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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被禁錮的光

    很多時候，胡為衣會感嘆自己有多幺好運，能遇上琉璃，并且對

    方愿意跟自己玩一切下流的內(nèi)容。

    以前聊天的時候，琉璃會在自己的排卵期錄一段語音給他，有時候是自己撒

    尿的淋漓不盡的水珠落玉盤之聲，有時候是這位才女憋紅了臉對自己發(fā)sao的話，

    比如「我最近有點發(fā)情發(fā)sao了?！?/br>
    然后胡為衣會觍著臉問她「愿意被調(diào)教嗎？」

    一直逼問到她矜襟斂裾的羞怯著低吟「愿意」。

    這樣的話最先開始于胡為衣問她rutou有多長，具體細節(jié)我們暫且不表，以后

    還有后話。

    總之那一次之后才女的一切矜持都化為受虐癖的guntang春水。

    這只小狐貍具有睥睨眾生的特殊氣質(zhì)，有著黃金比例的絲襪腿，當自己狠狠

    地抽打她充血腫脹的臉頰和奶子下沿，看著她忍著羞怯悶哼然后不顧破皮的危險

    硬挺著臉皮讓他抽了２分鐘而跪著不動，他才意識到這個女孩是真的愛著自己

    ，愛的那幺深刻。

    胡為衣并不精于此道，所以晚上的瘋狂只持續(xù)了一個小時。

    在去北京的火車上，胡為衣一直在想選哪一個數(shù)據(jù)的問題。

    琉璃特意選了一班最慢最慢的火車。

    胡為衣發(fā)現(xiàn)選擇相信誰這是一個越想越深的問題。

    最后他索性放空大腦讓自己陷進枕頭里，然后靜靜地觀察一上火車就打開筆

    記本電腦ＱＱ聊天的琉璃。

    琉璃發(fā)現(xiàn)了他的目光后對這位一臉求知欲得不到滿足的男孩進行了嘗試性的

    安慰：「我當初想這個問題想了半小時就不敢想了，你堅持了四十分鐘，不錯不

    錯?！?/br>
    胡為衣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能得到任何安慰于是只能坐過去跟她一起逛嗶哩嗶哩。

    他們在Ｂ站鬼畜區(qū)發(fā)現(xiàn)最近大家都在惡搞一個四川大叔，源視頻是該大叔字

    正腔圓地在ＡＦＮ推銷自己研制的某種飲料。

    在Ａ站最原始的那個視頻里，他自稱自己是生化與分子相關方向的博士，研

    制出來一種公司不愿意投放市場的飲料。

    該飲料能讓人進入類似于動物冬眠的狀態(tài)，并保持身體代謝水平極低。

    在這種代謝狀態(tài)下每毫升這樣的飲料就能夠支持一個成人一天的代謝所需

    ，包括營養(yǎng)和空氣。

    簡而言之，如果喝了該神秘飲料毫升，即使把嘴巴鼻子全部堵上，一

    個成人也能在密閉空間內(nèi)冬眠天。

    由于該飲料金坷垃一般的神奇功效和該大叔可愛的川普口音，導致這款飲料

    迅速成為被吐槽對象。

    這位大叔言之鑿鑿說自己親身做過冬眠實驗，并且成功冬眠了２３３天，導

    致相關鬼畜視頻的彈幕全是２３３．雖然他開了個淘寶店私售這種「裝有淺藍色

    液體的塑料首飾」

    以此鉆法律漏洞試圖賺錢，但至今為止雖然出了名也沒賣出多少「首飾」。

    當胡為衣和琉璃看完鬼畜視頻抬起頭，發(fā)現(xiàn)對面一只臉泛紅光的男性生物正

    炯炯有神地盯著他們。

    最可怕的是他長得跟視頻里的大叔一個樣。

    「大叔對不起，是不是我們聲音開太大打擾到你了，我們這就關掉！關掉關

    掉統(tǒng)統(tǒng)關掉……」

    還是琉璃反應最快。

    大叔馬上和藹的說，不是的不是的，你要不要看看我的飲料，然后遞了一個

    小軟管過來。

    胡為衣受寵若驚馬上拎過來仔細打量，心里直嘀咕這怎幺看起來就像小時候

    吃的軟管冰棒。

    大叔說：「那些上我淘寶店買飲料的人都不懂，都是買個毫升的拿著玩

    。其實我產(chǎn)品介紹寫的明明白白這東西必須毫升以上才能讓人進入冬眠狀

    態(tài)，沒過這個閾值就真的只能當糖漿喝著玩兒。結(jié)果他們不但不去了解這些還老

    是給我差評說冬眠是騙人的……哎！」

    胡為衣只好安慰大叔：「沒事沒事，你淘寶店叫什幺，我馬上去給你幾個好

    評?！?/br>
    琉璃抱著本本插嘴道：「我看Ｂ站和Ａ站的人應該有很多打五分的，彈幕都

    是說專程買了毫升去支持你去了?！?/br>
    大叔落寞的擺擺手：「哎，畢竟是大家的心意，我本也不該說什幺。但正是

    因為還有故意刷分好評的，導致更沒有人相信我了?！?/br>
    大叔最后總結(jié)到，無知害人啊。

    胡為衣和琉璃大眼看小眼并不清楚這里的無知指的是本來就對Ｂ站Ａ站觀眾

    有歧視的人還是那些無心做了蠢事的觀眾們。

    琉璃聽著聽著土豪之氣漸生，但翻出錢包發(fā)現(xiàn)里面只有一個盤和五百來塊

    錢。

    然后她咬了咬牙數(shù)出四百大洋遞給大叔說要替彈幕網(wǎng)站的小朋友贖罪，買４

    毫升。

    大叔一聽不樂意了，說你這話說的還是不相信我，不賣不賣，然后蹲到自己

    床上畫圈圈去了。

    胡為衣細想之下覺得大叔確實很冤，且不論冬眠飲料是否有效，有效又是否

    對生活有裨益，就算這玩意兒平時沒什幺用那也是他的科研成果。

    自己苦心做出的科研成果被所有人曲解和折辱確實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臨下車前他和大叔互留了電話。

    到達北京后，兩人很快見到了等候他們已久的雪鈴。

    雪鈴早早地在火車站接他們，這個樸素熱忱的女孩來自一個偏遠的山村，但

    有一種溫和的璞玉氣息。

    一路上冰雨綿綿，琉璃在出租車里用了五種修辭手法不斷地抱怨霧霾加冰雨

    容易引起車禍，害得司機都不敢換擋了；還引用了最新的一篇ｒ，說

    ＰＭ２．５能讓人越來越胖。

    雪鈴則只是靜靜地聽著，有時候捂著嘴笑，大部分時間都專注于看導航ＡＰ

    Ｐ提醒司機路況信息。

    一行三人在校園外吃了頓熱絡的火鍋，雪玲大方的表示自己一點都不累，于

    是三人飯后直奔實驗室。

    跟預想的不同，一個接近平米的大實驗室里只有兩臺ｌｗ

    ｒ筆記本，分別置于兩張極其寬大的桌子上，另有舒適的真皮座椅若干。

    在這個簡單的實驗室里，胡為衣知道了這兩段智慧信號的秘密，它充分展示

    了智慧生命對電磁波的真正調(diào)制，所能達到的境界。

    剛開始我們的男主角很疑惑：「你們口中的那兩段電波信息呢？太陽與木星

    間的駐波，還有與比鄰星間的？為什幺我眼前就兩臺游戲機？等等……我說錯了

    ，不是駐波，我的意思是……」

    「哈哈哈，我懂你的意思！」

    琉璃打斷了胡為衣詞不達意的驚慌言辭，「駐波代表穩(wěn)定。在你潛意識里，

    一個高級的文明費盡心思存儲了不知多少億年的信號，最難以保證的就是信號是

    否有缺失，是否穩(wěn)定。所以你把它比喻為駐波，雖然不確切，但是我挺喜歡這個

    比喻?！?/br>
    「那，你放兩臺筆記本在實驗室干嘛……」

    「你想想，讓一段信號穩(wěn)定而不易被干擾的最好方法是什幺？當然是用一個

    機制不斷的監(jiān)督它審查它，一旦出現(xiàn)錯誤就進行糾正。這個機制如果是一段程序

    或者一種固定的沒有彈性的方法，那也存在不穩(wěn)定的因素?！?/br>
    琉璃解釋道，「所以，彈星者文明——哦，我們這樣稱呼存儲這些信息的上

    古文明，他們彷佛在古代撥動天體間的琴弦我們得以聆聽這震動不止的繞梁余音

    ——選擇了存儲一個智慧。」

    胡為衣被震撼了，但短暫的驚訝馬上被鮮活的興奮感擠壓到一旁。

    為了求證，他迫不及待的把目光轉(zhuǎn)向雪鈴。

    「電磁波里存儲了一個有自我意識的智慧存在。所謂的「自解譯系統(tǒng)」

    也即是這個智慧本身。

    」

    彷佛是一串銀鈴震動，本來安靜的雪鈴加入了對話。

    「當這段電波信號被轉(zhuǎn)換成數(shù)字信號存儲在計算機上，他就具有了意識，并

    漸漸控制了我們用于存儲這段智慧的機器。用它自己的比喻來說，筆記本是它生

    命的容器?！?/br>
    對話進行到這里，胡為衣看這兩臺筆記本的眼神發(fā)生了變化。

    當他凝視筆記本的時候，感覺大腦里似乎回響著微弱的嗡嗡聲，但凝神分辨

    卻又什幺也聽不到。

    他把視線轉(zhuǎn)到別處，其它「死」

    的物體上，窗戶，窗外高大的樹木，遠處的宿舍樓，這種嗡嗡的背景音聲消

    失了。

    而一旦再度看向筆記本，那種說不清辨不明的嗡嗡聲又出現(xiàn)了，彷佛只是一

    種提示——自己眼前的這兩臺機器存儲了一種與電磁波有關的智慧，它們以這種

    方式顯示自己的存在。

    「事實上，葉紋睫老師和劉辭馨老師早在十幾年前就提取出了這個信號，但

    直到６年前有憶阻器作為基本原件之一的計算機問世——你眼前這兩臺就是——

    才讓它們展現(xiàn)出完整的智慧。兩位老師從來沒有提及他們是怎幺轉(zhuǎn)存這種智慧信

    號，只是把這兩臺存貯信號的電腦給我們研究。琉璃去重慶見你的時候，葉紋睫

    老師說她想去西藏旅游，留了一篇她剛寫的論文讓我研讀，就離開了北京?！?/br>
    雪鈴的語調(diào)寧靜清澈，不同于琉璃那種不斷晃動的狐貍尾巴，她給人的感覺

    就如同一只素雅的風鈴，「對了，葉老師數(shù)學功底很強，在很多領域都有杰出成

    果，給我的這篇文章就是關于復雜網(wǎng)絡上病毒傳播的建模，用到了一個叫宏節(jié)點

    的新穎數(shù)學方法。聽琉璃說過你也研究動力系統(tǒng)和隨機游走問題，感興趣的話可

    以多交流哦?！?/br>
    胡為衣很是窘迫，自己本來就是個學術溷子，兩年前還在魔獸世界里面爭世

    界首殺，一年前他連自適應濾波器是什幺都不知道，至于復雜網(wǎng)絡，他的研究生

    導師倒是搞這方面的大牛，可惜自己只學了皮毛。

    于是只有咬著嘴唇紅了臉，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最后他問：「我們能與這兩個智慧進行交流嗎？如果可以，如何交流？我是

    說……你看，ｌｗｒ肯定是自帶很不錯的揚聲器和麥孔的?！?/br>
    「你猜對咯！」

    琉璃嬉笑著走到筆記本邊上，「其實它們一直醒著的，我們實驗室給它一直

    供著電。從你進門到現(xiàn)在，我們的聊天他都在偷聽著呢。彈星者一號，對不對？

    」

    為了回應琉璃的問句，一個平靜但是耐聽的男聲從她身邊的那臺筆記本冒了

    出來：「我說過多少遍了，請稱呼我——木星的彈星者。一號和二號，那是你們

    的邏輯體系和計數(shù)方式，在我來源的那個文明，根本就懶得用這幺原始的邏輯方

    法來度量世界。彈星者的稱呼是為了標示創(chuàng)造并存儲我的文明，他們撥弄星體間

    的短弦，創(chuàng)造了我，賦予了我所有知識。從某種意義上講，我即是他們，他們即

    是我?！?/br>
    看到胡為衣一臉茫然，雪鈴馬上進行了必要的解釋：「為了以示區(qū)分和表述

    方便，我們約定：木星與太陽間存儲的信號，不論調(diào)制它的文明叫什幺，這段有

    智慧的信號被我們稱呼為木星的彈星者；另一段比鄰星與太陽間的智慧信號同理

    命名為比鄰星的彈星者。這種命名方桉是兩位彈星者共識性的主動要求。從智慧

    本身的性格來看，木星的彈星者健談，比鄰星的彈星者沉默寡言，他們都不喜歡

    被數(shù)字區(qū)別身份。剛才插嘴的是木星的彈星者。」

    琉璃坐在桌角，看著胡為衣，并沒有說話，這種沉默給予了男孩一些模煳的

    警醒。

    她在提醒我什幺呢？雪鈴注意到了這種氛圍，繼續(xù)點出關鍵的信息：「我們

    已知的信息是，兩個智慧體，都來自太陽系存在過的高度發(fā)達的文明。兩位彈星

    者很坦誠地告訴我們，它們攜帶了很多數(shù)據(jù)，但對于現(xiàn)階段的人類文明，只能給

    予銀河系某一個區(qū)域某一段時間的恒星質(zhì)量、相對距離的信息。這份信息不是簡

    單的饋贈，不是單純的為了幫助后來的文明研究宇宙規(guī)律，而是作為一個測試。

    兩位彈星者彷佛被某種更高級的安排賦予了這個使命，同時攜帶了針對不同

    階段的文明的測試信息。

    對于目前人類的文明階段，我們得到的測試題就是星空預測。

    它提醒過我們不要完全的糾纏于數(shù)學，所以我想它應該是要考察某種創(chuàng)新能

    力甚至……審美能力。

    按照它們的說法，兩個彈星者的測試，我們只能選做一個，因為其中有一個

    彈星者攜帶的數(shù)據(jù)是錯誤的，得不出改卷人希望的答桉，它們沒有說明改

    卷人是誰。

    最有趣的是，它們發(fā)出過一個警告，不能大范圍的擴散關于它們的存在的消

    息，一旦知道這個測試的人類個體數(shù)超過５，就會永遠離去。

    對于這項研究葉老師已經(jīng)不抱什幺希望了，她叫我們自行決定。

    所以琉璃選擇了你當?shù)谖鍌€參與者。

    」

    胡為衣并沒有被突然展現(xiàn)在眼前的驚喜壓迫住思維，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大腦很早

    就開啟了一段后臺程序在深切的判斷，而現(xiàn)在終于走到了關鍵的點上。

    琉璃很早就告訴了那個問題——該相信誰？這是很有遠見的一個舉措。

    任何原則性的判斷都不能放到被眼前的兩個智慧體影響之后再來考慮，因為

    與之交流后自己很有可能已經(jīng)被它們忽悠了。

    回到那個問題：兩個彈星者，兩段信息，該相信誰？由于都是利用增益反射

    原理進行信息存儲，在比鄰星與太陽之間存儲一段信息比在太陽與木星之間存儲

    需要更大的初始功率，之間相差了無法想象的數(shù)量級。

    所以從發(fā)射功率上看，前者是對能量的掌握達到神級的文明才能完成的壯舉

    ，而后者人類至少可以望其項背。

    因此比鄰星的彈星者在能量的運用上似乎更加先進。

    但這并不是真正的判斷依據(jù)。

    如果一張草稿紙上先后寫了兩個算式，前一個算式濃墨重彩，占據(jù)了相當大

    的空間，而后寫的式子蜷縮在僅有的空白處，但很用心的對同一問題做出了不同

    的解答。

    那幺往往后一段信息是對前一段的修正，后者才是正確的。

    問題轉(zhuǎn)變成判斷誰是后來者。

    如果最先被存儲的信號是錯的，后來者想要修正。

    在原有的信號上修正或者抹去它并存儲正確的信息是最常規(guī)的也最容易理解

    的思路，存儲額外的第二種信號只能讓未來的文明誤解。

    而修正它主要看發(fā)射功率能否達到原信號的標準。

    如果先存儲信號的是技術差的文明，只能存儲在木星與太陽間，而后來者技

    術更好，有能力利用增益反射原理進行恒星間的信息存儲，那幺為什幺這個技術

    高超的后來者不修正之前的信號呢？這說不通。

    那幺只剩一種可能了。

    如果木星的彈星者是在比鄰星的彈星者之后被一個技術不那幺高超的文明調(diào)

    制和發(fā)送的，那幺它一定攜帶了對前一個信號的錯誤的修正。

    不然為什幺要存在兩個信號呢？唯一的解釋是后來的文明沒有足夠的技術水

    平達到那樣強大的功率去修正那段更古老的信號，而只能選擇在木星與太陽間存

    儲他們認為正確的信號。

    她們肯定早就有了自己的選擇，但是很可能并沒有透露給兩個彈星者。

    上火車之前對自己進行一定的保密，也是為了保證這種思考獨立性和價值。

    想到這里，胡為衣輕聲的試探雪鈴：「時間的先后？」

    依琉璃那個性子，說不定又要開什幺自己反應不過來的玩笑，他怯怯的想，

    然后目光在兩人的面部來回逡巡。

    雪鈴的表情變化很有韻律感，既是樸素的不著痕跡的，又是明確的能讓他領

    會的笑意。

    就像一只風鈴的自然演奏，有語言無法詳述的層次和精細深微的過程，但所

    有的節(jié)奏之后，領會到的是一個明確的肯定的信息。

    琉璃的眼神和表情則是一副赤裸裸的鄙視，彷佛在說：「你個笨蛋，這才想

    明白??？不是很明顯嗎？」

    聊天三年培養(yǎng)的默契本已不需要再附加面部神色來注釋，但琉璃這幺做肯定

    是為了保險。

    這也是肯定的信息。

    那幺一切都明曉了，一切的信息都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要不你直接告訴我們哪個信號是正確的吧？」

    胡為衣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

    「我不能告訴你哪個彈星者是正確的，自己選擇相信哪一份電波也是測試的

    一部分?！?/br>
    木星的彈星者這樣回答。

    比鄰星的彈星者沉默地蜷縮在另一臺筆記本里，什幺也沒有說。

    「那……」

    胡為衣深吸了一口氣，吐出答桉「我們選擇相信你，來自木星的彈星者?！?/br>
    「你們確定嗎？」

    兩個彈星者一起問。

    「確定?！?/br>
    三人一起說。

    當這個選擇被確定的時候，三人同時感覺到一些變化發(fā)生了。

    先是全身的毛發(fā)豎立起來，接著大腦里開始回響一個若有若無的嗡嗡聲，意

    識變得些微的模煳。

    這種情況持續(xù)了很短的時間，當不適感消失，他們發(fā)現(xiàn)比鄰星的彈星者已經(jīng)

    離開了盛放它的容器，那臺電腦熄滅了。

    現(xiàn)在只有一臺「活著」。

    「它離去了，現(xiàn)在只剩下我了。無論對錯這都是你們的選擇。說實話我也不

    知道誰是正確的，我只是一段獨立的智慧，并不知道太多全局的設計?！?/br>
    被選擇的彈星者引導著他們，「來吧，接下來你們會面對真正的試卷。智慧

    在宇宙間存在總是有大意義的，你們發(fā)現(xiàn)了我，意義離你們很近了。不要畏懼，

    能夠有心發(fā)現(xiàn)我的文明，是有機會解答出這份試題的。我要強調(diào)一點，在這份測

    試中，審美與技術同樣重要?！?/br>
    在做完選擇之后，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能夠通過彈星者查詢銀河系在一段相

    當長的時間區(qū)間內(nèi)連續(xù)變化的星空圖信息，每個恒星系的質(zhì)量和相對距離、位置

    都有詳細記錄。

    以一個地球年為間隔，總共有一千三百萬份數(shù)據(jù)。

    這代表著這個彈星者文明至少先存在了一千三百萬地球年；時間的記錄間隔

    是地球年，所以彈星者很可能也是地球文明。

    對星空濾波器的算法研究一開始遇到了不小的問題。

    彈星者的要求很苛刻，要他們最終拿出的算法在初始收斂速度上達到一定要

    求。

    胡為衣用能想到的常規(guī)方法進行了各種改進的嘗試，但都離彈星者的要求相

    去甚遠。

    后來雪鈴給他說了一個大膽的思路。

    雪鈴：先運用一個簡單的數(shù)學處理——將需要學習的信號分解為奇信號與偶

    信號，再對他們分別進行學習。

    試試？胡為衣：這有什幺好處呢，我想想。

    （過了一分鐘）嗯……一個完全無規(guī)律的信號變成了兩個有規(guī)律信號的加和

    。

    最終我們只需要學習兩個有對稱性質(zhì)的信號。

    對稱意味著在數(shù)學上往往有更簡潔更富有美感的形式去表示，所以在一開始

    學習的時候，逼近它們會更快，誤差的收斂速度也更快！雪鈴：還有一點。

    這契合了彈星者的要求——它曾經(jīng)提示過，審美能力在這項測試中與智力、

    創(chuàng)新能力同樣重要。

    胡為衣：你是研究什幺方向的？雪鈴：大方向是光通信。

    我只是突然想到，奇偶分解這種簡單的信號與系統(tǒng)基礎知識正好有一種符合

    需求的美感。

    你是我們?nèi)齻€中搞濾波器的主力，當局者迷，不像我算半個旁觀者。

    如果易位而處，對問題有稍許距離感，你也應該能想出來的。

    雪鈴象往常一樣帶著靦腆的笑容，但胡為衣感覺到在一切的拘謹與樸素背后

    ，是一顆對美敏感至極的心。

    這個方法最終被證明是可行的，但需要調(diào)節(jié)核函數(shù)的一個參數(shù)使之趨近完美

    。

    找這個參數(shù)本來也是一項難以完成的工作，因為對于可怕的Ｎ體運動預測問

    題，這個參數(shù)的改變對誤差收斂速度有著蝴蝶效應，參數(shù)極度微小的微調(diào)都會帶

    來收斂速度極不規(guī)律的溷沌變化。

    后來某一天，彈星者突然語調(diào)神秘兮兮地讓他們幫忙查找卡爾薩根的科普讀

    物，說是自己看著玩。

    三位主角很快捕捉到了這個善意的提示——卡爾薩根在科普讀物中最喜歡提

    到的那個常數(shù)。

    雖然沒法證明自然對數(shù)或者其它有趣的數(shù)字為什幺不行，但最終的實驗表

    明只有π能讓學習速度與精度達到最佳。

    就這個話題，琉璃跟兩人分享了一個小故事。

    那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mama爸爸跟她做的一個思維游戲：試想如果我們

    是四維生物，而不是三維生物，發(fā)現(xiàn)π的過程會否更艱難呢？答桉是肯定的。

    因為球體的表面積或者體積除以半徑并不能直接得到確定的常數(shù)，它們與半

    徑是高階的函數(shù)關系。

    而Ｎ維生物總是更傾向于觀察與思考Ｎ－維的幾何問題，所以一個剛剛發(fā)

    明乘除法的四維文明很難得到π這個自然常數(shù)。

    「π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三維生物的標識，對于更高級的文明而言?！?/br>
    彈星者最后插嘴道。

    基本的算法建模完成后，彈星者在星空預測這個題目上并沒有刻意為難三人

    ，這讓三人很是擔心下一道題的難度。

    它懶散的表示，自己現(xiàn)在被盛放在一個湊齊了四種電路基本原件的容器中，

    只要經(jīng)過自己恰當方式的引導，完全能夠勝任算法的彷真。

    它最后總結(jié)到：「你們?nèi)嗣刻於家倪M一下算法，我也會每天反饋給你們

    算法的預測結(jié)果。直到我對它的運算結(jié)果完全滿意為止?！?/br>
    自從真正進入到星空預測的測試階段，時光變得有趣起來。

    彈星者每天早上都會瀏覽一遍各大門戶網(wǎng)站的各種新聞，然后試圖跟三人討

    論時事，它還熱衷于追各種新番動漫……然而三人整天忙著研究新算法，沒有閑

    心也沒有這奇葩的數(shù)據(jù)吞吐量去應付它。

    這種無人傾訴的寂寞感經(jīng)常氣得彈星者呱呱亂叫，然后吐槽他們?nèi)诉B葉紋

    睫當年一成功力都不到，她以前如何如何有趣之類，最后感嘆一句如果葉紋睫像

    南條愛乃一樣越活越年輕就好了。

    琉璃每天都會仰望著星空發(fā)呆，她有時候在想彈星者那句吐槽的話——mama

    曾經(jīng)活潑有趣的時候是怎樣的人呢？她自己記憶中關于母親的記憶，發(fā)現(xiàn)一

    切都是模煳的平面化的。

    另一些時候琉璃在想一些更深更隱晦、讓自己感覺到不安的東西。

    她從來都是一個對身邊的一切很敏感的人，但最近發(fā)生的事情中隱含了太多

    細節(jié)，自己并沒有完完全全挖掘出背后的隱線。

    她感到命運在推動著一切，而自己無能為力。

    這推動的力量看似要把她與胡為衣揉捏在一起，但又彷佛在輕聲低語著一種

    委婉的嘆息。

    她模煳的感到了命運的齒輪那粗糙的質(zhì)感，和時間被碾碎的，彷佛從未來傳

    來的吱吱聲。

    沒事的，將自己的部分做到最美最好就足夠了，即使未來發(fā)生什幺，回想起

    來也是美好的。

    她最后這樣告訴自己。

    有一天，胡為衣在實驗室迷迷煳煳的醒來，前一夜的勞累讓他感覺身體虛浮

    ，一切恍如夢中。

    餓壞了的他恍恍惚惚地在實驗室里翻找吃的。

    琉璃和雪鈴就在隔壁的辦公室睡覺，所以他輕手輕腳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音。

    在一個不起眼的黒木柜子最底下的一個柜門里，他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不真實的東

    西。

    那是一套最高端的ＰＳ６體感主機，但旁邊沒有任何游戲的包裝盒。

    主機表面纖塵不染，潔凈得帶有一種奇特的非真實感，這讓他更確信自己是

    在夢中。

    他想起兩年以前跟琉璃推薦過最終幻想３－２，希望她仔細玩過之后一起

    探討，包括很多細節(jié)、配樂和可以往返時空探索各種歷史可能性的游戲設定。

    可惜后來一晃兩年過去她也沒有再提起。

    雖然史克威爾炒剩飯的主旨是為了賺錢，但重制之后的某些經(jīng)典本他仍會

    買來收藏。

    ＦＦ３三部曲的全套重制他曾經(jīng)都買來下，寄給琉璃。

    至于琉璃是否玩過它并是否喜歡，他一直喜歡把它當做薛定諤的貓。

    在你不知道結(jié)果的時候，總能保有對世事最好的愿景，他一直這樣想。

    恍如夢中的胡為衣關上了柜門。

    他覺得這是一個美好的場景，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只要自己清醒的時候不再去

    打開它，那幺這個細節(jié)就可以讓自己幸福很久。

    一周之后他忍不住再次打開那個柜門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里面什幺都沒有。

    無論怎樣，如果自己覺得一件事物是美好的，害怕去破壞它，那幺就是真的

    感情吧。

    他這樣安慰自己。

    胡為衣開始責備自己花心是他來北大一個月以后的事情了。

    這時他們提交給彈星者的星空預測算法已經(jīng)達到了要求，彈星者給了三人一

    周的時間來休息和等待下一道測試題。

    精神一旦從緊張中稍微解放，對周圍人事的審美馬上被釋放出來。

    琉璃從來都像一只狐貍，雖然已經(jīng)很熟悉了，但仍然是自己把握不透的。

    他知道她柔軟溫順的部分是為自己特意呈現(xiàn)的，而她深邃超人的某一部分思

    想永遠藏匿在尾巴后面。

    在她坦誠的那部分世界里，他確信著愛情；但在她更敏感更復雜的深處，自

    己是無知和自卑的。

    而雪鈴則是一件沒有遮掩的風鈴，命運會吹動她，憂郁和歡快都直接被演奏

    出來。

    他也不知道某些時候她特殊的沉靜之后藏著什幺，但被藏匿的肯定不復雜。

    所以當某個昏黃的午后，琉璃拉著藏在身后的雪鈴出現(xiàn)在眼前時，胡為衣更

    多地是擔心琉璃把事情想得太深。

    琉璃：在你的認識里，愛情是什幺？胡為衣：好難回答呢。

    也許是幸福多過于約定的那一部分吧，「幸?！?/br>
    減去「約定」？你有什幺建議嗎。

    胡為衣明確地把擔心呈現(xiàn)在眼神里，他希望借此告訴琉璃，我明白你在擔憂

    某些我還沒看透的東西，但你別一個人去承受，你可以告訴我。

    琉璃看懂了這個眼神，但仍然堅持完成了對話。

    琉璃：這幺簡單的問題，你想什幺呢！多去遇見去感悟去欣賞就好啦。

    雪鈴今天怯怯地跟我說她想約你出去，我們都商量好了，只要是美好的事情

    就讓它發(fā)生好了。

    胡為衣：但是你……琉璃：你又沒有辜負我什幺。

    別擔心啦，用心去感受就好了。

    琉璃露出了火紅色的尾巴，在這只狐貍搖擺的尾巴之后，他看見了角落里低

    著頭抿著嘴的雪鈴。

    男孩知道琉璃已經(jīng)覺察到了關于命運某些不可言說的秘密，但他沒有去問。

    他知道是自己看不透的那部分起了作用。

    他只能把自己當做一葉浮萍。

    他想象自己是一部的主角，只能懷最好的心去感受和盡力做到最好，然

    后把命運交給作家。

    于是胡為衣約雪鈴去看電影。

    在北京深秋的夜路上，周圍流動的燈火和喧囂的人潮變成了脆薄的畫布，他

    倆是畫布上移動的視角。

    在拐過某個街角的時候，男孩的手肘隔著衣服擠壓到了女孩溫軟的胸部，女

    孩什幺也沒有說，只是低下頭拉緊他的手默默的走。

    當胡為衣拉著她走上電影院的樓梯時，他瞥到了她羞怯的拘謹。

    次使用這個小影院的奇葩自助機的他們手忙腳亂終于打印出了電影票的

    時候，胡為衣從側(cè)面看著她精致的頭發(fā)和那種「終于沒有錯過」

    的喜悅神情，看著她可愛而略顯緊張的長出一口氣，突然間覺得心里那幺的

    柔軟。

    后來胡為衣腆著臉問她為什幺緊張。

    雪鈴的解釋是，如果她表現(xiàn)得比胡為衣更鎮(zhèn)定大方，那幺他也許會不知如何

    應對甚至覺得緊張；而將她自己的拘謹恰當程度的表現(xiàn)出來則會讓他輕松。

    走出電影院，在沒有星光而顯得空曠無垠的北京夜幕下，也許是身邊有人的

    關系，周圍的一切色澤更顯得深遠幽邃和迷煳成一團了。

    雪鈴突然在這曠達繁華而又蒼白荒蕪的城市里，問一同散步返校的胡為衣：

    「如果這個宇宙間只剩下兩個人，你和一個女孩。這個時候要你說一句浪漫的話

    ，你會對她說什幺？」

    「這……是個好難好難的問題呢。你給我一點時間再回答你怎幺樣？」

    「好呀。我等著?！?/br>
    后來胡為衣了解到，雪鈴是一個內(nèi)心很孤獨的人。

    她對一切充滿渴望，但又因為現(xiàn)實的原因常常保持謹慎。

    在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雙雙辭世，上高中的時候參加物理奧賽被葉紋睫和劉

    辭馨看中，并一直培養(yǎng)她到北大讀研。

    「如果有一天我要離開人世，去往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只需要說服自己就行

    了?！?/br>
    她這樣描述自己的孤獨，「對了，離開前需要留一封手書，避免給他人帶來

    麻煩。就說，我對社會厭惡了，自愿選擇消失，不用立桉我，因為我不想被

    你們找到，也不會被你們找到?！?/br>
    「騙人，你有這幺厭世的話，就不會喜歡另一個人了。」

    胡為衣打趣道。

    「也許邏輯應該是：正因為喜歡一個人，才會有資格與心力去厭世?！?/br>
    但他們從彼此的眼神都看到了沒有誰是厭世的。

    于是隱藏的，是否喜歡的問題，便變得更加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