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潮 第16節(jié)
陳潮往手上掃了眼,苗嘉顏手白,盡管夏天會比冬天黑點,那跟自己曬到?jīng)]人樣的手還是對比很明顯,苗嘉顏那根手指在自己手邊顯得白到發(fā)亮。 陳潮說:“拿走,顯得我更黑了。” 苗嘉顏于是笑著縮回手,說:“我已經(jīng)曬黑了?!?/br> 陳潮把剛解出來的結(jié)果在草紙上一圈,又回去看題干確認(rèn),說:“顯擺。” 看得出苗嘉顏心情不錯,其實他是個挺愛笑的小孩兒,只要沒人故意惹他一般都能笑呵呵的,也不愛生氣。 所以他只要不說話了開始發(fā)呆,就說明他心情不好,要么是有人說了很難聽的話,要么就是心里裝著事兒了。 陳潮是過了幾天發(fā)現(xiàn)苗嘉顏不對勁的。 話少,逗兩句也不笑了。 陳潮剛開始以為他又琢磨那些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了,問了兩句苗嘉顏沒說,陳潮也沒再問。苗嘉顏不是個愛鉆牛角尖的小孩兒,他通常自己就能把自己捋順了,他不愛說陳潮也沒深問。 早上苗嘉顏站在門口等他,陳潮一開門出來看見苗嘉顏蹲在墻根兒愣神,陳潮在他頭上拍拍,說:“走了?!?/br> 苗嘉顏這才回神,站了起來。 “沒睡醒?”陳潮問。 苗嘉顏回答得也不是很走心,“嗯”了聲。 陳潮看他一眼,苗嘉顏沒注意到。他不想說話陳潮也沒再跟他聊,倆人就這么各自沉默著到了學(xué)校。 苗嘉顏這副心不在焉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好幾天,晚上連陳潮這兒都不來了。 陳潮白天體育課碰上他,倆人都快臉對臉撞一起了,苗嘉顏愣是沒認(rèn)出來。丁文滔在陳潮旁邊抱著個籃球,看見苗嘉顏,說:“你小媳婦兒?!?/br> “苗嘉顏?!标惓苯辛寺暋?/br> 苗嘉顏有些茫然地抬頭,看見陳潮,趕緊叫:“潮哥?!?/br> “你怎么回事兒?”陳潮問。 苗嘉顏搖搖頭,低聲說:“我沒看見?!?/br> “晚上等我?!标惓闭f。 苗嘉顏問:“在哪兒等?” “還能在哪兒?”陳潮費解地看著他,“你到底怎么了?” 苗嘉顏看起來有點無措,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陳潮本意是讓苗嘉顏像平時一樣在家等他,然而晚自習(xí)下課,陳潮在學(xué)校大門口看見了苗嘉顏。 他一個人坐在校門口花壇架子最底下一層,遠(yuǎn)遠(yuǎn)看著就像蹲在那兒,像一個孤獨的小朋友,也像只小狗。 從放學(xué)等到現(xiàn)在,這太離譜了。這腦子是在想什么,陳潮有點生氣,但也有些哭笑不得。 丁文滔看見苗嘉顏也覺得很驚訝,跟陳潮說:“這咋在這兒等你?。俊?/br> 聽見初三的放學(xué)了,苗嘉顏側(cè)過頭朝教學(xué)樓這邊看,正好看見陳潮出來,倆人對上了視線。 陳潮眼神兇兇地瞪著他,苗嘉顏有點心虛,卻也覺得踏實。 “我讓你在這兒等我了?”陳潮問。 苗嘉顏已經(jīng)站了起來,視線虛虛地垂下去,睫毛在燈光下遮著眼睛。 “腦子怎么突然變笨了,”陳潮皺著眉,“走?!?/br> 苗嘉顏什么都沒解釋,一路上貼著陳潮走路。陳潮被他擠得時不時就得往旁邊挪一點,苗嘉顏還是貼得很緊。 身邊路過個人,苗嘉顏突然竄到了陳潮另外一側(cè),走到了陳潮和丁文滔中間去。 三個人走路的時候向來是陳潮走中間,丁文滔和苗嘉顏互相不挨著,苗嘉顏突然擠進(jìn)來丁文滔還挺納悶,垂眼看他好幾次。 “跟我湊什么近乎?”丁文滔問,“你干嗎?” 苗嘉顏也不回話,只是一個勁兒地貼陳潮的胳膊。陳潮并不傻,他很聰明,苗嘉顏的反常他在腦子里一過就有了個猜測。 三個人離得很近,走得擠,陳潮往外讓了兩步,苗嘉顏馬上跟著,胳膊貼著陳潮胳膊。 “你害怕?”陳潮突然問。 苗嘉顏動作有一個不明顯的卡頓,他不會說謊,從來都是問什么說什么,不想說的就不說,但是不會撒謊。 陳潮心里有數(shù)了,問他:“有人找你麻煩?” 苗嘉顏抬眼看他,那眼神明顯在示弱,卻不想說。 陳潮本來還想說點什么,最后卻還是沒開口,讓苗嘉顏走在他跟丁文滔中間,穿過那條兩邊都是棉花田的鄉(xiāng)道。 丁文滔比他們先到家,一個路口之后丁文滔拐了,現(xiàn)在只剩下他們倆。 苗嘉顏另外一邊沒人了,他無意識地離陳潮又近了些。 “苗兒。”陳潮出了聲。 苗嘉顏像是有點緊張,陳潮突然開口都嚇了他一跳:“……哎?!?/br> “有事兒跟我說?!标惓鄙焓执钌厦缂晤伡绨?,環(huán)著他走,“誰找你麻煩了?” 苗嘉顏先是沉默了幾秒,之后小聲說:“我不認(rèn)識。” “不認(rèn)識?”陳潮又問,“學(xué)校的?” 苗嘉顏想了想,說:“應(yīng)該不是……” “怎么你了?”陳潮問。 這句苗嘉顏卻沒答,怎么都不肯說。 苗嘉顏今天就是故意在學(xué)校等陳潮,他甚至放學(xué)之后先去電話亭給奶奶打了電話,說今天跟陳潮一塊兒回去,讓她別擔(dān)心。 那之后的一個星期,他每天都在學(xué)校等陳潮晚自習(xí)結(jié)束跟著一起回。 丁文滔晚上放學(xué)又看見苗嘉顏,小聲問陳潮:“他咋了?” 陳潮只說:“嫌回家沒意思。” “這……”丁文滔一時有點無語,“這還怪黏糊人的。” 陳潮出了個聲,苗嘉顏抬頭,沉默著走過來。 “走了?!标惓闭f。 三個人一起走,這條放學(xué)路就顯得沒有那么長。 “我困死了,剛才晚自習(xí)我都睡了一覺了?!倍∥奶洗蛄藗€哈欠說。 陳潮被他勾得也想打哈欠,說:“你打了半小時呼嚕?!?/br> 前面路邊停了輛摩托,村里人很多靠摩托代步。摩托邊上坐了個人,如果不是煙頭的紅光一明一滅的,根本注意不到。 苗嘉顏突然緊張地貼緊了陳潮,手心汗漉漉地攥住了陳潮手腕。 陳潮哈欠打到一半,被苗嘉顏的動作打斷了。苗嘉顏太緊張了,陳潮瞇著眼往摩托那邊看了看。 苗嘉顏攥得陳潮手腕都有點疼,旁邊丁文滔不知道在那兒說什么,陳潮忽然說:“這么晚誰停個摩托在這兒?!?/br> 丁文滔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說到這兒了,迷茫地說:“啊,不知道?!?/br> “嚇我一跳?!标惓闭f。 他說話的時候苗嘉顏緊緊地攥著他,陳潮安撫地晃晃手腕說:“有毛病,蹲這兒裝鬼呢。” 丁文滔是真蒙了,問他:“咋了啊……” 摩托車邊上那人也沒吭聲,也沒動,只是又點了根煙。 苗嘉顏的頭發(fā)蹭在陳潮胳膊上,陳潮用閑著的左手隨意地給他攏了下頭發(fā),苗嘉顏整個人都呈現(xiàn)著一種不自然的僵硬狀態(tài)。 陳潮摟過他肩膀,低了點頭,在苗嘉顏耳朵邊上用只有他們倆能聽見的聲音,邊走邊像是很不在意地說了聲:“沒事兒,不用害怕。” 第17章 陳潮知道苗嘉顏平時會遇到些心煩的事兒,但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學(xué)校那些嘴欠的學(xué)生,除此之外的陳潮沒遇到過,也沒想到。 今天看見路邊抽煙的那個男的,陳潮當(dāng)時表現(xiàn)得很淡定,像是一點兒不當(dāng)回事兒。 但其實陳潮心里也嚇了一跳,確實有點嚇著了。 天太黑,摩托車又擋了多半,陳潮其實沒怎么看清,但是大概看到的一些讓他心里打鼓。那個男人很明顯不是學(xué)生,身型也不是,蹲坐在那兒抽煙的形態(tài),眼看著就是一個成年男人,身上穿的衣服也像是這邊人干農(nóng)活時常穿的汗衫。 這讓陳潮心里沒底,不踏實。 讓他不踏實和害怕的并不是那個男的,而是這種人為什么會盯上苗嘉顏。 “是他嗎?”苗嘉顏被陳潮直接領(lǐng)了回去,沒讓他回苗家。兩人上了樓,陳潮放下書包,回頭問。 苗嘉顏臉色還泛著不自然的冷白,看著陳潮,好半天沒能說出話。 “你怎么惹著他了?”陳潮又問。 苗嘉顏搖頭,聲音還有點發(fā)顫:“我沒惹過他?!?/br> “那他堵你干什么?”陳潮實在想不明白,唯一能想到的也就一個,“把你當(dāng)女生了?” 苗嘉顏低著頭,不看他。 “你沒說你不是女生嗎?”陳潮摘了他書包,往椅子上一扔,問。 “我說了……”苗嘉顏聲音倚著墻,像一個被罰站的小學(xué)生。 “那到底怎么回事兒?” 苗嘉顏眼圈慢慢紅了,嘴巴張了又閉,說不出來。 陳潮看著他,莫名有些不忍心問了。他皺著眉,煩躁地呼出口氣,問:“你今晚還回去睡嗎?” 苗嘉顏搖了搖頭。 “那去洗澡?!标惓闭f完沒再管他,去柜子里拿了被褥和枕頭往地上一扔。 苗嘉顏不是第一次在陳潮這兒住,有時晚上陳潮屋里有蚊子又一時間找不著,苗嘉顏就直接在他這兒住,什么時候蚊子出來了什么時候現(xiàn)起來抓。苗嘉顏還挺喜歡在陳潮這兒打地鋪的,晚上關(guān)了燈還能聊天。 他洗完澡出來陳潮已經(jīng)給他找了身夏天穿的睡衣,姜荔買的,拿過來陳潮就沒穿過,他夏天睡覺只穿著褲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