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出書版) 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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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沒什么好抱怨,她本就是沒有故鄉(xiāng)的人。 “你考評結(jié)果大部分看我,”陳見夏到底還是說了,“現(xiàn)在你做后臺數(shù)據(jù)分析,我沒壓你,你怕什么?” 小女孩白皙的臉頰微微泛紅:“那你會一直在嗎?……我聽說,simon要走了。是真的嗎?” 果然還是在意那個坐在角落的男人。 “我不知道?!?/br> “有人這么說的,但也有人說simon和frank上周還單獨談話來著,他跟了frank十年了,不會就這么被棄了吧?有人說他會建獨立的事業(yè)部,開拓新業(yè)務(wù),到底哪個消息是真的?”serena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我之前還約過他談職業(yè)發(fā)展,他還給我規(guī)劃了未來三年的路徑,要走的人不會跟我說這些吧?” “我不知道?!?/br> “但是——” 陳見夏mama的來電終于救了她,她大大方方告訴女孩,我家里的電話——我爸爸病了,很嚴重。 serena立刻點頭如搗蒜,放開了抓著陳見夏的手。 面對同事時,天大地大家里人最大;面對家里人時,千難萬難工作最難。陳見夏左右騰挪了很多年了,已經(jīng)沒有半點罪惡感。 甚至借著這個電話,她將聚餐的事情也扔給了serena:“你幫我告訴大家吧,我爸爸肝硬化,我有家事要處理?!?/br> 她厭煩,不想跟山羊胡坐對面吃飯,最重要的是,她沒想好到底這個隊值不值得站、要怎么站,不如清凈一晚上,好好看看那封去南京宣講的郵件,再跟另一個人談?wù)劇?/br> 南京……見夏低眉。 serena驚訝得瞪大眼睛,陳見夏面色如常,囑咐她:“不用替我避諱遮掩,就這么直說就行了。” 陳見夏冒著雨穿過了兩條街,走到富民路的交叉口,在一家店門口的雨棚下等了幾分鐘,一輛銀灰色雷克薩斯停在她面前。 她迅速拉開副駕駛車門坐進去。 simon沒講話,她也沒講話,只有雨刷偶爾動兩下,將迷迷蒙蒙的水汽抹去,不出五秒,擋風(fēng)玻璃上又是一片模糊,雨刷徒勞地搖擺,懶洋洋的,和車上的兩個人一樣。五分鐘過去,車在富民路移動了不到十米。 見夏見他要左轉(zhuǎn),忍不住提醒:“別走常熟路,david和serena他們可能還坐在外面等位,這時候正堵,萬一停在他們眼前動不了,可就熱鬧了?!?/br> simon依言:“那就繞下路吧?!?/br> 等紅燈時,他將西裝外套脫下來,往后排一甩,見夏讀出了他的煩躁,不想往槍口上撞,隨手開了車載廣播,正放著林憶蓮的歌。她想起第一次坐在simon的車上,氣氛很尷尬,是他主動開的廣播,放的也是林憶蓮。 當(dāng)時他說,林憶蓮的聲音很美,有種風(fēng)塵氣。 “是夸獎,”他有點緊張地補充,“不是說歌手,也不是不尊重女性,我只是找不到別的可以替代的詞。風(fēng)塵比風(fēng)情準確一些。……我說得對嗎?煙火氣和風(fēng)情好像都差了點什么?!?/br> 車里有他淡淡的香水味,那天也是下雨,窗外是濕漉漉暈染開的燈紅酒綠,她忽然覺得離這個英俊的男人近了很多——因為他不像其他人一樣講話夾英文,因為他愿意在自己面前使用不那么紳士和正確的詞匯。 那是他們關(guān)系的開始。 陳見夏忽然想到飛機上,她隨口對serena說起鐵罐曲奇,serena同樣覺得她們的關(guān)系瞬間親密了不少。其實只是年長者偶爾松懈漏下的情緒點滴,卻讓那個更在乎的人細細揣摩,淋了一身自娛自樂的雨。 左道一輛車強行變道,硬擠在了他們前面,simon難得罵了句臟話,用手扯領(lǐng)帶,再次往后排一甩。 陳見夏沒讓他送自己回家,兩人一起將車?;厮2層的車庫,simon要上樓,按亮了27層,見夏搶著按了l層。 “去旁邊那家居酒屋吧,步行過去,”她說,“你不吃晚飯,但可以陪我喝一杯。” “哦,你沒吃晚飯,不好意思。”他有些抱歉,“去我家也一樣的,我可以給你做飯。家里也有酒。” 見夏笑了:“我吃沒吃晚飯你都沒心情關(guān)注,還有心情做飯?吃現(xiàn)成的吧。其實……你心情很差,很挫敗,可以說出來的,不用虐待外套和領(lǐng)帶?!?/br> simon沒說話。他的尊嚴可不是能讓陳見夏隨隨便便戳著玩的。但見夏不在乎了。 他們坐在狹小的靠墻雙人桌,點了海葡萄、枝豆、湯汁炸豆腐、三文魚頭和一些烤串,冰了兩壺清酒。 見夏吃得興味索然,其實她更想吃辣的,想吃熱騰騰的腦花、串串,肆無忌憚地吃到鼻尖沁出熱汗,肆無忌憚地擤鼻涕。 幸好酒還是好喝的。 “你知道serena喜歡你嗎?”她問。 “關(guān)我什么事?!?/br> “不關(guān)你的事,也不關(guān)我的事,”見夏嘆息,“你沒回答我,我問的是,你知不知道?!?/br> simon的成熟之處在于他會假裝認真面對每一個問題。比如此刻用停頓來偽裝思索。 “眼神能看出來,不過小女孩不都是這樣嗎,哪怕她們有男朋友,面對異性還是會害羞?!彼o自己倒酒,不看陳見夏,“你問這個做什么?同情心泛濫替小女孩打抱不平?我們這樣的關(guān)系,你沒立場同情她吧?” 陳見夏懶洋洋地反問:“就不能是我吃醋了嗎?” simon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你當(dāng)我是白癡么?” 這段關(guān)系他們是有默契的,說過喜歡,沒說過愛,沒參與過彼此的生活圈子,不問過去,也不曾暢想未來。 共同話題倒是極多——辦公室地下戀,每天光是互通內(nèi)部信息和議論同事關(guān)系就足以填滿共處的時間了,人和人利益一致時,別的事情也會很有默契。陳見夏自己都分不清他們共同喜歡的電影和書籍究竟有多少成分是真心,又有多少是因為工作上的默契而寬容了審美。 還有什么比利益共同體聯(lián)結(jié)更密切的嗎? 只可惜,寫字樓里,沒有什么不是暫時的。 吃飯的時候,他為了保持身材而悶頭喝酒,不肯陪她吃半粒米,而她用舌尖壓破海葡萄,就著細微的海腥氣,滿腦想著蒼蠅館子和大盆紅油泡牛蛙。 “你知道南京建倉的事嗎?”她剝著枝豆,“雖然跟我們做后臺的沒什么關(guān)系,但最近我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你和frank談過之后,我們就沒見過面了,倒也不用具體告訴我談了什么,但,是不是不太愉快?” simon還是悶頭喝酒。很久之后,他說:“他已經(jīng)不信我了?!?/br> 短短四個月,和simon并肩作戰(zhàn)的精英同袍已經(jīng)走了大半,包括多年前在最終面試時將陳見夏招募進來的cfo,一個胖胖的新加坡老頭,與她和和氣氣講,自己年輕時在湯森路透工作累到流鼻血、被自己女兒從夜店回家撞到,白眼一翻,說,daddy,你沒有l(wèi)ife。 很和氣,和simon這樣在新加坡長大、讀書、生活的人一樣,懂得將自己的優(yōu)越感隱藏起來。有退路的人,最愛自我調(diào)侃。旁人只能賠笑,又有些笑不出來。 “我聽說,他準備退休了,回新加坡開店了,有那邊的同事去吃過,”見夏說,“雞rou叻沙非常好吃,沒想到他還有這個隱藏的本事?!?/br> “是,他本來就很會做飯。終于有機會告老還鄉(xiāng)實現(xiàn)理想了?!?/br> “可惜了,像serena他們這些新人,應(yīng)該想不到入職之后不用再寫英文郵件了,如果要寫,也是旅行的時候去他店里預(yù)訂座位,現(xiàn)在則是每天開會拿著小本本記錄jim拍著桌子說要杜絕‘小山頭主義’?!?/br> 見夏想起新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那天,給她們財務(wù)分析部下馬威,serena拿著本子手足無措,慌張地低聲問見夏,我沒寫錯吧,是這個嗎,這個詞是這么寫嗎?一會兒發(fā)會議記錄就直接這么寫嗎?抄送frank他能看懂嗎? 荒誕得讓陳見夏笑出聲,清酒不小心灑在桌上,被她用紙巾抹去。 “jen,”simon笑不出來,“有什么你直說吧?!?/br> “你是不是也準備走了?從畢業(yè)你就一直在這家公司,大家都說你是frank‘親兒子’,十年了,從來沒吃過這種癟吧?哦,吃癟這個詞的意思是,受委屈,有苦說不出。” frank曾經(jīng)給了很多機會,但simon他們照搬北美模式,搞“黑色星期五”,搞“快銷品試用期無理由退貨”,羊毛直接被本土老百姓薅禿,庫房和客服部差點鬧起義,那段時間的存貨周轉(zhuǎn)率和毛利率慘不忍睹。陳見夏盡力美化了數(shù)據(jù)周報,遞上去的時候,frank陰森森地盯了她很久很久。 老頭雖然常年在北美,但華人懂華人,懂大中華區(qū)。 既然simon不打算坦誠,見夏也沒給他講話的氣口,繼續(xù)說:“jim也好david也好,其實都待不長,或許你再忍半年,這群人花架子用完了,譜也擺完了,會坑死frank,建倉的事情無異于與虎謀皮,早晚沒好果子吃,你完全可以再等等?!?/br> simon終于拿起筷子,夾了一串蔥燒雞rou,但只是放在盤子里,沒有吃。 “其他公司綁架了風(fēng)投,熬得起,但我們沒上市,frank自己占了71%,你們每一次失敗的嘗試,燒掉的每一分錢,真金白銀都是frank自己的。他只是急了,所以信betty的引薦,信jim他們這群從大集團出來的人有‘關(guān)系’,懂中國的消費者——但他們不懂業(yè)務(wù)。jim每次看周報都像小學(xué)生看nature,慌得不行。他讀都讀不懂,依然穩(wěn)住了,你自己不要慌,好嗎?” simon抬起頭直視見夏。他喜歡和見夏聊工作,將她當(dāng)自己人,但見夏知道,最后一句話,他不愛聽。 陳見夏笑了:“原來,還是因為情緒。你到底還是生frank‘爸爸’的氣了呀?!?/br> 男人臉頰有些紅,不知道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被戳中了最隱秘的心思。 “我在這里待膩了?!?/br> 見夏呆了片刻,“嗯,我知道你想回家,只要有假期,你就會回去?!?/br> “你不想回去嗎?我們可以一起回去。” 回去。新加坡。她想起永不結(jié)束的夏天,熾烈的陽光,下午四點準時的傾盆大雨,鬧哄哄的大排檔,dorm的管理員爺爺,濕漉漉的露天宿舍走廊,第一次去酒吧…… “我想過去北美,也想過回新加坡,frank應(yīng)該也會答應(yīng),但大家都會知道我是在大中華被趕走的loser,那邊一直在為我們補貼利潤,我去了,也不會有很好的發(fā)展。jen,我在這里待夠了,你不是嗎?” “我待在這里很好?!标愐娤恼f。 simon愣住了。 “當(dāng)年入職的那么多同期管培生里,你會注意到我,給我行方便,指點我,和我在一起——如果我們這樣也算在一起的話——難道不是因為,我是唯一一個大學(xué)在新加坡讀后被派駐到上海的嗎?你對我感興趣,一開始只是同病相憐的home sick吧,有親切感?” 陳見夏認真端詳simon的臉。這是一張沒吃過虧的白凈的臉,三十多歲也有資格因為受了委屈便意氣用事。像言情小說中的一萬多個“家明”,見多識廣,永遠打理得清爽的發(fā)型,永遠板正的襯衫,溫潤好聽的口音,有教養(yǎng),有分寸,有退路,臉上文著淡淡的半永久笑容。 她在很小的時候也做少女夢,夢見的就是這樣的男人。 simon難得紅了眼圈。“我不否認?!?/br> “但如果你回了家,你的環(huán)境里會有很多很多像我……不,比我優(yōu)秀漂亮很多的人,從小跟你同一個環(huán)境長大,更有共同語言,會講馬來語,不需要你特意翻譯。我只是因為你在這里太孤單才顯得特別。我不是frank親信,他沒有理由把我派走,所以我們未來不再是同事了,話說盡了,你能從我這里得到的,和我能從你那里得到的,已經(jīng)到盡頭了。” 不是不傷心,但陳見夏壓住了酸澀的淚意。畢竟也是幾年的戰(zhàn)友。 “但是,”simon握住了見夏的手,“你說得太絕對了。起因或許是這樣,但我喜歡你,因為你是個很獨立很特別的女人,目標(biāo)清晰,很強大。jen,你是一個強大的女人?!?/br> 陳見夏有些醉了,透過他背后的茶色玻璃板隔斷,看見自己模模糊糊的臉。 他形容的人,是誰? jen又是誰。 第六十二章 再見陳見夏 宣講會上,hrd一直微微仰著頭,時不時瞟兩眼陳見夏這幾個到底還是低頭出現(xiàn)在了南京宣講會上的“simon派”遺老,嘴角一直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沒辜負見夏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判斷:陰陽怪氣這個成語修煉千年成了精。 見夏有些搞不懂,betty年近四十,聽人說早就離異,永遠素面朝天,戴著高度近視鏡,穿衣打扮一絲不茍,也從不和任何男同事——包括被她親自有步驟、有計劃地引入公司的老領(lǐng)導(dǎo)們——閑聊調(diào)笑。這樣的人本應(yīng)是見夏最欣賞的那種無視性別、一心撲在工作上的女性盟友,然而betty每次出手,全都穩(wěn)準狠地整女人,尤其是小姑娘。 宣講會結(jié)束后,其他人紛紛商量下午的時間怎么打發(fā),見夏謊稱自己在南京有老同學(xué),答應(yīng)大家晚飯后如果還有續(xù)攤,她一定去。 “jey皮笑rou不笑,“家里還好嗎,我上次聽serena說了,你爸爸病得很嚴重,這種事沒辦法,很難平衡的……” “我老家有親弟弟在照顧,”見夏笑了,“謝謝關(guān)心,病了有段時間了,但除了上次沒能跟你們一起吃飯,工作上,我覺得我平衡得……還不錯?” betty臉抽了抽筋:“那就好?!?/br> 見夏走的時候,余光注意到了serena求救般的眼神,她有些困惑,但人多嘴雜,不便多說。等離開了會場,她發(fā)信息:“怎么了?” serena說,沒事,你忙吧。 見夏坐上出租車,打算先回酒店把高跟鞋和西裝外套換掉。 “師傅,香格里拉大酒店?!?/br> 反正差旅費的差價她自己補。師傅熟練駛出專用等車位。見夏戴上耳機,隨便選了網(wǎng)絡(luò)歌單,播放列表里面幾乎都是沒聽過的新歌,沒見過的新人,她不分好賴地聽,放空看窗外。 又是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