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宙斯的舉動，就更加讓我迷惑了。為何他一開始并沒有阻止你造出人類這樣特殊的生靈，之后卻又極力遏制人類的生存……”

    “正如我先前所言，在宙斯眼里，人類不過是塵埃罷了，高高在上的神王何須如此在意這塵埃？即便有一日他突然看這塵埃不順眼了，直接順手掃除便是，為何又要不嫌麻煩造出一個‘我’來，采用這樣一個迂回的手段……”

    “除非存在著什么必要的理由，不然我實在無法想出，為何你們會為了一粒塵埃而如此執(zhí)著地針鋒相對。”潘朵朵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眼依舊仰面靠著崖壁的神祇。

    她頓了頓，神情中閃過一抹思索，又繼續(xù)道：“我一直不明白其中的關(guān)竅……直到埃米修斯帶我探訪了人類的村莊，不，應該說直到我融入了人類之中，并把編織藤筐的方法傳授給了他們……”

    話音到這里，普羅米修斯忽然將頭轉(zhuǎn)了過來，他一直顯得疲憊滄桑的神態(tài)在頃刻之間變得鋒銳如刃，一雙鷹隼般的眼眸直直鎖住了訴說中的少女。

    被那樣犀利而莫測的眼光盯著，少女卻依舊沒什么畏懼，她坦然地回視這名被奉為圣賢的神祇，在他的目光下豎起了一根食指。

    含混著沙礫的風嗚咽而過。半晌，有一小團半個指甲蓋大小的乳白色光暈凝聚在了少女泛著淡粉色的指尖。

    少女垂眸看著手指上凝聚出的小光團，它散發(fā)出的乳白色光暈看上去十分微弱，甚至有些忽閃，全然是不大穩(wěn)定的模樣。然而它卻給人一種充滿生機的感覺，單是看著它，就有種莫名的舒暢感。

    “這個，大抵就是讓你們十分在意人類的地方吧？或許，我該稱它為——信仰？”

    普羅米修斯深翠色的眼眸在看到少女指尖的小光團時，閃過了無數(shù)復雜之色。他的臉色黯沉了幾分，雖然表情細微處依舊沒什么變動，但潘朵朵敢肯定，他心底絕對不像表面一樣波瀾不驚。

    “當我察覺到這東西的存在時，就不難理解為何宙斯一定要鐵了心除掉人類了……在人類的村莊之中，每一個人類都對您有著無法超越的景仰。在他們眼里，宙斯是威嚴不可冒犯的存在，而您，才是讓人尊敬信服并感激的神……”

    “他們對您的信仰超過了宙斯?！迸硕涠湔Z氣不急不緩地說著。

    “老實說，信仰能產(chǎn)生類似神力的力量讓我覺得非常意外，但又有種情理之中的感覺……這樣的存在，的確能讓兩位神為之產(chǎn)生爭奪。作為一個人類，我并不知曉你們的神力從何處而來，但是信仰帶來的力量卻是能通過后天獲取，它的重要性簡直不言而喻……”

    “您真是一位有野心的神，這一點讓我很驚訝?！?/br>
    少女禮貌又平靜地總結(jié)著，一面淡然收回了指尖白色光團。

    氣氛一度很沉凝，擾人的鷲鷹還在不停歇地嘶鳴著，被束縛的神祇用一雙獸類般的眼睛盯著眼前看上去嬌柔脆弱的少女，殺意一閃而過。

    然而種種翻騰如沸泉的情緒最終如潮水，無聲無息退了下去。

    “你真是一個讓我感到驚訝的存在。”普羅米修斯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方才的舉動簡直無異于在向我說明，你根本就不是那個奧林匹斯創(chuàng)造的潘多拉?！?/br>
    “我的確是奧林匹斯創(chuàng)造的?！鄙倥p描淡寫地說著大實話，“到現(xiàn)在您還糾結(jié)于我是否是奧林匹斯的造物，難道有什么意義嗎？”

    “誰能說得清楚呢？你看上去，并不誠實?！?/br>
    “彼此彼此?！迸硕涠涿鏌o表情回敬他。

    普羅米修斯低聲一笑，“老實說，你能這么快就察覺到信仰能帶來力量讓我十分驚訝。你的確猜到了一些東西，但并不完全準確?！?/br>
    潘朵朵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一開始創(chuàng)造人類時，我并有想那么多，他們并不是基于某種確切的目的誕生的。最開始授予人類智慧與生存的方法，也純粹是因為埃皮米修斯那個笨蛋做了錯事……但是，后來在與人類的相處過程中，我漸漸察覺到了新的力量……也就是你所說的信仰……”

    “我很快發(fā)現(xiàn)，只有在充滿智慧與思考的生靈身上才會產(chǎn)生這樣奇特的東西。所以人類，的確是一種十分特別的存在?！?/br>
    “這世上每一位神祇，在誕生之時就已經(jīng)被命運決定好了他所掌控的領(lǐng)域和能擁有的神力……即便路途充滿了坎坷，最終也會回到屬于自己的位置。然而，信仰帶來的力量卻打破了這樣的規(guī)則……它帶來了改變。”

    “我以前總認為您是宿命的支持者，沒想到您竟然會是一位命運的抗爭者?！迸硕涠湓u價道，語氣中略帶幾分恰到好處的訝然。

    普羅米修斯瞥了少女一眼，“這一點上你錯了，我自始至終都深信著宿命?！?/br>
    “信仰的存在并不是偶然，而是宿命指向的必然。”

    “人類誕生后，我曾看到過一個模糊的預示——在遙遠的未來，信仰，才會是神祇存在的方式……”

    “而神固有的神力，逐漸沒落了……”

    第46章

    神力逐漸沒落……

    潘朵朵聽著普羅米修斯用沉重的語調(diào)說出這樣的話后, 心中不由感慨，這位的“先見之明”的確了得。

    雖然到現(xiàn)在她都還沒弄清楚，這個神話世界和她原先所在世界間究竟有何關(guān)系, 但參照原來世界人類的發(fā)展歷程看，隨著時間的推移, 人類的生產(chǎn)力逐漸進步發(fā)展，神的存在確實是越來越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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