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看都不想看她：“我有說我要當(dāng)女官？”

    “姑姑，不當(dāng)女官怎么做出一番大事業(yè)?！鄙晷兰闻艿角卦卵矍?，抓住秦月的肩膀，激昂的表情像是喝醉了酒。

    將兩只爪子從肩膀上拿走，秦月看著申欣嘉皮笑rou不笑：“我什么時候說要干大事業(yè)？”

    申欣嘉突然背脊一涼，本來的理直氣壯也變成了結(jié)結(jié)巴巴：“你不是要帶我和藍笙干大事嗎？”

    “那么我之前都說了什么？”

    申欣嘉“哦”了一聲：“什么都聽你的?！?/br>
    秦月點頭：“嗯，那么現(xiàn)在，我讓你走。”

    “我不。”申欣嘉死死抱住秦月的胳膊，“姑姑，我都沒有朋友的，就算你不報名，也陪我去去嘛！”

    再次聽說報名還需要人陪，秦月的好奇心被勾起：“這有個什么講究？”

    申欣嘉這才解釋道：“當(dāng)今登基以后重建女官署，女官署在天圣帝后時期主管女官之事，如今變了一些，主要是做一些關(guān)于女子能夠賺錢的活的設(shè)計與安排。然后每次報名，都要讓報名之人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介紹一下自己會什么，想怎么做。聽到的人可以提問，這么一來，若是沒幾個沒有撐場子，就有人專挑刁鉆的問題問，若是有些朋友，總得考慮一下到自己去的時候，會不會被針對?！?/br>
    “這玩意倒是新穎?！鼻卦掠行┬膭?，“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面，一個是我堅決不可能報名，另一個是我也不會問其他人問題，我今天去就是單純的看看熱鬧?！?/br>
    “行行行，姑姑說什么就是什么！”申欣嘉舔著臉站在門口等秦月先走。

    秦月剛出屋門，想了想又回頭去拿了個帷帽，嚇得申欣嘉還以為她反悔了。

    兩人加申欣嘉的侍女從東南角門出了府去。

    申欣嘉好奇：“姑姑，怎么你都不帶個丫鬟？”

    “帶人礙事?！?/br>
    想起那日見到秦月也是一個人，而秦月在秦府的地位一看就知道不是被冷落的，知道這其中必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私密之事，再有今日跟在身邊的也不是藍笙，就不再多問。

    女官署很大，當(dāng)然去的人也很多，比去大長公主花會那次還多，畢竟那次門檻高，而這次人人皆可報名。

    對世家千金來說，當(dāng)女官不過是為了在婚嫁之時多一份底氣，對普通女子來說，這是可以跨越階層的一步，即便當(dāng)了女官之后她們干的是最吃力不討好的活。

    “咦，如此場面，居然沒人戴帷帽？”原以為不帶個帷帽格格不入，不曾想戴了才是格格不入。

    “因為皇上說，都當(dāng)女官了，若還總戴帷帽，怎么辦事？”申欣嘉解釋。

    秦月拿下帷帽就引起了注意，主要是她當(dāng)日的一番言語太讓人難忘了，再有申欣嘉在貴女中也算一刺頭，這兩個人出現(xiàn)，沒人能忽視。

    秦瓶如氣勢洶洶的過來了，她指著申欣嘉對秦月道：“姑姑！前日你還說今日沒事要帶我出去玩的，我因為要來女官署還傷心了，沒想到你居然也來了，你是不是知道我不能出去故意騙我的！”

    秦月有些頭疼，沒想到申欣嘉還火上澆油：“姑姑不愿意陪你來不代表不愿意陪我來?！闭f完還將頭靠在秦月的肩上蹭了蹭。

    秦瓶如平日本就脾氣軟和，被申欣嘉這么一氣，眼眶突然就紅了。秦月一看不妙，瞪了申欣嘉一眼，示意她閉嘴，拉著秦瓶如軟聲解釋：“原本今日確實不出門的，申小姐是早上去我府里找的我，我沒來過，又沒什么事，才來看看熱鬧?！?/br>
    秦瓶如還是不高興：“她還叫你姑姑?！?/br>
    看秦瓶如語氣緩和下來，秦月繼續(xù)道：“她若是叫我jiejie，不比你大一輩了？”

    “那她也不能叫你姑姑?！?/br>
    申欣嘉不滿：“我不，我就要叫，姑姑，姑姑，姑姑?！?/br>
    廣場之上的吵吵鬧鬧引起了不遠處一行人的注意。

    女官署尚書有些生氣的吩咐下屬：“過去告訴她們一聲，府衙重地，怎能隨意喧嘩?！?/br>
    “不用?！币荒凶由碇仙俜?，手上的沉香木佛珠在衣袖中若隱若現(xiàn)，“小姑娘們，活潑些總是好的，沒必要拘了她們，女官署多些這樣的人才說不定更能有些新的出路?！?/br>
    尚書點頭應(yīng)是：“李相久為女官署思慮，不然女官署也沒有今日這個地位。今日恰巧女官報名之日，李相可要再看看有沒有可塑之才？”

    雖然聽不清遠處人在說什么，可李穆看著有些焦頭爛額的秦月，笑意上臉：“女官署有你，我放心。今日我就先回了?！?/br>
    尚書看著這抹笑意，竟怔了一順，馬上低下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一番好言相哄之后秦月只覺得累，就差簽賣身契了，好在秦瓶如終于笑了，也不盯著申欣嘉不讓叫姑姑了。

    楊韻側(cè)頭看了看秦月那邊，語氣不屑：“一個外室女倒成了香餑餑，還叫秦紅那么土的名字，秦家這般做事，以后女子哪還有好名聲。”

    史真淡淡道：“她如今的驕傲不過仗著秦國公府，往后如何還得慢慢看，咱們何必著急?！?/br>
    楊韻得意一笑：“那是自然，咱們別為那些人掃了興。表姐可是準(zhǔn)備奪魁的，別為這些人污了眼?！?/br>
    史真謙虛道：“這天下，臥虎藏龍之人眾多，我哪比得上她們。”話說到這，她又想起秦紅看了一眼就能知道弓弦不一樣的一幕。不，那不過是個巧合，若秦紅騎射厲害，當(dāng)日那么好的機會怎么不用。狀元只能是我。指甲握在掌心，陣陣刺痛傳來，她這才收回了思緒。

    女官署雖說來者不拒，不過能夠讀書識字的女子多家境殷實，故而也都有禮數(shù)。不過一到上臺之時，門第之間的差距就顯現(xiàn)出來了。

    貴女們相互抱團，對平民女子的問題要尖銳刻薄很多，一些平民女子沒見過這般大場面，一時緊張語無倫次簡直是太容易了。

    而貴女們上臺之時，大家問的問題大多都是事先說好的，而平民女子能想到的發(fā)問，好多也是府里教習(xí)提前設(shè)想到的，早寫好了答案。

    申欣嘉果如預(yù)想一樣，問題一個接一個，算是全場被問的最多的人，不過她也是有備而來，大多都答得過得去。

    不過這只是報名的第一步，主要看這些女子能不能與人打交道。而報名之后還要考文試和武試。

    看完這番爭奇斗艷，已經(jīng)酉時，午膳大家吃的都是自帶的點心。

    散場之時，秦月想著以后申欣嘉估計會常來府中拜訪，總得讓她和秦瓶如熟悉熟悉，就邀兩人去了蘭月閣用膳。

    昏黃的燭光下，女官署尚書正在看各位貴女的卷宗，卷宗上記錄的都是中女子如何介紹自己以及如何回答了別人的問題。粗略看了一遍，便問下屬：“今日廣場之上喧鬧的是哪幾個人，把卷宗翻出來我看看?！?/br>
    下屬回稟：“一個兵部侍郎申圖大人的嫡女申欣嘉，一個是秦國公的嫡孫女秦瓶如，還有一個據(jù)說是秦國公府的親戚秦紅。不過這三個人，只有申欣嘉報了名?！?/br>
    尚書拿出申欣嘉的卷宗看了看，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提起朱筆在申欣嘉的名字上點了一點：“這個人的考卷到時候親自送上來給我看看，李相夸贊之人，若無什么大問題，便錄用了?！?/br>
    下屬又問：“那秦國公府的兩位女子未曾報名，可要和李相說一聲?！?/br>
    尚書搖頭笑道：“雖說朝堂之上最忌拉幫結(jié)派，可李相和秦易尚書的交情卻不是秘密，秦家人報不報名，他還能不知道？”

    蘭月閣的菜不錯，酒……也不錯，不過后勁大了一些。申欣嘉西北來的，喝過不少烈酒，比之秦瓶如，算是海量，秦瓶如沒喝過酒，只喝著果酒味道好，申欣嘉又一個勁的和她碰杯，等到秦月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秦瓶如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小醉貓。

    夜色漸黑，幾人分道揚鑣，申欣嘉拍了拍肚皮，酒足飯飽的回了家去。

    秦瓶如已經(jīng)站不直了，她帶的小丫頭同樣弱不禁風(fēng)，根本禁不住秦瓶如這么個大活人壓。

    秦月認命的扶著秦瓶如往東南角的角門走去，一路上，醉鬼還在說豪言壯志：“我若為女官，要兼濟天下，要踏踏實實，要做個好人。”

    秦月隨口敷衍：“好好好，做女官?！?/br>
    角門慢慢關(guān)上，門口的燈籠也被下人收了回去。

    墻角的陰影中，慢慢顯露出一個人影，一串沉香木佛珠捏在手中輕輕轉(zhuǎn)動。

    雖然阿易從不提女官之事，可是我知道你的女兒一定會有你的志向。

    “我要做女官，做大長公主那樣的女英雄，要載入史冊名垂千古！”

    第13章 考試

    秦瓶如是在櫻桃院醒過來的，她拍了拍宿醉的頭，暈暈乎乎出了客房。

    院子中秦月正在練劍。一頭秀發(fā)高高挽起，干練的短打?qū)Ⅰ厚坏纳硇物@露無疑，湛藍的衣服更新精神。

    人隨劍動，劍帶靈光。身似無骨，劍若長矛。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秦瓶如讀過很多的書，書中有很多美人，可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真有人能將世上最美好的詞都疊加上。

    一套劍法完畢，秦月小心將劍放入劍鞘。又接過侍女遞的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轉(zhuǎn)頭看向秦瓶如，語氣輕挑：“小醉鬼醒了？”

    秦瓶如羞赧：“瓶如無狀，驚擾姑姑了?！?/br>
    “你先去洗漱吧，你祖母和娘那我派人去說了，今日你在我這，就不去請安了?！鼻卦驴粗仄咳缬行┪业木?，又吩咐侍女，“給她煮碗綠豆湯提提神。”

    等兩人都梳洗完畢，才慢悠悠的用起早膳。

    秦瓶如悄悄的看著秦月用早食，桌上的東西著實與秦月的吃穿用度不相符。不過兩個饅頭加一碟咸菜，外帶單獨給她的那碗綠豆粥。

    秦月吃的很認真，好似在吃什么珍饈。秦瓶如宿醉之后胃口不好，只隨便喝了兩口粥，就看秦月將兩個饅頭都吃完。

    人用完餐，心情總是要好一點的。也適合談心交流。

    秦月吃完饅頭看秦瓶如也放下了碗，就邀她去庫房逛逛。

    庫房是櫻桃園一間閑置的客房改的，是這二十年間家人為她準(zhǔn)備到東西以及禮物，醒來以后她又將以前自己收集的一些東西也放了進去，金銀珠寶，古董字畫應(yīng)有盡有，光是里邊的東西，就比得上普通的侯爵之家。

    不過秦月不識貨，好多名家字畫她都不認識，白讓寶珠蒙塵。

    她也不知道，當(dāng)時家人已做好她很多年醒不過來的準(zhǔn)備，給她留下的好多東西都是能夠隨著歲月的流逝而越發(fā)值錢的。

    秦瓶如自是大吃一驚，如同進了寶庫，她的出身注定了她的眼光絕不普通，可庫房的珍品仍舊讓她沉悶的腦袋瞬間清醒了，小心的拿了幾件，都是有價無市的好物。

    秦月很是大方：“看上什么，拿就是了?！?/br>
    此時秦瓶如手上拿著的是一副字畫，秋水先生的大作，五年前父親拿回家時，她悄悄看過，還曾以為是她的生辰之禮，不想生辰之日收到的不過是一副頭面，雖然也很漂亮，但是她卻一直記得這幅字畫，沒想到卻在這里見到了。

    雖然娘總是說不要探究姑姑的身份，可她對姑姑的身份卻一天比一天好奇。她悄悄放下手中的字畫，另外拿起一副頭面：“這套珠寶稱我，姑姑割愛了吧?！?/br>
    秦月將字畫放在放頭面的匣子上，又連著給她拿了幾本書：“口是心非的小家伙，都給你。姑姑好東西多著呢，不缺這么幾件。不過書是我的私藏，不值錢，但是寫的很獨特?！?/br>
    秦瓶如雖不喜歡作酸詩，可卻隨母親看過不少雜書，不講說精通，可以勉強算是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對書也是來著不拒，什么都喜歡看。

    拿好東西對著秦月甜甜一笑：“謝過姑姑?！?/br>
    高高興興的出了庫房，秦月帶她去了花架之下，這個花架是那日秦易見她睡樹上以后特意囑咐人做的。

    帶著秦瓶如坐在花叢中，秦月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我看你那么多小姐妹都去報了女官，你怎么不去？”

    秦瓶如因為收到禮物的笑消失了，她咬了咬唇：“爹說女官做不了什么事，我看他好像不想我做女官，就沒和他提?！?/br>
    秦月“唔”了一聲：“你爹倒是也沒說錯。女官署如今干的也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就你這個面團子脾氣，進去不得被人任人揉捏?！?/br>
    秦瓶如本來還以為能聽到秦月鼓勵她一下，這些更沮喪了，卻不想秦月話鋒一轉(zhuǎn)：“那我問問你，你好好想想，你為什么想做女官？”

    秦瓶如愣了愣：“我不知道，只是朋友們都去，總覺得不去就沒有朋友了?！?/br>
    秦月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想想你到底想干的是什么，你真正喜歡的是什么，想清楚了若還想當(dāng)女官，我去和你爹說。”

    “可報名都結(jié)束了?！鼻仄咳玎搅肃阶臁?/br>
    秦月忍不住又捏了捏秦瓶如的小圓臉：“那就不是你cao心的事情了。”

    晚上秦易剛回府，就被秦月叫去了櫻桃院。

    “jiejie今日像鴻門宴啊。連茶水都準(zhǔn)備好了?！鼻匾讋傔M院子，就看到秦月正在那點茶。

    請秦易坐下，秦月收下茶筅，將茶遞給他：“點茶不易，不趁現(xiàn)在喝一會，以后說不定就失傳了。今日來找你來，主要是想和你說說瓶如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