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頭的家伙！就知道睡覺，你這該死的懶鬼！拐杖在雜技演員的腿上抽了一記，將她從睡夢中抽醒，接著又重重地落到了馴獸師身上。今早鸚鵡猴和白馬鬧出的sao動讓馬戲團賠了很多錢，想到這里，老頭的咒罵更加惡毒了，可惡的南方佬！不中用的賠錢貨，還不如你病死的前任

    直到將馴獸師抽得跪倒在地上，老頭這才稱心如意地躺到了搖椅上。

    一個婦人垂著腦袋給老頭捏腿，根據(jù)馬戲團雇員之前的對話，萊芙知道她是老頭前年才娶的妻子。從萊芙的方向看不到那個婦人的臉，但是從背影可以看出后者十分年輕，指不定還沒有萊芙大。

    為了多安置幾個觀眾席位，馬戲團后臺極為逼仄，光是表演者就夠擁擠的了，通道中還擺滿了獸籠。

    籠子里關(guān)了許多拔了牙齒剪了爪子的猛獸，離萊芙最近的幾個籠子里關(guān)著一只黑熊，一只老虎，一對公獅，還有幾個沾染了魔性的她叫不出名稱的動物，都疲軟地趴在籠子里，排泄物沾在身上，不到出場的時候不會清理。突然，像是嗅到了什么陌生而危險的氣味似的，它們不約而同地抬起了腦袋，警惕而煩躁地在狹小的籠中踱步。

    只有在老頭休息的地方，才稍微有些空間。

    躺椅邊上便是那只神奇的柜子，老頭瞄了柜子好幾眼，終于移開了目光，接著又忍不住眼饞地瞧了一會兒。這個柜子是兩個富商請他保管的道具。他之前對外假稱那兩個富商是馬戲團真正的主人，又將那個跛子引見給艾德里安，接著只需要在今夜將這只柜子交給對方派來的人，就能得到傭金剩下的一半。

    聽說那個叫提姆的跛腳魔術(shù)師的看家絕技就是用這個柜子將人變走，可惜艾德里安那個不中用的東西根本沒有看出這個柜子的古怪。不過，只是為了運輸一只平平無奇的柜子，對方居然能付那么高的傭金

    這豈不是意味著，這只柜子的價值比那筆傭金還要高？

    搖椅發(fā)出吱噶吱噶的聲音，老頭眼睛一亮，笑呵呵地在年輕妻子的身上摸了一把，接著探起上身，干瘦的手向柜子伸去。

    你說那些回收柜子的人會從哪里進來？萊芙站姿不變，卻已經(jīng)將弩上的箭只取了下來，手指停留在尖銳的箭頭上。

    多虧了白日那場sao動，有了在這附近增派官兵的借口。后臺除了連接舞臺和觀眾席的地方之外，只有一個出口，無論從哪里出去都難免遇上官兵，畢竟這柜子太顯眼了。娜提雅維達道，除非

    萊芙一用力，咔嚓一下拗斷了箭頭，將剩下的部位裝上弩，對準了那只柜子。

    您不覺得回收這個說法相當微妙嗎，娜提雅維達盯著斷箭看了一會兒，這個詞還有一個含義，指將沒用的東西徹底清除。

    馬戲團東家的手落在柜門的把手上，作勢要拉開。

    雖然猜到那些人很可能會通過柜子進來，但是他的動作還是讓萊芙有些意外。這地方人多眼雜，柜子和表演者之間沒有任何有形的阻擋物，實在不是適合秘密交易的地方。她不覺得這個馬戲團里全部的演員都被委員會招徠了，若是有人突然從這個柜子里出來，未免太顯眼了一些。

    外頭的觀眾席傳來喝彩聲。

    艾德里安的表演結(jié)束，學(xué)徒捧著道具跟在他身后進來，道具包括幾把閃著寒光的小刀。提姆從通向觀眾席的門里走來，胳膊上有些血跡。在剛才那場危險的魔術(shù)里，他們的配合似乎并不順利。

    老頭回頭沖著艾德里安咒罵了幾句，然后拉開了柜門。

    從萊芙的角度看不清柜子里有什么。但是老頭的神情一下子變了，猛地關(guān)上了柜門，但是柜門無法完全關(guān)攏。小妻子站起來，朝老頭的方向走了幾步。他將她一把拉過，擋在身前。

    一聲幾不可聞的嗤響傳來，年輕的婦人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之后不再動彈。

    第167章

    萊芙將去了箭頭的殘箭換成一枝完整的箭放上, 然后瞄準，擊發(fā)。

    誰知道在箭射出去之前，萊芙聽到自己手中傳來咔嚓一聲。

    她之所以學(xué)弩, 是為了彌補砍刀的短板?？车杜艘粚育埜?，堪稱無堅不催, 但是那顆雞肋的火云雀晶核給它帶來一個難以避免的缺點。在夜里, 或是在需要采取隱蔽行動的情況下，那層金紅色光芒極為不利, 再加上砍刀無論怎么說都是近戰(zhàn)武器，而且造成的創(chuàng)面很大，不適用于需要保持獵物完整性的捕獵任務(wù)。總之，學(xué)一種遠程的攻擊力強的武器，從長遠來看相當必要。

    但是現(xiàn)在萊芙愕然地看了一眼手中斷成兩截的弩, 這幾乎宣告了她從近戰(zhàn)刀客轉(zhuǎn)為遠稱射手嘗試的失敗。在捕獵的時候她比較放松，然而在面對實力未知的敵人時，她習(xí)慣了捏緊刀柄, 砍刀輕易捏不壞，但是弩不同。這把弩雖然不是最貴的，但是制造材料也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堅硬, 她恐怕找不到更結(jié)實耐用的弩, 除非她能從魔龍身上找點材料來做一把新弩說起來, 她之前還覺得娜提雅維達把唾液、骨頭、皮膚組織送給她就夠怪異的，這時候她居然主動想到了這一點，實在不應(yīng)當。

    這些念頭在一瞬間轉(zhuǎn)過，幾乎就在馬戲團女主人倒地的同時, 萊芙連斷弩帶著手里的箭擲向柜門打開的縫隙，然后抽出砍刀, 一躍而下，果斷向著柜子劈去。

    娜提雅維達已經(jīng)將尾巴收了起來，手里捏著那只魚頭面具，松弛地垂在身側(cè)。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落到了一處角落里，彎下腰。

    艾德里安臉上還是貼著那兩條可笑的胡子，脫了外套掛在臂彎上，邁著不緩不急的步子，向馬戲團東家所在的搖椅走去。后者才剛剛疾言厲色地訓(xùn)斥過他一頓，艾德里安來此的目的，似乎只是為了回應(yīng)剛才聽到的惡言而已。

    在萊芙將要砍到柜子的時候，年輕的魔術(shù)師正好卡在了刀鋒和柜子之間，朝執(zhí)刀人望去，看到黑面具下露出的兩只眼睛，驚道：你你是誰？

    在艾德里安身后，老頭臉上掛著驚恐，融合著死里逃生的喜悅，扭曲成一個怪異的笑容，身體僵直地倒在了搖椅上。

    讓開！萊芙只得改變了刀的朝向。

    豈料艾德里安非但沒有躲開，居然將外套向萊芙甩去，外套沒有碰上刃口，但是纏上了刀面和刀脊部位。

    在另一邊，雜技演員正在瞌睡，突然一個重物砸到她腦袋上。伸手推開，正要繼續(xù)睡去，但是重物怪異的觸感卻讓她驚醒過來。溫?zé)岬囊后w從頭發(fā)上淌下，她用手背在臉上擦了一下，一片鮮紅。

    那個剛剛和艾德里安合作過的跛腿魔術(shù)師正倒在道具堆上，雜技演員撲上去試探了一下鼻息，愣了好一會兒之后，發(fā)出一聲壓抑的驚呼：他死了艾德里安，你是怎么搞的，你的破爛把戲把他弄死了！

    而在另一邊，艾德里安和一個戴著黑色面具的矮個子纏斗在一起。兩人身側(cè)，東家和妻子都不省人事，雜技演員直懷疑自己在噩夢中。

    我們快走。cao偶師拉上她往出口走去。

    后臺亂了起來，無數(shù)嘈雜的聲音響起，演員們向外逃去。

    小姑娘，你是圣殿派來的？艾德里安注意到了萊芙將刀刃的方向轉(zhuǎn)向內(nèi)側(cè)，這是一個回避傷害的動作，但是他沒有停手，而是借著萊芙的收勢用外套抵著刀背向她的腹部推去。

    即便龍革鞘和刀背上的晶核給砍刀提供了戰(zhàn)斗力加持，但砍刀畢竟是單刃的。厚厚的刀背能砸碎硬而脆的東西，但是破壞不了柔軟而具有有韌性的面料。

    現(xiàn)在刀刃對著執(zhí)刀者，施加在外套上的力量大得反常。

    萊芙?jīng)]有回答。

    在艾德文的供詞中，馬戲團的作用只是為了給他們提供身份掩飾，其中并沒有提到艾德里安的存在。而剛才馬戲團主人的反應(yīng)，還有那個倒下的女人，都說明了柜子里頭本身就藏著什么。萊芙不覺得委員會為了收回一個柜子需要特意派出兩波人來。所以在艾德里安擋在她面前的時候，她還以為他只是一個意外被攪和進來的普通人，之所以將外套向她拋來，也只是出于自衛(wèi)的本能。

    但是現(xiàn)在看來，他分明就是沖著她來的。

    她突然想起艾德文說過，在加入委員會之后，他和斯坦利服下一種藥，這種藥使得他們的力氣大幅度增強。即便一個草場的半人半獸們聯(lián)合起來攻擊他們，他們也不會落于下風(fēng)。萊芙試過斯坦利的力氣，的確是比普通成年男子強上不少，但是這種優(yōu)勢也只是相對于普通人而言的。武器上的晶核、戰(zhàn)斗訓(xùn)練、等級的提升以及圣殿對正式騎士的加持作用累積起來，要比他們服下的那顆藥的作用強多了，因而那兩兄弟并沒有對萊芙產(chǎn)生什么威脅。

    然而艾德里安的力氣卻大到了值得她注意的程度。

    就像她感受不到踩到一只螞蟻和踩到一只螞蚱的區(qū)別，但如果踩到了一條小水蛇，她至少會低下頭看一眼。

    眼看著刃口快要碰到萊芙的身體，恐怕要在她肚皮上斜剖一刀，艾德里安似乎看出了萊芙眼神中的訝異，輕蔑地哼了一聲，他手里沒有收力，道：這把刀的材質(zhì)看起來很奇特，可惜很快就是我的了。

    話音未落，萊芙的手臂一用力，砍刀生生地停住，刀背抵著外套，拍向了艾德里安的臉。

    啪的一聲脆響，從額頭右側(cè)到下頜骨左側(cè)拍出了一道血痕，艾德里安的鼻梁直接被打斷了，兩管濃稠的鼻血從變形的鼻頭下淌出來，灰色的眼瞳閃動了幾下，生理性的淚水不可抑制地冒出來，在閃爍的淚光中他不敢置信地盯著萊芙。因為太過驚訝，甚至忘了下一步的動作。

    萊芙也同樣不敢置信。

    這幾天她飽受打擊，先是為了白島掏光了所有積蓄，甚至淪落到需要一顆未出殼的蛋來資助的程度，剛才又意識到她可能做不了射手，自信心正處于低點。而艾德里安這樣出場淡定、在戰(zhàn)斗中還敢出言挑釁她的人形對手，讓萊芙忍不住想起極為難纏的利安德爾先生。對于自己實力的估計讓萊芙確信自己會贏，過往的經(jīng)驗卻讓她做好了大戰(zhàn)幾百回合的準備。

    她沒有想到會贏得這么輕松，更沒有想到一招下去，就把對方打哭了。

    萊芙?jīng)_著艾德里安的胸口踹了一腳，將他踩在腳底，然后扯過那件外套抻了一下。

    不錯的衣服，用來綁你正合適。外套似乎是用什么特殊的材質(zhì)制成的，強度頗高。她從地上撿起一塊手帕，塞進了艾德里安嘴里，然后將他翻過來，兩只胳膊反剪在身后，用外套捆住了手腕部位，然后從系統(tǒng)背包里拿出鐵鏈，在外套上再纏上幾圈。

    后臺的動靜很快就影響了觀眾席，好在外圍增派的官兵早已得到命令，將慌亂的人群疏散開。

    說，你是什么人？利奧波特？對于委員會里未露面的成員，萊芙能想起來的也就只有這個名字，但是她并不覺得會這么巧。她小心地繞過了倒在地上的年輕女子，推著艾德里安，抵住了柜門。

    還不快招？！萊芙粗聲粗氣地催促著，又在艾德里安的小腿上踹了一腳。

    艾德里安嗓子里發(fā)出了嗯嗯的聲音，用盡全力扭過頭來瞪著萊芙，無聲地控訴著：你親手將我的嘴堵住了，卻又怪我不能說話？

    萊芙想起來了，有佩皮斯服毒自盡在前，她擔(dān)心艾德里安也會在口中藏毒，在提供足夠的口供之間就一命嗚呼，所以堵上了他的嘴。

    鼻血和眼淚都沒有止住，臉上的血痕已經(jīng)腫了起來，狼狽中帶著一絲滑稽，滑稽里帶著幾分委屈。雖然艾德里安人高馬大、五官粗笨，但淚流滿面的樣子看起來還是挺可憐的。

    萊芙打人形對手的經(jīng)驗不多，把對手打哭更是破天荒頭一回，看到他這副慘樣，下意識地說了一句抱歉。一扭頭看到倒在了道具堆上的老魔術(shù)師提姆，她不相信提姆在這個時候出事只是剛巧發(fā)生了舞臺事故。

    艾德里安脖頸的皮膚泛青，接著出現(xiàn)鱗片的形狀，淚眼中的瞳孔豎了起來，下頜骨向外展開。

    在馬戲團演員們四散離開之后，后臺一下子空了許多?；\子里的動物卻無處可躲，驚恐而焦躁地拍打著籠欄。

    一個巡邏的軍官打開后臺和外頭相連的門，萊芙示意他去查看提姆還有那個倒在地上的女子。

    角落里的娜提雅維達拿著一個小鐵鍬正在挖著什么，似有所感地望向萊芙的方向。

    萊芙押著艾德里安，正要將他移交給軍官暫時看管，好讓她騰出手來查看那只柜子的情況，突然發(fā)覺原本緊緊捆在他手腕上的外套和鐵鏈居然變松了。接著又發(fā)現(xiàn)了更奇怪的事情艾德里安分明是用后背對著她，但是他的腦袋卻轉(zhuǎn)了半圈，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依舊在流淚。

    什么鬼東西？萊芙出離地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