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九霄：我們之間還沒有熟到可以討論這些。

    玉無極心中暗啐一口，呸，心想跟誰裝不熟呢，有本事今晚別來爬阿倦的床。

    他臉上仍是笑嘻嘻的，只是把下巴擱在秦倦肩頭，親親密密，看得元九霄心頭冒火。

    秦倦就算瞎也察覺到了元九霄止不住的殺氣，頭痛道：你別逗他了，我們正經(jīng)說話。

    玉無極有心惹元九霄生氣，拉著秦倦的手搖晃道：這么說就不正經(jīng)嗎？

    秦倦把他推開，傳音道：你再逗他我就揍你。

    玉無極這才乖乖收回手，正襟危坐在秦倦身旁。

    三人閑話一通，飛舟急速飛馳，很快就入了夜，走到隔壁一看，發(fā)現(xiàn)這飛舟上只有一間臥房。

    不愧是蘇小玉安排的載具，就是能在這么基本的地方出錯。

    玉無極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笑道：我先睡了，誰給爺陪床？

    秦倦覺得自己要是敢睡上去，元九霄就會當場把床掀了，隨即道：我守夜，你們二人休息吧。

    元九霄硬邦邦的說：我也守夜。

    玉無極知道會是這個結(jié)果，在床上滾了一圈，美滋滋的抱著被子睡了。

    秦倦和元九霄又回到客廳。

    玉無極不在，元九霄就松弛很多，他反感玉無極也不單是因為吃醋，而是他覺得玉無極很危險，讓他時刻精神緊繃。

    秦倦掏出《邀月見聞錄》，慢慢翻看，元九霄沉默了半晌，開口道：你們似乎感情很好。

    秦倦笑了笑，沒有否認。他和玉無極并不是尋常友人，他們之間的信任建立在都想殺掉玉無涯，以及那張事無巨細的天道契約合同上。

    時間匆匆來到半夜，元九霄在打坐修煉，秦倦仍舊精神奕奕的看著《邀月見聞錄》，他輕輕翻動書頁，突然聽見了一聲夢囈。

    像是痛苦至極的呻吟。

    秦倦放下書卷，走到隔壁臥室，玉無極在床鋪間翻滾，似是被夢魘住了。

    玉無極能控制數(shù)千化身，可見神識是何等強大，可越強大，一旦出現(xiàn)裂縫，就越容易被反噬。

    正如現(xiàn)在，他渾身冷汗涔涔，俊美的臉上全是驚慌和痛苦，卻醒不過來。

    不要哥哥放過我吧。

    玉無極的眼淚混雜著冷汗，順著眼角流進烏黑的發(fā)鬢，看起來十分可憐。秦倦不知他還會夢囈些什么，擔心被元九霄聽到，立刻布下了隔音法陣。

    玉無極，快醒醒。秦倦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玉無極被他一碰，頓時恐懼的往后縮，可他已經(jīng)貼住墻壁，無處可去了，整個人縮成一團，雙手軟弱的推拒著，似乎怕到了極致，卻也不敢真的反抗。

    求求你，放過我我不要這樣

    秦倦稍一碰他，玉無極就嚇得發(fā)抖，眼淚更是不斷地往下流，秦倦想不到有一天會看到玉無極這副模樣，他心里著急，又不知道怎么做，也不敢碰他，只能在他耳邊說：玉無極，我是秦倦，快醒醒。

    重復了幾遍，玉無極突然猛地睜開了眼睛，坐起身來，他的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往后縮，秦倦眼疾手快撈了一把，才沒讓人撞在墻壁上。

    哪怕是化神修士，到了這個時候，高階大能修士的驕傲的榮光全都消失不見，被恐懼支配的人只能做出本能的躲避舉動。

    玉無極看清楚自己身旁的人是秦倦，立刻就要露出平常那種輕佻風流的微笑，只是他心中懼意未消，這笑不倫不類，看得秦倦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我是秦倦，不是別人，秦倦柔聲說，害怕也沒什么丟人的，不用笑。

    他說著，把玉無極像個小娃娃一樣攬進懷里，抱著拍了拍。

    怪不得玉無極說玉無涯從來沒有提防過他，怪不得玉無極要算計玉無涯。原來是這樣。

    秦倦心里憐惜他，動作越發(fā)溫柔，玉無極想掙脫開，可是腿腳都被夢魘時嚇軟了，何況他也推不開這樣的溫柔。

    你都聽到什么了？玉無極啞聲問。

    秦倦：沒聽見什么，盡看你哭了。

    可惜這樣的語氣騙不過玉無極。

    他神經(jīng)質(zhì)的笑了笑，靠在秦倦懷里歇了半晌，低著頭道：我最恨的事情，就是沒能推開他。

    秦倦聽到這句話，知道自己沒有猜錯，這讓他的心直往下沉，他很希望自己猜錯了。

    這不是你的錯，別怪自己。

    玉無極愣了半晌，低聲道：我們之間只是交易，你沒必要這樣。我寄生了數(shù)千人，即使魔道也容不下我這樣的人。我?guī)湍銘?yīng)付邀月宮的危機，你提供仙宮給我避難，這樣就可以了。

    秦倦露出一絲笑，柔聲道：我的溫柔很多，分你一點沒關(guān)系。

    你就不怕我喜歡你嗎？

    秦倦道：喜歡我的人太多了，多一個少一個其實無所謂。

    玉無極被這句豪言壯語震得恐懼與沉郁都退卻了，道：你還真是債多了不愁。

    秦倦嘆道：沒辦法，長得太好看就是這樣的，容易惹桃花債。

    玉無極：你不怕我賴上你？

    秦倦篤定的笑了笑：你不會喜歡我的。

    為什么？玉無極。

    秦倦笑：這不明擺著的嘛。

    玉無極最后也沒想明白到底明擺著什么。

    其實元九霄說得不對，我沒暗算過我親兄弟，他是養(yǎng)子，玉無極神經(jīng)質(zhì)的笑，我父母都是凡人，一直沒有子嗣，就領(lǐng)養(yǎng)了他，后面才生的我?？上疫@兄長太厲害，惹了無數(shù)仇家，他們二老還沒享上兒子的福，就被他的仇人殺了。他來得晚，只救下了我。

    你是不是覺得我恨他欺辱我？玉無極看著秦倦笑，其實，是我先喜歡他，可他對我做那些事，不是因為他也喜歡我，也不是他對我有什么欲望，只是我天賦不佳，修煉得極為勉強，他想著雙修能讓我進益快一些。

    玉無極緊緊抓著秦倦肩膀，痛楚積在心底太久，已是沉疴。

    強迫我雙修，是為了我好。他殺了我的玩伴，也是為了我好。我這個人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全無所謂，重要的是他想讓我做什么。我活著不像個人，死又死不了。阿倦，我做過最美的一個夢，是初遇你那天，被你打成重傷。療傷的時候睡著了，我夢見他沒來得及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不小心把明天的發(fā)出來了，所以23沒有更新。

    第67章

    秦倦安撫好玉無極，出門一看，元九霄目光熠熠的盯著他，倒先把他嚇一跳，你在這兒干嘛？

    沒什么。元九霄默默坐回原位。

    秦倦知道元九霄占有欲重，怕他又亂想生氣，便解釋道：他做噩夢了，我安慰安慰他。

    元九霄：化神修士做噩夢還要你安慰

    秦倦?yún)s很坦然：都是人，怎么不能做噩夢。

    元九霄點了點頭，又覺得不對，道：你讓我別多想，我能想什么？

    裝，你給我繼續(xù)裝。

    秦倦笑咪咪：怕你誤解我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呀。

    元九霄：師尊不必和我解釋，我不會誤會。

    秦倦瞧著元九霄的手影影綽綽的晃，似乎在撥弄兩人手腕上看不見的連線，仿佛必須要憑借這個動作確認秦倦存在，如此才能若無其事的坐在秦倦面前。

    秦倦打開任務(wù)條，發(fā)現(xiàn)原本漲到百分之五十九的任務(wù)條已經(jīng)再度回落，只堪堪停留在百分之三十三的位置。他保持任務(wù)面板開啟，傾身過去把人抱住，你要是不誤會，我就該誤會了。

    元九霄在他背上輕輕抱了一下，秦倦便眼睜睜看著任務(wù)條一點一點往下掉。

    ***

    那晚之后，元九霄對秦倦的態(tài)度就十分詭異，微妙的保持了距離，時不時就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有時候走到秦倦身邊又默默退開，居然還坐到玉無極身邊去了。

    秦倦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好在他沒能疑惑多久，就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鶴鸞山以東的林地。

    此處在藏寶圖上有清晰的標記，保證修士們能一眼找對地方。

    元九霄落在林地中，肯定地說：這里有大陣。

    秦倦并不覺得奇怪：遺跡已經(jīng)存在上萬年之久，若沒有方法固定此地的山川地形，后人哪里能找對地方。

    秦倦眼中，這里的地上正逸散出淡淡的靈力光芒，在空中往下看時尤為明顯，像一個個玄奧的字符。

    可惜秦倦對陣法一竅不通，運用那自然沒問題，但要他讀懂陣法卻不可能。陣法玄奧復雜，能通曉的都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比如說自家寶貝徒兒。

    玉無極突然緊張起來，嗓子瞬時變得喑?。核麃砹?。

    他？

    秦倦心里才掠過這個字，就見天邊飛來一道流光，一個人正正落在他們面前。

    玉無極難以自制的顫抖起來，手指軟弱的拉住秦倦的衣袖，仿佛要是不從別人那里得到一點力量和勇氣，他就要倒下了。

    這讓秦倦立刻明白了來人是誰。

    玉無涯。

    他立刻反射性的往前一步，雙手將元九霄和玉無極同時護在身后。

    那人穿了一身樸素的白衣，面貌端正，臉上沒有什么表情，雖然長著一張漂亮的臉，但看起來過分嚴肅，破壞了本該具有誘惑力的面部線條。

    他的年紀看起來比玉無極還小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具身體還年輕的緣故。

    玉無涯輕輕朝這邊看了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眉頭稍稍皺了一下。

    無極，過來。

    平鋪直敘的語氣，命令意味十足。顯然，玉無極的易容法術(shù)對他沒有作用，這對兄弟在相見前就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

    玉無極幾乎是在聽到他聲音的同時，就哆嗦了一下，如同被誰在背上狠狠抽了一鞭，他下意識就要往玉無涯的方向走，卻被秦倦的手攔了下來。

    這讓他神志返回人間，抓住秦倦的胳膊，身體細細的顫抖起來。

    玉無涯這才看向秦倦，你是誰？

    秦倦想也沒想，抽出大錘就向玉無涯飛了過去，他的身影如同鬼魅，快得難以言喻，玉無涯足尖一點，整個人往后退。

    可他退得不夠快，和秦倦毫不匹配的大錘朝他砸了過去，狠、快、攜著可怕的力道，在空氣中劃出鋒利的氣浪。

    大錘上的尖刺劃開了玉無涯的臉頰，血涌了出來，下一刻，大錘就砸在他的胸腹之間，大錘上的巨力透過他無形的寶衣，攪得內(nèi)臟一陣翻痛。

    他干咳一聲，嘴角就露出了血跡。

    秦倦一擊得手沒有戀戰(zhàn)，像一陣煙似的飄了回來，依然站在元九霄和玉無極身前，輕輕拿下臉上的面具，他要讓玉無涯看清自己是誰。

    玉無涯，你也不過如此。

    玉無涯？元九霄皺了皺眉，是他認識的那個玉無涯嗎？這么少見的名字應(yīng)該不會是重名。

    他輕緩的挑了一下眉毛，不合時宜的在秦倦的容貌中沉迷了片刻，才遲鈍的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一臉冷漠的陌生男人，居然就是曾經(jīng)在他識海中住了數(shù)年，讓他昏迷數(shù)百日的玉無涯。

    可在他的印象中，玉無涯是個嘮嘮叨叨的老頭，喜歡糾纏不休的要做他師父，總拿秦倦和他的事情開玩笑。

    誠然，玉無涯騙了他，他一開始就利用了元九霄的善良，想把這個少年變成自己的容器，可元九霄沒有想到，玉無涯竟然騙他騙得這么徹底，性格、聲音，沒有一樣是真的。

    如果不是秦倦叫破，誰能想到，眼前這個冷漠得沒有表情的男人，就是那個啰嗦得讓他心煩的玉無涯？

    他突然想起曾有一次，玉無涯突然用冰冷平板的語氣提起，他曾被自己的弟弟背叛。

    他在元九霄展現(xiàn)的是徹頭徹尾的偽裝，只有那么一次，玉無涯沒能維持住他的假面，泄露出真實的自己。

    秦倦，如果你把無極還給我，我還可以考慮留你一命。

    秦倦笑了：你又打不過我，說什么大話。

    玉無涯面無表情道 ：這只是暫時的。我的力量很快就會回歸。

    秦倦握住玉無極的手，他的手里都是冷汗，眼睛垂了下來，似乎根本不敢往他的兄長那邊看。

    你堂堂六合魔尊，渡劫修士，轉(zhuǎn)世重修的千年老王八，連我徒弟都斗不過，白白教了他幾年功法，最后也沒能奪舍。你說你廢不廢物？

    元九霄瞳眸緊縮，師尊怎么知道他被玉無涯附身過？他可從來沒有和師尊說過此事。為什么聽師尊的語氣，就像對此事知之甚詳？

    玉無極現(xiàn)在是我的右護法，他想去哪兒都得聽我的，你算什么東西？

    只要一想到自己心愛的小徒弟因為這個老家伙，在床上整整昏迷了一年之久，其中還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小徒弟又乖又善良，當他知道自己因兒時心軟，卻招來了一個覬覦他rou身的竊賊，該讓他多難過。

    如此種種，只要一想，秦倦就恨不得把玉無涯切成碎片放進仙宮做花肥。

    秦倦冰冷的臉是這天地間最艷的顏色，元九霄為之神魂顛倒，秦倦因他而起的所有情緒，都想讓他吞吃入腹，化入血液中珍藏。

    玉無涯臉頰上的傷口已經(jīng)止血，凝成一道紅線，他緩緩舔舐了下嘴角的血跡，道：無極，我的耐心有限。

    玉無極的冷汗已經(jīng)濡濕了睫毛，秦倦輕輕擦了擦玉無極濕漉漉的臉，柔聲道：別怕。

    玉無極從他的手中獲得了勇氣，他慢慢看向玉無涯，說了平生第一次對兄長意愿的拒絕。

    不。

    玉無涯顯然不擅長于被拒絕，他臉色突變，憤怒爬上了他的臉頰，把他牢牢粘在臉上似的平靜撕得粉碎。

    下一刻，在場幾人都覺得自己的背不知被誰拉了一下，天旋地轉(zhuǎn)間，他們來的了新的所在。

    這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荒原。

    玉無涯已經(jīng)不準備再忍受秦倦一而再的挑釁，他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把形制奇怪的錐狀兵器。

    面對玉無涯的襲擊，秦倦?yún)s沒有動，他擋在元九霄和玉無極身前，以一種毫無爭議的保護者的姿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