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啊，”苗嘉顏說，“明天沒有事情?！?/br>
    陳潮于是點點頭，又說“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苗嘉顏六點就來了。陳潮睡覺睡得額頭上有一層薄汗，苗嘉顏去把風(fēng)扇開了。

    陳潮瘦了很多，沒人天天這么躺著還能看著健康，陳潮很明顯比放假剛回來時瘦了兩圈。這是苗嘉顏從認(rèn)識陳潮到現(xiàn)在，看到他最沒有精神的狀態(tài)。

    苗嘉顏坐在小板凳上，趴在陳潮床邊看他，臉貼在自己胳膊上一直看著，就看得心疼了。

    陳潮睡醒一睜眼，看見苗嘉顏在旁邊，眼神定了下，問：“來了？”

    苗嘉顏朝他笑笑，輕聲說：“早上好潮哥?！?/br>
    陳潮看著他說：“一早上就笑，憨?！?/br>
    苗嘉顏于是收起笑出來的雙下殼，問他：“你還睡嗎？”

    陳潮搖搖頭，坐了起來。

    他心情看起來不錯，像是有點高興，又表現(xiàn)得不是很明顯。

    苗嘉顏推著他去洗漱，陳潮要洗頭，苗嘉顏沒讓他去夠水龍頭，而是給他圍了條毛巾，打了小半盆溫水放他腿上。

    每次陳潮洗頭都得整一身水，苗嘉顏站在他旁邊說：“你別動，我給你洗?！?/br>
    陳潮被他圍著毛巾，這樣抱著水盆坐著，就像個幼兒園小朋友。苗嘉顏在他頭頂搓泡沫，他自己頭發(fā)那么長，每次得用好多洗發(fā)水，一下子換到陳潮這種長度，沒控制好量，泡沫越搓越多。

    后來苗嘉顏自己邊搓邊笑，泡沫扔了一把，還能再搓出一把。

    陳潮被人這樣搓磨，也沒見發(fā)火，帶著無語的表情一直坐著。泡沫順著額頭流到眼眶，陳潮抬手用毛巾擦了一下，苗嘉顏問：“怎么啦？”

    他邊說話邊探身過來看，彎著腰跟陳潮視線平齊，看見陳潮半個腦門都是泡沫，一下樂出了聲。

    苗嘉顏邊笑邊給陳潮擦臉，說：“對不起，我沒整好?！?/br>
    陳潮面無表情：“沒關(guān)系?！?/br>
    苗嘉顏還是笑，眼睛微微彎成兩道弧，柔柔地看著陳潮。

    他的雙眼皮不大，都說看人七分看眼睛，苗嘉顏的眼睛長得很溫柔。陳潮總是能在他柔和的視線下，從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雖說泡沫產(chǎn)量有點失控了，但是洗頭洗得相當(dāng)舒服，陳潮平時都是拿水隨便沖沖，今天洗漱出來只覺得神清氣爽。

    但還是坐著時間有點長了，腳疼。

    “我聽陳奶奶說今天小叔他們要來？”苗嘉顏問陳潮。

    陳潮“嗯”了聲：“下午?！?/br>
    “家里人多，我在這兒不太方便了。”苗嘉顏想了想問，“那我下午就先回去，你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陳潮躺那兒也不知道聽見沒有，也不說話。

    說不方便也沒有，兩家這么熟，也沒什么不能聽的。但是小叔一家都回來，一家人說話屋里坐著個鄰居小孩兒，苗嘉顏確實別扭。

    所以小叔他們到了苗嘉顏就回去了，走前在陳潮旁邊和他說：“我就在家的，你有事兒就叫我?！?/br>
    陳潮側(cè)臉看著另一邊，答應(yīng)了聲：“嗯?！?/br>
    苗嘉顏跟陳奶奶打了聲招呼，回了自己家。

    他剛走小叔他們推門進(jìn)來，陳潮眼睛一閉躺了回去，裝睡著了。

    小叔小嬸加上小弟，這仨人圍在陳廣達(dá)床邊，關(guān)切的問詢之下還帶著壓不住的笑意，陳潮眼睛都沒睜，直到這個話題全聊完又過了會兒才睜眼。

    小弟過來歪在他床上，說：“哥你可不帥了啊?！?/br>
    陳潮：“沒那些需求了，我現(xiàn)在只想下地?！?/br>
    小弟放肆地笑了好半天，陳潮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jī)。

    —苗嘉顏。

    苗嘉顏秒回：哎。

    陳潮：你來。

    第52章

    苗嘉顏剛回來這才兩個小時。

    —咋了呀？

    苗嘉顏問。

    他把陳潮最近這種黏人和小別扭歸結(jié)于臥床病人的心焦, 苗嘉顏并不討厭陳潮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甚至還有點喜歡。這是陳潮初中畢業(yè)后到現(xiàn)在他們倆相處最自然也最緊密的一段時間。

    苗嘉顏笑笑，又發(fā)：你需要什么嗎？

    “哥, 那你能洗澡嗎？去廁所怎么辦啊？”小弟毫不掩飾他的笑意, 在笑聲里關(guān)切問道。

    陳潮低頭回消息給苗嘉顏：我不想被慰問。

    “你是不是從摔了到現(xiàn)在還沒洗過澡??？”小弟哈哈笑著, 往陳潮這邊湊湊，“那你不得臭了??？”

    陳潮人早上剛洗的頭, 這會兒清清爽爽的洗發(fā)水味兒。陳潮伸手把他腦袋推開，不搭理他。

    “還怪香呢?！毙〉苈劼?wù)f。

    陳潮現(xiàn)在這個身體條件, 說天天洗澡的確不現(xiàn)實，但人咋也不至于這么多天沒洗過, 前天還洗了。洗澡得借助許多外物力量，比如塑料凳子，陳潮現(xiàn)在看塑料凳子有陰影，每次坐下前都心里打怵。

    “晚上我?guī)湍阆聪窗?？”小弟毫不吝嗇地傳遞著自己的熱情。

    “不用，管好你自己就行。”陳潮說。

    —小叔他們問幾句就不問了。

    陳潮不方便挪動的腿又往邊上少讓了點位置出來, 小弟往這兒一歪讓人不怎么有安全感。他看著手機(jī)回復(fù)：從回來問到現(xiàn)在了。

    苗嘉顏幫他想著辦法：那你要不然睡覺呢？

    陳潮：我剛睜眼。

    苗嘉顏能想象到陳潮被關(guān)切問候時的表情，他也想不出什么辦法了，不管誰來了都不可能不問這父子的腿。苗嘉顏安慰著發(fā)了個系統(tǒng)自帶的抱抱表情, 發(fā)完覺得有點不合適, 猶豫了下又撤回了。

    小弟從小就比陳潮話多，一下午把陳潮煩得心都麻了。小弟盯著他的腿問起沒完, 陳潮后來說：“你讓我清凈清凈。”

    “我這不是陪你呢嗎？”小弟一邊在手機(jī)上跟小女朋友聊微信，一邊嘴不閑著, “陪你說說話?！?/br>
    “我不想說話?！标惓闭嬲\地說, “你離我遠(yuǎn)點兒就行?！?/br>
    “哥你咋這么孤僻呢, 你這不健康?！毙〉軋A溜溜的大眼睛一瞇笑起來相當(dāng)帥, “這幾天我肯定好好陪你?！?/br>
    陳潮不買賬：“你趕緊回家?！?/br>
    小弟哈哈笑著往他身上倚：“不回，我陪你?！?/br>
    園子里的杏兒有熟的了，苗嘉顏搬個小梯子去摘了一小盆。這棵杏樹是他小時候種著玩的，沒想到還真活了。不過他們都不怎么愛吃杏，但是可以晾干了腌杏rou。

    苗嘉顏在梯子上沒聽見消息，等他摘完看見都過了快一個小時了。

    手機(jī)上陳潮孤零零的一條消息：話題還沒過去。

    苗嘉顏回復(fù)問：現(xiàn)在呢？

    陳潮：現(xiàn)在笑累了。

    苗嘉顏知道陳潮現(xiàn)在肯定非常無語，于是問他：你要吃杏嗎？

    陳潮：不吃。

    他們倆這么用手機(jī)說無聊的閑話，好像還從來沒有過。高中時偶爾會發(fā)發(fā)短信，但是一般有事兒了才說幾句，這樣你來我往的閑聊，對他們倆來說都是一種陌生的體驗。

    陳潮：你晚上吃什么？

    苗嘉顏：拌面？太熱了吃不下什么。

    陳潮：那我也吃這個。

    苗嘉顏一邊放水洗杏子一邊回：好的。

    他倆隔一會兒發(fā)一條，苗嘉顏干什么的時候旁邊都放著手機(jī)，他這樣隔著屏幕好像比當(dāng)面說話稍微放開一點兒，要更活潑一些。

    小弟跟小女朋友剛談上不久，正是黏糊糊的時候，小弟給陳潮看照片，小聲顯擺：“昕昕好看吧？”

    陳潮看了一眼，也沒怎么看清，敷衍地“嗯”了聲。

    “我看看你的?！毙〉芡謾C(jī)上瞄。

    “看什么？”陳潮問。

    “別裝了，你不也聊著呢嗎？”小弟怕被那邊說話的他爸和大伯聽見，壓低聲音，“給我看看?！?/br>
    陳潮聽出他什么意思，放下手機(jī)，不自在地皺了下眉：“我這不是，別亂說?！?/br>
    小弟撇撇嘴，上一邊接著聊他的去了。

    還有二十天陳潮要開學(xué)了，他在那之前肯定得走，還不知道到時候他能恢復(fù)什么樣，但不管什么樣他總不能一直在家躺著。

    苗嘉顏過來送面的時候陳潮正在看機(jī)票，看見是他進(jìn)來，放下手機(jī)坐了起來。

    小弟跟苗嘉顏打招呼，問：“什么好吃的？”

    “拌面，有點清淡，你可能不愛吃?！泵缂晤佇πφf。

    他今天不用出門，在家穿得很隨意。下午沖了個澡，換了件寬松的藍(lán)色短袖，下面穿著短褲和拖鞋，透著股清清爽爽的自在。

    “我有同學(xué)是你的粉絲?！毙〉苷嫘牡乜渌f，“你現(xiàn)在真的好看?！?/br>
    直男夸人總那么坦蕩，讓人連不好意思都省了，這么熟的關(guān)系苗嘉顏也用不著說謝謝，于是老實地說了句“還行”。

    陳潮問：“你吃了沒？”

    苗嘉顏回答說：“我晚上不吃了，不餓吃不下?！?/br>
    小叔一家和陳爺爺陳奶奶去吃飯了，房間里又只剩下了他們仨。

    苗嘉顏和陳潮發(fā)了小半天的微信，這會兒卻又沒了話，苗嘉顏坐在床邊他那小板凳上看著陳潮吃，陳潮時不時看他一眼。

    他吃完苗嘉顏就帶著碗走了，走前問陳潮：“我走啦？”

    陳潮嗓子哼出個聲算是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