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截了當(dāng)?shù)乇砻髁俗约壕褪菦_著錢和身份去的，秦至臻對她的疑慮并沒有因為兩句話就打消，她淡淡地看向葉竹漪脖頸上被掐出來的紅印。

    那眼神沒有任何情感，葉竹漪只覺得無形中像有一條冰冷的蛇纏上脖子，一點點纏繞著，讓人心里發(fā)寒，皮膚上猛然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她強撐著將身體挺得筆直，手死死握緊了手臂。

    秦至臻收回了視線，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和衣擺，淡淡道，接下來的一個月，我都會來。你提的這件事她側(cè)過頭沖葉竹漪笑了一下，放蕩不羈里透著威脅，看你表現(xiàn)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戲到這里其實就結(jié)束了，場上的監(jiān)制和副導(dǎo)都扭頭看向路不平，等著她喊卡，可路不平一動不動，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地看著監(jiān)視器。副導(dǎo)剛準備開口，周雯拽了他一下，沒演完呢。

    鏡頭里葉竹漪呆愣地坐了一會兒，像是剛剛反應(yīng)過來這一場博弈結(jié)束了，她手頹然地放下，一直緊繃的肩塌下，一瞬間像是卸了個重擔(dān)，人脫力了。

    夾著煙的手蜷了蜷，葉竹漪哆嗦著抬起手，手指顫動得厲害，她用另一只手按著固定住，就著燃燒著的煙，猛吸了一口。

    吐出的煙霧繚繞著將她的臉半遮半掩住，模糊中只覺得她面部表情似哭又似笑。

    到這，路不平才出聲喊了卡。

    葉竹漪松了一口氣，這是她演過最累的一場戲了，她低頭看著手里的煙，舌尖舔了舔牙。

    這是臻臻剛剛抽過的

    煙可以滅了。退至一旁的秦至臻走過來出聲提醒道。

    葉竹漪回過神，站起身應(yīng)道，啊，好。

    應(yīng)得很爽快，卻沒下一步動作，她垂首盯著煙看，抿了抿唇，很糾結(jié)，想再來一口。

    這樣的神情落在秦至臻眼里，就引起了誤會，還以為她有煙癮。秦至臻掃了一眼那煙，都快燃盡了，是她之前抽過的那根。

    煙癮大的都懶得再點一根了？

    她想說要不你再吸一下，不過沒來得及說出口，葉竹漪又很果斷地彎腰將煙掐滅在了煙灰缸里。

    戒煙還挺有毅力。

    大夏天的穿兩件演戲，情緒還得繃著，即便室內(nèi)開了空調(diào)還是覺得熱，秦至臻將外套脫下搭在臂彎上，又扯了扯襯衫衣襟，目光落在葉竹漪的脖頸上。

    葉竹漪皮膚很白，似乎還很敏感，五道指印紅痕布在上面有點觸目驚心。

    墻角放了一箱礦泉水，秦至臻走過去從中拿了一瓶，你脖子和喉嚨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抱歉，為了效果后面用了的點力。

    葉竹漪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挺舒服的。這話怎么聽怎么別扭，卡殼了一瞬，她清了清嗓子解釋，額我是說沒有不舒服。

    演戲時的妖嬈嫵媚、巧捷萬端的模樣消失殆盡，葉竹漪撫額低低地嘆了一聲。

    秦至臻一轉(zhuǎn)身就看她一臉懊惱，想著剛剛那語無倫次的回答，忍不住勾了勾唇，將手中的水遞給她，喝點水，潤潤喉。

    謝謝秦老師。葉竹漪接過水，挪了挪手按在秦至臻碰觸過的地方，瓶身上似乎還殘留著秦至臻的溫度。

    她視線定格在秦至臻手上被她掐出的指甲印上，張口想道歉。

    秦至臻順著她的目光垂眸看了看，提前開口道，正常反應(yīng)，不必放心上。她卷起袖子，手臂上也有抓痕，別人也這樣。

    比起穆望濘激烈的反應(yīng)葉竹漪的都算是很溫柔了。

    顯然這個安慰對于葉竹漪來說不算安慰，她看著那幾道印子又心疼又心里發(fā)堵，移開視線，余光看見路不平走了過來。

    路不平對葉竹漪說道：我們要討論一下試鏡結(jié)果，差不多要半個小時。和上一輪一樣，想等結(jié)果的話可以留下來等，就在之前休息室等就可以了。有事的話也可以先回去，無論過不過，晚上我們都會電話通知的。

    葉竹漪點了點頭，和一眾人頷首道謝以后離開了試鏡室。她先去了趟停車場通知柯舒還要再等半小時，而后從小喬那里拿了手機和準備好的專輯，聯(lián)系了連蓉，將專輯交給連蓉后才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只有靳玥一人，隋萱和穆望濘都有事，試鏡完就走了。

    沉默了沒一會兒，靳玥忍不住開口道，別在這兒干等了，你的結(jié)果早就定了，投資方是不會用一個什么都沒有的演員的。

    葉竹漪正把玩著手機，聞言覷了她一眼，古藤集團的馬總，他夫人剛生了雙胞胎你知道么？

    靳玥面色一僵，她生雙胞胎關(guān)我什么事？

    那我在這兒等關(guān)前輩什么事？葉竹漪撩開頭發(fā)，笑得溫和，語氣涼薄，靳玥，別再惹我。你沒聽過一句話么，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靳玥爬上現(xiàn)在的位置背后經(jīng)歷的事太多了，古藤集團的馬總曾和她有過一段，她不清楚葉竹漪到底知道多少，又不想被唬住，強自鎮(zhèn)定地嗤笑一聲，你能有什么能耐，嚇唬誰呢？

    你可以試試。葉竹漪彎了彎眉眼，梨渦漾在臉上。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靳玥安靜了，之后副導(dǎo)過來先叫走了靳玥。

    休息室只剩她一人，葉竹漪控制不住地心慌起來，靳玥說的也沒錯，她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沒有流量、沒有拿的出手的代表作、沒有資本運作。

    也許她能比過靳玥和隋萱，但還有個穆望濘，無論是先天還是后天的條件都很優(yōu)秀，以她現(xiàn)在的能力去和穆望濘爭高下，有點懸。

    正兀自想著，副導(dǎo)走了過來，你結(jié)果出來了，走吧。

    葉竹漪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后又回到了試鏡室內(nèi)。

    屋里作為道具桌子、沙發(fā)和機位都被撤走了，人也走了一大半，只剩制片人、路不平和周雯。沒見到秦至臻，葉竹漪有點失望也有點慶幸，如果沒過至少看不見她不會太難受吧。

    但是很快她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

    當(dāng)她看見路不平三人都板著一張臉，用很同情的目光看著自己，聽見路不平說，我很遺憾地通知你。

    路不平長長地嘆了口氣。

    葉竹漪的心在她這聲嘆息中咯噔一聲，狠狠地墜落下去?？床灰娗刂琳?，又聽到這樣的結(jié)果，她更難過了。

    第11章 對賭

    一場試鏡就已經(jīng)這么親密了，后面的戲呢？她落選了，所以又只能通過熒幕看臻臻，還要看她和別人親昵么

    葉竹漪忍不住就鼻酸眼睛酸，除了演戲，平日里她幾乎不會哭，更不會當(dāng)人面哭，性格使然她不愿意在別人面前表現(xiàn)出脆弱的一面。

    所以在想哭的那一刻葉竹漪習(xí)慣性地垂眸，指甲陷進掌心，將眼淚忍回去。

    眼見葉竹漪眼眶泛紅后迅速垂下眼睫，愣是沒落下一滴淚的逞強樣，路不平忍不住又嘆了一聲，她打心眼里覺得自己的決定沒錯。

    這就是她和周雯要的沈蔓青。

    秦至臻從洗手間回到了試鏡室內(nèi)，一進門就看見葉竹漪倔強忍哭的模樣，她眉峰一挑，從葉竹漪身邊路過時說道，和我搭戲這么委屈么？

    這話什么意思？

    葉竹漪心猛地一跳，大腦一片空白，都不會思考了，她抬眼迷茫地看向秦至臻，什么？

    雙眼通紅雖然沒有眼淚流出但泛著水光，眼神黯黯的，這比直接哭出來顯得更加壓抑難受。

    秦至臻眉頭快速地皺了一下。

    路不平手抵著唇清了清嗓子，秦至臻與路不平對視了一會兒，了然又意外，還沒說結(jié)果？

    不知道結(jié)果就委屈成這樣？

    制片人和周雯都維持不下去深沉樣了，噗嗤一下就笑出了聲。周雯哂笑道，這老路非搞什么先抑后揚，讓人家小丫頭還以為自己沒過呢，差點給人整哭。

    秦至臻輕嘖了一聲。

    葉竹漪眨了眨眼酸澀的眼，更懵了。

    噯，先忍著別哭啊，等我說完再哭也成。路不平笑著說，我很遺憾地通知你，要跟著我這個魔鬼導(dǎo)演、我們這個窮劇組一起吃苦咯。經(jīng)過討論，我們決定由你出演沈蔓青這一角色。晚些時候會聯(lián)系你經(jīng)紀人具體談?wù)労贤推甑膯栴}。好了，我說完了，你可以喜極而泣了。

    路不平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葉竹漪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路不平，愣了兩秒，彎唇笑了起來，臉頰上漾出淺淺的梨渦，她分別朝坐在桌后的三人鞠了一躬。

    腳轉(zhuǎn)了個方向，葉竹漪作勢要朝秦至臻也鞠一躬。

    腰剛彎了一點，秦至臻提前出聲制止了她，我就不用了。語氣涼薄。

    葉竹漪直起腰，她看著秦至臻，眼波顫動，誠懇道，能和秦老師搭戲，是我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包括我。

    是我不惜進入自己最討厭的圈子也想做的事，葉竹漪說完就垂下了眼，她不敢多看秦至臻，她怕自己的感情會外露太多。

    知道了。秦至臻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落到自己的腕表上，路導(dǎo)，沒什么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路不平拍了拍腦門，瞧我這記性，差點給忘了，老秦總大壽，替我問聲好。她沖秦至臻擺了擺手，示意她快去。

    秦至臻笑了笑，好。

    臨走前秦至臻瞥了一眼低頭乖巧站著的葉竹漪。

    圈子里什么樣的人都有，有表面清純背后風(fēng)sao的，有看起來很壞其實很善良的，也有長得嫵媚性格單純的，很多戲里戲外相差很大的。

    但像葉竹漪這樣的人，太少見了，找不到合適的詞去形容。

    就好像外面戴了無數(shù)層面具，都像她，又都不像真實的她，給人一種戲里戲外都在演的感覺

    不過，不管葉竹漪是個什么樣的人都和她沒關(guān)系，秦至臻收回視線和思緒，出了門。

    葉竹漪用余光偷瞄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見，她幾不可察地嘆了一聲息。

    秦至臻走后，路不平朝葉竹漪露出溫和的笑，說道，那個葉子，我就這么稱呼你了哈，關(guān)于角色周雯編劇還想跟你單獨聊一下，你看現(xiàn)在你方便么？

    方便的。葉竹漪點了點頭，我和經(jīng)紀人說一聲，她還在外面等我。

    你經(jīng)紀人也在這兒等著？路不平想了想，又不覺得意外了，畢竟葉竹漪現(xiàn)在咖位不夠，遇到好片試鏡經(jīng)紀人都會重視，她從面前的文件夾里抽出一份合同，說，這樣吧，合同我今天帶著了，你讓你經(jīng)紀人來一趟，正好趁著都在，面談方便。

    葉竹漪打了個電話給柯舒，沒一會兒柯舒就滿面春風(fēng)地過來了，笑得合不攏嘴，仿佛試鏡過了的是她本人。

    柯舒的人脈廣，她手下比較火的藝人以前也和路不平合作過，兩人認識，沒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題。

    這期間周雯拉著葉竹漪去了隔壁房間聊關(guān)于角色的問題。

    我當(dāng)初就是看了那個微博上的拉娘配視頻，就覺得你和至臻挺有那什么，西皮感。周雯一臉慈母笑拉著葉竹漪的手，像嘮家常似的說。

    葉竹漪忍不住笑了起來，周阿姨好時尚。

    那必須的。周雯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她的夸贊，又說道，不止是西皮感啊，看了兩次試鏡，我和老路都覺得你很適合沈蔓青這個角色。其實，定下你不容易，這事呢老路覺得沒必要說，但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

    葉竹漪直覺事情不簡單，她收起笑，認真道，周阿姨您說吧。

    周雯回想起不久前發(fā)生的事，頗無奈地嘆了口氣。

    就在葉竹漪離開試鏡室后，路不平幾人就沈蔓青一角到底是選穆望濘還是葉竹漪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單就表演來看，葉竹漪詮釋的沈蔓青比穆望濘的要更符合路不平的標準。但路不平只考慮這方面，考慮更多的制片人當(dāng)即就把葉竹漪給淘汰了，不以為意道，你想要怎么詮釋角色，你跟穆望濘說讓她照著演就是了。

    路不平最煩指導(dǎo)人演戲，哂道，我給她說，讓她照著演？你怎么不干脆讓我去演呢？

    你這話說的。制片人拽了拽領(lǐng)帶，耐著性子解釋自己的觀點，我也是從大局考慮。穆望濘要流量有流量，要長相有長相，演技嘛人也是兩輪影后了，口碑票房至少都有保證。那葉竹漪有什么？你這要定她，網(wǎng)上保準要罵這哪兒來的人？聽都沒聽過，能演好么？還沒開拍就要被不看好了。

    路不平不耐煩道，質(zhì)疑聲老子聽多了，管他娘的怎么說呢。怎么著，我用葉竹漪這口碑票房就一定沒保證？口碑票房就指望她穆望濘一人了是吧？我！老周！至臻！我們?nèi)齼憾急ＷC不了了是吧？

    別總老子老子，又冒臟話的，好好說話。周雯眼見兩人要吵起來來了，趕忙給各倒了一杯水，她與路不平交好，看似指責(zé)路不平，其實是先堵了制片人的口。

    制片人確實火大差點就要罵起來，他喝了水，壓著火氣說道，你別歪曲我的話，我的意思是更有保證！而且，不為了票房口碑，公司那邊能把你和老周找來再合作一次？

    這制片人是投資方的代表，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選男主演時路不平就與制片人吵了起來。成天口碑票房的，也不問合不合適，演技過不過關(guān)，說的好像不是他們定的主演有流量，這電影就一定會撲似的。

    路不平氣得都要跳起來了，她耙了耙雞窩頭，我叫你聲王總你就真把自己當(dāng)老總了？去和你頂頭上司問問去，是他們求著老子來拍的！你給老子惹毛了，老子就不導(dǎo)了！

    制片人臉色霎時就白了，火氣立馬也竄了上來，他又怕路不平真不導(dǎo)了，忍了忍說道，路導(dǎo)，一事歸一事，我問頂頭上司他們也會更認可穆望濘。摸著良心說話啊，這部電影投資成本不低啊，我們想要票房更好沒毛病吧！

    呵。我算是明白了，只要票房有保證就隨我了是吧。路不平將水一股腦地給喝了，轉(zhuǎn)頭問一直沉默聽戲的秦至臻，臻兒，我問你一句，你覺得和哪個搭戲舒服？

    突然被戳的秦至臻愣了愣，有種瓜吃到自己頭上的感覺，她哼笑了聲，非得選一個的話那就葉竹漪吧。

    成。路不平將空杯子置桌上，覷了眼制片人，打電話給你們老總，簽對賭吧。保底票房20億，沒達到我路不平給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