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潮 第22節(jié)
“談什么?”苗嘉顏天真地問。 “戀愛?!标惓闭f。 苗家顏趕緊說:“我不、不會的?!?/br> “別在這兒談,”陳潮動了動脖子,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跟苗嘉顏說,“這兒太小了,你得去外面看看,好好上學?!?/br> “你就是外面的人,”苗嘉顏躺在那里,視線垂下去看陳潮,輕聲說,“你跟這里的人都不一樣?!?/br> 陳潮說:“我往多了說只算個外面的小孩兒。” 苗嘉顏沒說話,放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像是想摸摸陳潮的頭發(fā),最后又沒有摸。 春夏交際的時節(jié)總是下雨,雨大得連學校都放了假。 苗家顏的生日在五月十五號,他出生那年的這天就是個雨天。 這一年又趕上暴雨,風很大,把村里一根電線桿刮到了。村里連著片地停電,下著雨又沒法檢修。那天從下午開始一直到晚上都停著電,家里黑漆漆的。爺爺點了好多根蠟燭,奶奶給煮了面,還滾了雞蛋。本來每年都會在鎮(zhèn)上訂個小蛋糕的,但是這兩天都在下雨,鎮(zhèn)上蛋糕店沒開門。 陳潮開著窗戶喊人,苗嘉顏扯著雨披就跑了過來。 陳爺爺陳奶奶已經躺下準備睡了,苗嘉顏把雨披搭在門口,摸黑上了樓。 “什么事,潮哥?”苗嘉顏推開門問。 “你今晚在這兒睡?”陳潮說,“雷太響了我害怕?!?/br> 苗嘉顏一下就樂了:“你別逗我了。” “真的。”陳潮又說,“風都吹出什么聲兒了,聽著我都害怕,還停電,太黑了。” 苗嘉顏笑得不行,陳潮說:“多嚇人,別笑了?!?/br> “好好,”苗嘉顏邊笑邊說,“今晚我在這兒睡,我下樓去把門叉上。” “一起去吧。”陳潮也跟著站了起來。 苗嘉顏從小就在這種環(huán)境里長大的,農村停電了還趕上刮風下雨確實挺恐怖,可苗嘉顏在這方面膽子奇大,這就跟他看恐怖片不害怕一樣。 叉完門回來,上樓的一路苗嘉顏都在前面攥著陳潮地手腕,牽著他上樓。 “小心臺階,”苗嘉顏溫聲提醒,“別踩空?!?/br> 陳潮走得小心翼翼,下雨天停電實在黑得太徹底了,好在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多多少少還能看見點東西。 房間里好歹還有兩根蠟燭,陳潮關了門,呼了口氣。 苗嘉顏不敢笑出聲來,只敢偷偷地彎著嘴角。 外面的風刮得有些放肆,吹得窗戶都劈劈啪啪地響。 苗嘉顏坐到床邊去,剛要說話,手邊碰到個東西。 他摸了摸,是個手拎袋。 “你拿回去吧。”陳潮守著蠟燭坐在桌前,跟苗嘉顏說。 “什么???”苗嘉顏驚訝地問。 “就當生日禮物吧,”陳潮說,“潮哥要走了,送你的?!?/br> 苗嘉顏伸手進去摸了摸,還是個袋子。 “為什么送我東西……”苗嘉顏眨眨眼睛,“你不是考完才走嗎?” 陳潮嫌他啰嗦,說:“我又沒說明天就走?!?/br> 苗嘉顏不說話了,抱著硬殼手拎袋坐在床邊沉默著發(fā)愣。 陳潮本來想看看他,但是這種天氣里,配上房間里兩個蠟燭染出來的這點寒磣的光線,苗嘉顏臉白,頭發(fā)又那么長,說實話陳潮有點不敢看他。 苗嘉顏又伸手進袋子里摸了一遍,還低頭看,看不清楚。 “裙子,別摸了。”陳潮說。 苗嘉顏慢慢瞪圓了眼睛,看著陳潮的表情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陳潮轉過去一下就馬上轉回來,說:“你別這么看我,我害怕?!?/br> 苗嘉顏小聲問:“為什么……給我買裙子???” 陳潮說:“不為什么,有什么為什么?!?/br> 苗嘉顏低著頭,抱著禮物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個很乖的小朋友。 “你給我買的嗎?”苗嘉顏又問。 “我買不著,”陳潮說,“我讓我媽上回帶來的。你別一直低著頭?!?/br> 原本陳潮也不至于這么害怕,也賴丁文滔弄了太多恐怖片,所以現(xiàn)在看見這種黑長直的頭發(fā)就下意識有點發(fā)毛。 苗嘉顏只得抬起頭,沖著陳潮。 陳潮:“……” 陳潮:“你也別看我?!?/br> 苗嘉顏不知道得怎么辦了,最后用手腕上的小皮筋把頭發(fā)扎了起來。 這瞬間就清爽多了,陳潮整個人仿佛連神經都放松了不少。 “謝謝潮哥?!泵缂晤伮曇粜⌒〉?,輕輕的。 陳潮像往常一樣隨意地摸摸他的頭,說“不客氣”。說:“別人說什么不重要,穿褲子自在穿裙子漂亮,樂意穿什么穿什么,別人管不著,對吧。” 苗嘉顏不說話,只看著陳潮,嘴巴微微抿著。 外面風猛一刮,窗戶一響,陳潮的手從他頭上拿下來放自己腿上,深吸口氣說:“別看我,你要不睡覺吧。” 第23章 自從苗嘉顏上了小學, 就再也沒收到過自己的新裙子。 他爸不讓給買裙子了,覺得他這樣是心理有問題。爺爺奶奶再寵他慣他,也只能是偷偷縱容, 沒法再明著給買裙子穿了。而且從前的衣服都是mama從市里給買的,鎮(zhèn)上賣的只有薄紗的花裙子,不好看。 唯一那條白裙子是大姑家jiejie的, 有次暑假她過來住, 之后就留在這兒不要了。 這是苗嘉顏很多年以來, 收到的唯一一條屬于自己的裙子。 苗嘉顏很想看看, 可當時太黑了, 看不清楚。 而且陳潮也不讓他拿出來, 手摁著手拎袋不讓苗嘉顏動, 說:“你可千萬別說想試試,我不可能讓你試?!?/br> 開玩笑么, 黑頭發(fā)白裙子,要人命了。 苗嘉顏說:“我不試?!?/br> “乖。”陳潮這才拿開了手。 前半宿一直打雷,本來看的那些恐怖片陳潮都沒記得什么, 這天全想起來了。各種片段接連往腦子里擠,陳潮時不時得往苗嘉顏那兒看看, 看苗嘉顏安靜地睡著就覺得安心多了。 第二天一早, 陳潮一睜眼, 苗嘉顏已經收拾利索了, 正坐在他床邊抱著袋子發(fā)呆。 陳潮用膝蓋碰了碰他。 “潮哥你醒了?”苗嘉顏回頭看他。 “沒有。”陳潮又把眼睛閉上了。 苗嘉顏伸手輕輕晃晃他的腿,試探著問:“我能看了嗎?” 陳潮還困著呢:“看?!?/br> 陳潮前半宿根本就沒怎么睡, 他這覺只睡了一半, 要想睡到自然醒還得至少仨小時。 回籠覺剛續(xù)上, 感覺到有只微涼的手又在晃自己。 陳潮皺著眉, 不耐煩地哼出個聲。 “潮哥……”苗嘉顏虛攥著陳潮手臂,還不敢晃得太使勁。 陳潮睜眼,見苗嘉顏蹲在床頭,搭著個床邊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干什么?”陳潮沒睡醒的樣子總是顯得兇。 苗嘉顏倒不怕他了,帶著一點點不好意思:“你看我好看嗎?” 陳潮困得都睜不開眼睛,努力睜了睜:“我看看。” 苗嘉顏站起來,往后站站,讓陳潮看他。 這是陳潮想得到的,姜荔會買的樣式。 陳潮好像就沒怎么看過姜荔穿色彩鮮艷的衣服,她就不喜歡那些特別明烈的顏色。 苗嘉顏穿著的這條裙子跟之前那條乍一看有點像,都是白色的吊帶裙,蓋到小腿。肩帶處兩條窄窄的帶子打了兩個結,裙擺有極細的綠色線條簡約地點綴著。 苗嘉顏頭發(fā)規(guī)整地披在后背,小皮筋綁在手腕上,像戴的小手繩。這會兒光腳站在地上,腳腕因為瘦,骨節(jié)很明顯,夏天還到還沒來得及曬黑。 “好看。”陳潮雖然困,然而夸得真心實意。 苗嘉顏許久沒穿裙子,看得出稍微有點拘謹。 陳潮實在扛不住了,瞇了瞇眼,又重復了一次:“好看?!?/br> 今年的棉花田陳潮沒有去過,陳爺爺陳奶奶不讓他去,怕他中暑。 苗嘉顏也不讓他去,跟陳爺爺陳奶奶站在一隊,到了六月,幾乎不讓陳潮出門。反正陳潮本來也不想出門,他夏天不愛動。 那條裙子苗嘉顏一直沒拿出來穿,放在柜子里藏著,自己也不怎么拿出來。 陳潮問他怎么不穿。 苗嘉顏拄著胳膊說:“我不舍得呢?!?/br> “有什么不舍得?!标惓闭f,“穿不壞?!?/br> “我怕穿臟,”苗嘉顏輕輕地笑著,“那么白?!?/br> “穿臟了洗。” “經常洗會變黃?!泵缂晤佌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