，說：“我們現(xiàn)在這樣……不是也挺好的么？我以后不讓你累，我肯定好好的?！?/br>
    “你還得怎么好啊？”陳潮摸了摸他的臉，“你連自己生病和奶奶生病都不敢告訴我，還得怎么好？我都替你累?！?/br>
    苗嘉顏有點兒著急地想解釋，陳潮問：“你能不能對我有點兒要求？”

    他動作和語氣都很溫和，可苗嘉顏還是知道他生氣了。

    “如果我是自己不想待了呢？我熬不動了想回國了，行嗎？”陳潮又問。

    苗嘉顏想了想，說：“那可以的……”

    “回來工作環(huán)境不一樣?！标惓闭f。

    苗嘉顏反過來安慰他：“那沒關(guān)系的……慢慢來。”

    陳潮馬上笑了。

    苗嘉顏不知道他為什么笑，但他有點兒害怕。陳潮這樣一句句地問他心里沒底，也不知道怎么答才是對的。

    他想抱陳潮，陳潮讓他抱了。

    “所以你怕我回來，跟發(fā)不發(fā)展什么別的都沒關(guān)系。”陳潮垂眼看著他，冷靜地說，“你就是不想我因為你回來?！?/br>
    苗嘉顏并沒有否認，他甚至還點了點頭，說：“是的?！?/br>
    陳潮又問了一次“為什么”，這是他今晚第三次問了。

    苗嘉顏攥著陳潮的睡衣邊緣，誠實地說：“我擔不起……潮哥?！?/br>
    在陳潮一句句的逼問下，苗嘉顏把這句“擔不起”給說出來了。

    這是苗嘉顏心里最真實的想法，已經(jīng)都說出來了。

    陳潮問：“因為你擔不起，所以寧可跟我一直這么談，也接受不了我往你這兒走一步，是嗎？”

    苗嘉顏骨子里的固執(zhí)又冒了頭，他在陳潮的視線下，竟然點了點頭。

    陳潮氣笑了，他看著苗嘉顏，生氣是肯定的，可他的眼神里也不僅僅只有生氣。

    他看起來有些挫敗，也有些難過，沉聲問苗嘉顏：“我要是以后都不回來了呢？”

    苗嘉顏呼吸停了會兒，閉了閉眼睛。

    “說話?！?/br>
    苗嘉顏還是沒吭聲。

    “工作三年之后我直接拿卡留在那兒呢？”陳潮問，“你還行嗎？”

    苗嘉顏眼睛紅了，想開口，喉嚨又跟被堵住了一樣。

    “我知道你行，你就不會說不行?！标惓闭f。

    時間和空間像是同時靜止了，窗戶外面一片漆黑，像被一塊黑布給遮了起來。窗里是沉默著對峙的兩個人，一站一坐，房間里只能聽到他們倆逐漸不穩(wěn)的呼吸。

    “你什么要求都不提，什么都答應(yīng)?！标惓闭f，“你好得都不真實?！?/br>
    苗嘉顏聽著他說，緊緊攥著他的衣服。剛剛還很很暖和的房間，這會兒漸漸變得冷了，苗嘉顏細細的手腕在微微發(fā)著抖。

    陳潮皺著眉，和他說：“你讓我覺得抓不住你。”

    第101章

    這次苗嘉顏是徹底把人惹生氣了。

    其實想把現(xiàn)在的陳潮氣成這樣并不容易, 尤其是在昨晚，在他們倆剛親密過，本應(yīng)該是心里最軟最熱乎的時候。

    苗嘉顏從小到現(xiàn)在一直都是這樣的, 他對任何人尤其是陳潮，都沒有過要求。他永遠柔軟而被動。

    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你永遠都自由。

    可這恰恰是陳潮現(xiàn)在最在意的。

    苗嘉顏無限的包容和等待之下，同時也是一種不明顯的抽離感。自由畢竟是雙向的。

    陳潮后來摸著他的頭發(fā)，問他：“我以后不回來了, 行不行？”

    苗嘉顏但凡那會兒聰明點兒，動動腦子，也得說句“不行”。他只要抱著陳潮把這倆字說出來這事兒就過去了, 陳潮不舍得和他生氣。

    可苗嘉顏偏就在那兒認真，會哄人不會撒謊, 低頭沉默了半天, 最后給了陳潮一句：“你覺得好就行?！?/br>
    陳潮看他一眼，直接轉(zhuǎn)身走了。

    陳潮回自己房間住的，苗嘉顏走不了，這是陳潮這次回來他們倆第一次分開睡。

    大門已經(jīng)鎖了, 陳潮也懶得伸手進去摸, 直接一踩一跳翻進去了。

    陳奶奶還是醒了，問：“誰？”

    陳潮說：“沒事兒奶奶, 我。”

    “你咋回來了？”陳奶奶坐起來披上衣服，要出來。

    陳潮在房間門口和她說：“別出來了，冷。”

    “怎么啦？”陳奶奶看了眼還睡著的陳爺爺, 壓低聲音問, “生氣了？吵架了？”

    “沒, 擠?！标惓闭f, “我上去了??？”

    “我都沒給你曬被，不知道你回來呀，”奶奶還是起了身，穿著拖鞋走出來，“床上得潮。”

    “沒事兒，”陳潮拍拍她，“我習(xí)慣了，你快回去睡?！?/br>
    陳潮說完上樓了，陳奶奶擔心地看看他，慢慢往回走。陳爺爺翻個身，咕噥著問：“誰生氣了，跟誰吵架？”

    “沒誰，”陳奶奶忙說，“睡你的吧。”

    陳奶奶還一直堅守著跟兩個孩子之間的秘密，誰也沒告訴。時不時滲透滲透陳爺爺，說點兒相關(guān)的打量陳爺爺神色。陳爺爺對別人家事兒也不感興趣，她說什么陳爺爺也不搭話。

    陳奶奶聽著陳潮上樓了，躺那兒琢磨，這肯定是鬧別扭了，要不然不能這么大半夜地回來。

    她還挺惦記著是回事兒，一早上起來就上樓去看了看。陳潮胳膊擋著臉還在睡，陳奶奶在門口探著頭悄悄看了會兒，見沒有要醒的意思，又輕著腳步下樓去隔壁了。

    苗嘉顏一宿睡得零零碎碎，早上醒得很早，下來一看苗奶奶已經(jīng)把衣服穿好收拾完了，正跟苗爺爺兩個人在院子里繞圈慢慢溜達呢。

    苗嘉顏推開門，苗奶奶先看見他，笑著朝他招招手。

    “這誰給穿的??？”苗嘉顏看著苗奶奶身上的衣服，問。

    苗奶奶拍拍自己：“自己穿的?！?/br>
    “還美呢，”苗嘉顏失笑，“這都穿反了?！?/br>
    “反了嗎？”苗奶奶抬起胳膊往后瞅瞅。

    “昨天怎么穿的忘啦？”苗嘉顏指著她胸前的繡花，笑著問，“這個花不是在后面嗎？”

    苗奶奶可能是想起來了，先是“喲”了聲，接著大笑起來。

    苗爺爺在旁邊說：“一笑嗓門兒這么大呢?！?/br>
    陳奶奶走過來時苗奶奶還在笑，還拍拍胸前的衣服和她說：“穿反了?！?/br>
    “還真是，”陳奶奶也笑了，“領(lǐng)子那兒眼看著就高，這不勒脖子嗎？”

    苗奶奶笑哈哈地朝屋子里慢慢走，要自己進去換。她現(xiàn)在穿衣服這些都不成問題，有一只手不好用但胳膊也能抬能動，苗嘉顏一般都讓她自己練著穿。

    “苗兒？”陳奶奶叫他一聲。

    苗嘉顏應(yīng)了，低聲問：“陳奶奶……潮哥醒了嗎？”

    “還沒呢，我剛才上樓看還睡著呢?！标惸棠屉x近了一步，問他，“你們生氣啦？”

    苗嘉顏沒吭聲。

    陳奶奶也不好多問，只問：“早飯吃了嗎？小苗兒。”

    “沒呢，奶奶?！泵缂晤伝卮?。

    “我們都吃完了，那等會兒小潮起來你們一塊兒吃？”陳奶奶說，“我蒸的紅糖小發(fā)糕?！?/br>
    “嗯嗯，”苗嘉顏連連點頭，“那我一會兒收拾好就去?！?/br>
    苗嘉顏上樓換衣服，鏡子里鎖骨邊還是陳潮昨晚咬出來的牙印，再旁邊是個圓嘟嘟的紅痕。咬一口親一口，咬疼了哄哄。當時陳潮把頭埋在他脖子窩，邊喘邊有點兒委屈地哼唧。

    苗嘉顏有點兒想他了。

    陳潮是快天亮才睡著的，之前一直氣得睡不著，讓苗嘉顏一句話給噎得腦仁兒直跳。這一覺睡到九點多，一睜眼睡蒙了，沒緩過神兒，不知道怎么在自己房間了。

    苗嘉顏早上在他房間里待了會兒，陳潮沒醒，最后這早餐也沒能一起吃成，苗嘉顏自己拿了塊兒小發(fā)糕走了，花棚那邊找他有事兒呢。走前給陳潮發(fā)了條消息，說：我去花棚了，潮哥。

    陳潮摸過手機看了眼上面消息，看見苗嘉顏發(fā)的這條，手機扔在旁邊，起來去洗手間了。

    陳潮一旦真正兒八經(jīng)地生氣，苗嘉顏可就不好哄了。

    平時那都是不舍得，真給人氣著了臉冷下來氣場也很低。關(guān)鍵是苗嘉顏也不哄，平時看著軟，一到這時候還挺犟，時不時去陳潮那兒刷個存在感，就是不往關(guān)鍵話題上說。

    眼看著陳潮都快走了，他們倆就這么僵持著。

    “苗兒來了？”陳奶奶站起來問。

    “哎，奶奶，是我?！泵缂晤伌饝?yīng)著。

    “上去吧，小潮沒睡呢?！标惸棠陶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