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周逸：“你認識？”

    “初中時候隔壁班的，”陳超三兩口解決一個包子，把塑料袋塞進口袋里，“我們班女生下課了老往他們班跑，追他的人挺多，但他連正眼都沒給她們?！?/br>
    林周逸笑：“還挺拽?！?/br>
    “哎，沈晝——！”

    陳超朝著某個地方看過去，聲音不自覺抬高。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是校門外窸窣人群，天藍色校服被初升驕陽照耀的干凈清澈。魚群般涌動的嘈雜人群里，陳超的聲音顯得微不足道，很快被湮滅。

    但有個人停了下來。

    陽光晃動，男生的模樣在光線下更清晰，側(cè)臉線條凜冽，冷淡又桀驁，隨著他轉(zhuǎn)頭張望的動作，俊朗的五官映入眼簾。

    在某個瞬間，似乎是他帶動著光影流動。

    也不過兩三秒的功夫，他就轉(zhuǎn)回身，消失在人群中。

    喊完沈晝的名字，陳超才意識到他壓根不認識自己，而且人那么多，他估計也沒發(fā)現(xiàn)叫他的是哪一個。

    略顯尷尬的轉(zhuǎn)回頭，卻猛地對上一個視線。

    “……你那是什么眼神？”

    陸聽音收回眼，裝作無事發(fā)生的模樣，淡聲道：“吃完沒，上課時間快到了?！?/br>
    早餐店外的學生已經(jīng)所剩無幾，學校體育館外的超大時鐘里，分針已經(jīng)指向五十，三人匆忙收拾東西，跑進學校。

    好在一班教室就在教學樓一樓，三人停在教室門外時，上課鈴聲還沒響。

    講臺上，也沒有班主任的身影，開學第一天，教室里異?；罱j吵鬧。

    但像他們這么晚到的人也不多，教室里就剩四個空位，第一排靠窗兩個，最后一排靠門兩個位置空著。

    林周逸靠在門邊，“怎么說，坐哪兒？”

    陳超接茬：“我肯定坐最后一排?！?/br>
    “沒問你，滾一邊兒去。”

    “……”

    林周逸撇頭看陸聽音，見她對著空氣若有所思的樣子。

    “發(fā)什么呆呢？”

    “沒什么，”她回神，“坐——”

    喉嚨里“最后一排”四個字還沒說出口，身后突然多了一個聲音，嗓音冷淡得仿佛在冰棱上滾過，“讓讓——”

    林周逸側(cè)身讓他，他從她身邊經(jīng)過，陽光在她僵硬的后背偏移，陰暗的，半明半暗的，最后，她整片后背被暴曬在太陽之下。

    蟬夏帶來的燥熱在此刻翻涌蒸騰，沿著她的脊椎骨不斷蔓延。

    全身掀起一股莫名熱意。

    他走過講臺，最后停在第一排的空位上，坐下。

    窗臺外的陽光稀疏，穿過窸窣樹葉，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地落在他的臉上。

    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cè)臉。

    額發(fā)自然下垂，半遮住他的眼睫，狹長的眼尾擺成冷淡的弧形。側(cè)臉線條利落清冽，即便夾帶暖意的陽光照耀，他的神情依然是寡冷的，疏離的，高高在上的。

    見第一排有人坐了，林周逸干脆：“陳超，你坐第一排去?！?/br>
    陳超哭訴，“你又不是不知道，英語老師就喜歡喊第一排的人回答問題，我英語最差了，十次有八次都答錯，你讓我坐第一排，不是明擺著讓我丟人么?！?/br>
    “我這是為你好，這樣你就能專心學習了?！?/br>
    “你這哪是為我好，你這是想讓我死?！?/br>
    “……”

    “小鹿，你坐哪兒？”見林周逸那兒行不通，陳超轉(zhuǎn)而向陸聽音求救，“你成績這么好，不怕老師提問的對吧？”

    “她和我坐同桌?！绷种芤蒗咚荒_。

    陸聽音回神，“你說，那個轉(zhuǎn)學生叫什么名字來著？”

    陳超一愣，“轉(zhuǎn)學生？”

    她朝某處抬了抬下巴，“那個。”

    “沈晝？”剛剛經(jīng)過時他沒注意，順著陸聽音的目光，陳超看清了坐在第一排的人，有些驚訝，“他在我們班？”

    “沈，晝?！彼粋€字，一個字地讀，咬字清晰，印在心底。

    “哎你問這個干什么，小鹿，鹿姐，你坐哪兒啊？”陳超急切。

    陸聽音盯著沈晝，唇畔突然溢出一抹笑來。

    陳超總覺得她這個笑格外的意味深長，又覺得有些相似，仿佛在哪里見過。在哪里見過呢，他揪著張臉，努力回想。

    她語氣幽幽：“我坐，”

    “——第一排，沈晝同學邊上?！?/br>
    話音落下，她就徑直離去，朝沈晝坐著的地方。

    陽光穿過門廊，照在她的身上，由清晰至晦暗。

    陳超猛地一激靈，想了起來——

    十分鐘前，在學校門口，他看到的就是她這樣的笑，和眼神。

    那是獵人看到獵物時的笑。

    第2章 不心動   狗崽子

    幾乎是在陸聽音話音落下的第一秒，林周逸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同一時刻，上課鈴聲響起，班主任陳雨薇踩點般地進了教室。她手里拿著一沓紙，見林周逸和陳超發(fā)愣似的站在講臺上，紙卷成筒狀，一個腦袋輕敲一下。

    “不回位置上坐著，杵這兒干嘛？”

    林周逸怒火中燒，但也知道這是上課的時間點，窩火地應了聲，“知道了?！?/br>
    之后，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坐下。

    但眼神總往前排瞟。

    隔著一條對角線距離的前排。

    陸聽音在走道處停下，眼眸低垂，“同學你好?！?/br>
    聞聲，沈晝輕瞥一眼。

    距離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近，近到她能看到他略泛青色的眼窩，狹長眼尾拉扯出的弧度淡漠又疏離，望向她的時候，眼里寒意未減半分。

    也不過是一眼，他就收回視線。

    陸聽音沒生氣，仍舊笑盈盈的：“你邊上有人坐嗎？”

    依然沒得到回答。

    陸聽音從來沒被人這樣冷待過，心底忐忑，在思考接下去要說些什么才能得到回應時，卻看到沈晝站起身，騰出空間。

    意味明顯。

    令她有些許的怔忡。

    沈晝眉頭輕蹙，“進去?！?/br>
    陸聽音勾唇，如愿地坐在沈晝邊上的位置。

    見所有人都找好位置，班主任陳雨薇開始發(fā)言。陳雨薇在高一時就擔任一班的班主任，高二自然沒變，她年紀輕，為人隨和，班里人都挺喜歡她的，嬉笑打鬧時，會叫她一句“陳姐”。她健談，一點兒事就聊到下課。

    下課后。

    陸聽音敲敲桌子，發(fā)出沉悶聲響。

    “同桌，你好。”

    “……”

    她這位同桌并沒有給她任何回應。

    第一次禮貌性會晤碰壁。

    停頓半秒，她再接再厲，“我叫陸聽音，你叫什么？”

    “沈晝?！?/br>
    得到回答的陸聽音展顏一笑，露出一排貝齒，“怎么寫？”

    沈晝側(cè)眸睨她，眼里厭惡意味隱隱約約，但仍舊掀開課本，在扉頁上快速寫下他的名字——沈晝。

    筆畫流暢，字體落拓硬朗。男生很少有字寫得這么好的。

    陸聽音夸他：“你的字寫得真好看。”

    沈晝把書本蓋上。

    她說：“名字也好聽。”

    陸聽音道：“我的名字——”

    她禮尚往來，準備告訴他自己的名字怎么寫。

    “——我不想知道?！鄙驎兤鹕?，居高臨下地站在位置上，疏淡眉眼彰顯幾分陰鷙，“既然坐我邊上，就安靜點?！?/br>
    不是請求，是命令。

    ·

    中午是在學校食堂解決的。

    林周逸仍然有所不滿：“你非得和他坐同桌干什么，人明擺著不喜歡你，你還上趕著？”

    教室又不大，雖然隔著那么遠的距離，沒法聽清沈晝對陸聽音說了什么，但能看到沈晝稍帶慍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