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郁夏無聊到發(fā)瘋，圣蓮開始給她編織幻境。

    “也就是空間里的空間，在我能力范圍內(nèi)，形成一個新規(guī)則的小世界?！彼蛩忉尩馈?/br>
    郁夏居然對此接受良好，她歪了歪頭，問：“除了你以外，有別的生命體也可以創(chuàng)造這種小世界嗎？”

    “有的。”圣蓮回答她：“我感知得到，離我最近的圣在海底，它好像……圣身是一棵老樹。”

    “老樹……那蓮蓮你呢？”她抱住他，指間摩挲他雪白色的長發(fā)，親昵無間：“我還沒問過呢，蓮蓮你活了多久了？”

    “……接近萬年，還有?！彼鏌o表情的說：“為什么叫我蓮蓮？”

    “這是我給你取的愛稱啊。”郁夏眨了眨眼，無辜的看向他：“還有小蓮花、小圣蓮、圣蓮大人等等……話說回來，我都忘了問你了，你有名字嗎？”

    圣沒有名字。

    衪勘破蒼生輪回，超然物外，有天道之下眾生之上的力量，可是，就連一個名字都沒有。

    “我不需要名字。”圣蓮告訴她：“要成圣就得拋棄小的‘自我’，我可以是妖，亦可以是人，可以化作男人，也可以化作女人?！?/br>
    “我知道了蓮，原來你是為了我才化身成男人的?！庇粝谋硎靖袆?。

    圣蓮：“……”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

    下一秒，女人的臉龐貼近，她親了親他的側(cè)臉，青年的瞳孔是冰藍(lán)色的，雪白如蝶翼的眼睫隨著她的靠近而慌亂顫動。

    “蓮蓮，你的頭發(fā)好漂亮。”她溫柔的說著，手上卻用力，頑劣的扯了幾根他雪白的發(fā)，看他因為疼痛而蹙起眉頭。

    “你不能這樣。”他很委屈，卻也不躲，冰藍(lán)色瞳孔里浮上一片霧靄，他只是重復(fù)道：“你不能這樣欺負(fù)我?！?/br>
    “疼嗎？”她又撫上他的頸間，揉捏耳廓，賞玩那片冰雪玉骨。她幽幽問道：“蓮，幻境能否由我來編寫？我想要什么，你不是很懂的?！?/br>
    可以的，畢竟她已經(jīng)是他蓮魂的一部分，何況他拒絕不了她。

    圣蓮被她褻玩得一陣酥癢，就這樣迷蒙的輕哼了一聲，她便懂了他的暗示，將他按倒在地，輕吻他眼尾的紅痕，她的指尖觸碰到地面的一霎，幻境再生，萬物復(fù)蘇，鶯啼燕語，草木蒼盈。在這無限旖旎的春日光景里，他在她身下化成一潭春水。

    她讓他看。

    她為他編織出萬水千山，林壑深谷，也為他捉來晝伏夜紫，星月共明。

    圣蓮見到了大雪外的世界，他不為壯闊的自然景觀而震撼，反倒因為這女人總愛換場地把他攬到懷里，興致勃勃的折弄他而感到情緒起伏，羞憤不已。

    事了后，她與他耳鬢廝磨，見他雙眸失神，圣人墮了凡塵，竟本能向她倚靠過來，用唇齒尋求紅香溫暖，變本加厲的不肯停下。

    “好了。怎么像撒嬌的小尨似的。”她笑著，手指抵住他溫涼的唇瓣。

    圣蓮兇蠻的咬住，阻隔他的壞東西。

    原來蓮花急了也是會咬人的，郁夏心下好笑，用另一只手拍拍他清瘦的面頰：“乖。再怎樣，也不能咬主人啊?！?/br>
    這一下使他清醒，他驟然松開，扭頭遮掩自己的滿面春色，含著怒意出聲辯駁：“我才不是你的犬獸，你不要胡說?！?/br>
    真是氣死蓮了。

    “那你是我的什么？”她支著下巴，看他底氣不足的鬧，眼眸微彎：“是我的朋友，是救我的圣，亦或者……是我的愛人？”

    她問。

    “蓮，你愛我嗎？”

    “我……”圣蓮猶疑了，他知她說的不是博愛蒼生的愛，而是另一種“愛”。圣能將這樣的偏愛藏在心間，甚至訴諸于口嗎。

    不能。

    “沒關(guān)系?！彼此⒕坞y安的神色，反倒安撫的輕輕抱住他：“可我愛你。你平等的愛澤我、幫助我。我從未感受到過如此幸福。”

    真的是于眾生平等的愛嗎？

    她喂它靈泉，它還了她圣蓮之力，因果已然兩清。它又何必再耗費大量修為救下她？郁夏不逼他，主動幫他埋藏住了私心。她的話，一些是真的，一些是假的。

    她本是個極度自私之人，只想要純粹的、無條件的、毫無瑕疵的偏愛。

    那日她攬著他躺在紅河灰谷之上，金烏欲敗，天光低垂。她的黑發(fā)、紅裳被暮光細(xì)致的描繪上金邊，灼艷不可方物。她抱住他，她說她愛他，她說她從未感受到過如此幸福。

    圣蓮的身心和蓮魂都在一起顫栗，他知道圣的生命力在他體內(nèi)加速流逝，他卻閉闔了雪色的眼睫，不愿見那寂靜消融的冰川。

    望不到盡頭的雪域，皆因這一朵圣蓮而生，徹骨冰雪是他淬煉自己的道心，如今冰雪化了，蒸融的水痕像一道道眼淚。

    我也……愛你。

    圣翕動了幾下嘴唇，話始終沒有說出口。

    女人卻把玩著他的白雪長發(fā)，似是感慨：“這是怎么了，頭發(fā)長了這么多?！?/br>
    是長了許多，在他確定自己愛意的一霎那，千年霜雪吹滿頭。

    “……我可能要消失了?！彼谒龖牙镎f。

    聞言，她沒有多余的反應(yīng)，只是靜謐的注視著他。

    “你重鑄妖身，可能會失去記憶，我將轉(zhuǎn)世……也會跟你一樣。”

    會忘記。

    忘記了，忘記她帶給自己的愛恨癡嗔，他也許會認(rèn)得她，可是心里會被掏空，什么都不會再有……圣有點惶恐，他攥住她一抹赤霞衣擺，乞求道：“你記起了我，要來尋我。”

    她說：“好?！?/br>
    “再世的我，可能會冷心冷肺一點。”他別扭著，磕磕碰碰的道：“你……你要哄一哄我……”

    不要放棄我……

    她看著他，說：“好?！?/br>
    這是郁夏第一次看見他笑，也是最后一次。落出的淚珠如冰川雪水般晶瑩，這朵雪蓮花在她手中凄冷的枯萎了，幻境崩塌，意識逐漸渙散。

    她醒了。什么都不記得了，她以為自己是只沒什么修為的蓮花妖，唯一特殊點是血rou愈合得比較快。

    后來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記起來了，她去尋了他，她也哄了他——哄騙了他，她說好要聽佛子講經(jīng)，但一日都沒再來過。

    她把自己活成了一個謊言。

    圣蓮有通天的氣運，本來是可以隨意再活個八、九萬年的，因她而萬年凋零。而佛子呢？無情之人踏上紅塵道，亦會無路可退。

    她不是什么能舍棄自己的私欲成全他人的人。她只是覺得，不該有的東西，就讓它只存在一次吧，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

    形形色色，浮世萬千。她誰都不想恨，也不想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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