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滿身怒焰，眨眼間卻是悉數(shù)消散。

    霍衍捏緊手機，臉上的擔憂之色連自己都沒覺察到：你在哪？

    我在西市區(qū)海鮮市場，他們在外面找我，我好怕，我不會隱藏妖息，他們又是犬妖，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我的，我不要回去，我回去就一輩子完蛋了，先生，求你救救我呀。

    幾近崩潰的哭腔擾得霍衍第一次亂了心神，承諾脫口而出，等著我，不超過一分鐘，我就會過來。

    乖，別怕。

    第17章

    通話中斷，霍衍當即沉聲一喝：徐鷹！

    徐鷹也聽到了剛才外放聲音里陶念的求救，因此秒懂老大的語氣，立刻從辦公桌下鉆出，化出原形。

    與此同時霍衍也化出自己的原形。

    窮奇似虎，蝟毛，有翼。

    此時霍衍化出的原形便身似虎，卻又比虎更兇狠一些，金黑色夾雜的皮毛以及背部張開的黑色雙翼都讓他看起來像是夜晚降臨的阿修羅，自帶黑暗氣息，這或許就是他上古被稱為兇獸的原因之一吧。

    霍衍再把自己的原形縮小到新生奶貓的大小，躍到徐鷹背上，命令道：去西市區(qū)海鮮市場，用你最快的速度。

    是！徐鷹領命快速飛出窗戶。

    耀陽的光芒下，只見一只雄鷹從高大的寫字樓里飛出，離弦之箭般沖向目的地。

    鷹是人類社會里熟悉的飛禽，而霍衍的原形就不是了，所以為了不引起人類恐慌，霍衍只能讓徐鷹馱著自己飛。

    然而非正常鷹速的徐鷹還是被人行道上的人類發(fā)現(xiàn)了異樣，一群打扮時髦的年輕人抬手指著天上，天啊，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好快的速度，是隕石嗎？

    好像不是，像是鷹。

    快快快，快錄像錄像，肯定是妖怪！

    這一群人剛好是網(wǎng)絡上堅信103中學有妖怪的那一批。

    徐鷹發(fā)現(xiàn)了陸地上有人在拍照，擔憂道：先生，有人在拍我，我們是不是露餡了？

    霍衍語氣淡漠，不用在意，你只管飛。

    可是這要是露餡了，白澤先生肯定要找先生你算賬的。徐鷹道：還要罰你款。

    隨他便，快到了，找個地方落腳。霍衍儼然不在乎這些。

    徐鷹又那么猝不及防的吃了一口狗糧，老大好像還是第一次為一個小妖急成這樣。

    嘖嘖，論本事，還是小朋友厲害啊，比那個人魚族的樂正翎厲害多了。

    *

    西市區(qū)海鮮市場是晉城最大的海鮮市場，背靠連通大海的龍清河，占地面積很廣，縱橫交錯，第一次來的人很容易在里面走迷路。

    三個犬妖就是第一次來，著實有些繞暈了。這里面海腥味很重，他們已經(jīng)有點難追蹤陶念身上的氣息，只能憑借那淡淡的一點味道知道他人就在這里，但具體在哪，卻是一時確定不下來。

    這陶念還挺能跑的，咱們一路從東邊追到了西邊都沒把他抓到。

    陶老先生說了他孫子花樣多，一不小心就能被他逃掉，叫我們小心，也是我們大意了，剛才在外面，我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沒辦法，當時交警在，我們再沖出去的話，肯定會被盤問，又不能對人類使用妖法，這是犯妖族法律的，敢亂用，咱們仨就進局子了。

    算了算了，你們兩個也別抱怨了，趕緊找吧，凝神靜心，憑我們?nèi)齻€肯定能把陶念的位置搜出來。

    另外兩人聞言，立即靜心下來，時不時聳動一下鼻尖，細致循著那一點微弱的氣息判斷陶念躲藏的位置。

    我感覺出來了，在左邊。

    我也感覺出來了，的確是左邊。

    那就往左走。

    走了一段，打頭的犬妖又說：往右。往左。再往右。

    三人走了幾步，同時駐足看向兩家商鋪中間的小過道，望出去，盡頭有一排垃圾桶，后面則是龍清河，應是有下水管在排水，嘩啦啦直響。

    聲大，臭味也重。而在這些臭味中，的確有陶念的氣息。

    三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邁步朝那邊走過去。

    陶念剛和霍衍通完電話，眼睛泛紅又渾身疲憊的縮在垃圾桶后面的龍清河里，腳下踩著大石頭，河水只沒過他的膝蓋。但他還沒把氣喘勻呢，就從垃圾桶的縫隙間看到三個犬妖出現(xiàn)在通道口。

    他嚇得全身一顫，瞳孔地震。慌張的左右看看，見右邊的石壁上伸出茂密的樹枝，他連忙小心翼翼的縮進水里游過去。

    龍清河經(jīng)過這幾年的治理，能見度不錯，雖然依然不干凈，但因為水位不夠深的原因，還是能依稀看到河底，所以陶念不敢化出原形游走，而人魚不化原形跟人類一樣，無法在水里正常呼吸，只能憋氣。

    陶念躲進茂密樹枝里，深吸一口氣，捏住鼻子沉下水里。心里拼命祈禱先生能快點過來，他說的一分鐘，那么應該快到了??！

    可為什么還看不到？

    沉入水里無法呼吸的窒息感讓時間無限拉長，每一秒的等待都被放大無數(shù)倍，如火一樣炙烤著陶念。

    而此時，水底有一個旋渦正在慢慢靠近陶念，它像是一個新生的好奇寶寶，從自己的旋渦里抽絲剝繭出兩根水柱天線，對著陶念的腳戳了戳，又戳了戳。

    力度很輕微，全副心神都在岸邊三個犬妖上的陶念一點沒察覺。

    旋渦又浮上興許，拿天線對著陶念的臉蛋戳了戳。

    這下陶念切切實實感覺到了，很奇怪的冰涼感覺，按理說水里都是涼的，那么同樣的感覺應該不會感應到，困惑的用余光掃了眼是什么東西在碰他，結(jié)果這一看，只見一個掌心大小的旋渦忽然變成人那么大，同時釋放出吸力將他一口吞進去。

    啊

    陶念尖叫撲騰。

    岸上的三個犬妖這時也看到了他，是陶念，他有危險！

    三只都是拿錢辦事，并非壞人，所以看到陶念被旋渦吸進河底第一時間想的是救人，然而他們還沒跳進去，后頸就被什么東西同時擊中，轉(zhuǎn)瞬暈倒。

    趕來的霍衍揚手一拂，在旋渦周圍設下結(jié)界，以防被人類看到，隨即吩咐徐鷹在岸邊看著，便一躍沖進河里的旋渦。

    陶念身為一只人魚，從未想過自己會被一個旋渦搞得暈頭轉(zhuǎn)向，跟被扔進滾筒似的，天旋地轉(zhuǎn)，身體一下撞到河里的臟東西，一下又擦到河底的粗石，疼得不行，眼前仿佛不停有螺旋的東西在轉(zhuǎn)，惡心想吐，頭昏腦漲。

    又是幾下狠轉(zhuǎn)，陶念的頭猛地撞到一個硬物，眼神當即渙散開去，掙扎的身體再無力氣，軟綿綿的往河底下沉。

    就在這時，旋渦忽然被一股黑色的力量撕成兩半，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那中間，西裝革履，身姿挺拔。

    昏迷前，陶念朝他伸出手，無聲的在心里喊道：先生。

    手被他握住，而后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他好像聽見先生在說：別怕，有我在。

    岸上。

    附近的商戶聽到河邊有動靜，零零散散的走過來查看，不過他們除了徐鷹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以外，什么也沒看到，其中一個魁梧的大叔便問徐鷹：小兄弟，你剛聽到什么動靜了嗎？

    徐鷹單手插兜，一副過來散步的悠閑模樣，沒有啊，這就我一個人。

    三只犬妖已經(jīng)被徐鷹踢進結(jié)界，人類看不到。

    幾個商戶上下打量一眼徐鷹，不放心道：小兄弟，你不會是想跳河自殺吧？

    自殺？哈？徐鷹噗的笑出聲，反手指著自己，你們看我這么帥，這么優(yōu)秀，是像要自殺的人嗎？

    不像。

    那看來是他們剛剛聽錯了。

    幾個商戶無意的往平靜的河面掃了眼，就回去看店了，沒再管徐鷹。

    他們剛走不見，徐鷹一個回頭，就看到老大橫抱著昏迷的陶念，渾身濕漉漉的看著他，他當即嚇了一激靈，往后一跳：我去，先生，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標廊思伊?！

    霍衍沒理他的寶氣：地上這三人你處理一下，我?guī)漳钕然厝ァ?/br>
    陶念做了一個夢，夢里全是大海，他自由自在的化出人魚尾巴在里面暢游，海水如同絲帶一樣跟在他后面，他可以隨意改變那些海水的形狀，也可以把那些海水當作武器攻向礁石，石頭砰地炸開，還可以為為受傷的小魚治愈傷口。

    在那個夢里，陶念覺得自己簡直無所不能，不過他知道這是夢，他以前經(jīng)常這樣幻想自己無所不能，但一旦醒來，他就又是那條什么能力都沒有的廢魚了。

    情緒的低落影響了夢境，平靜的大海突然變得躁動起來，海浪騰空而起，毫不客氣的攻向陶念。

    他嚇得趕緊擺尾逃跑，海浪卻緊追不舍，跟長眼睛了一樣，死死的追著他不放。

    倒還真是長眼睛了，海浪的中心，一團掌心大小的旋渦探出兩根水柱天線，速度極快的互相拍打，像是在學人類擊掌，歡呼喝彩著什么。

    第18章

    事情發(fā)生后三小時，陶家。

    第三十二次打不通陶念的電話，云嵐再也承受不住，傷心的對陶寅宗控訴道：爸，現(xiàn)在小念下落不明，你滿意了吧？這就是你想看到的結(jié)果是嗎？真當孩子不是從你肚子里落下來的，所以你就這么折磨他是吧！學校他去不了，家也回不了，還不知道他現(xiàn)在到底在哪呢，有沒有危險。

    越說云嵐哭得越傷心，到最后，自己嚇到自己，慌張的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不行，我要報警！

    陶寅宗被兒媳說得面子有些掛不住，臉拉得老長，但他是不會承認自己錯了的，僵著身體坐在沙發(fā)上，語氣不弱的回道：報什么警？誰知道是不是陶念故意不接電話，就想讓我們著急，然后好讓我給他退婚呢！

    爸！云嵐激動的一吼，陶文成焦急的扶著妻子，嘴唇動了動，一時插不上話，云嵐瞪著陶寅宗指責道：我生的孩子我清楚，他是絕對不會故意不接我電話的，要說他故意不接你的我還想得通！

    陶寅宗：

    感覺膝蓋中了一箭。

    老頭子重重的哼了聲，誰說他不接我電話？我現(xiàn)在就給他打，我倒是要看看他是故意不接還是怎么樣！

    陶寅宗才不相信云嵐的話呢，就陶念那鬼機靈的腦子，他會出事？肯定是被人救了然后故意不接電話呢！

    半小時前，三個犬妖給他匯報說：他們追到了陶念，當時陶念被河里的旋渦卷進去了，他們本想去救，結(jié)果被人從后面打暈，再醒來就是半小時前，給他匯報情況。

    三只犬妖猜測陶念應該是被打暈他們的人給救了，當然，具體被誰救他們也不清楚。

    而云嵐知道陶念被卷進旋渦后，心神大亂，不停的給陶念打電話，但陶念一直沒接。

    事情也就進展到了現(xiàn)在兒媳和他吵架的地步。

    陶寅宗撥通電話，手指不停的敲打自己的膝蓋，眼珠左右轉(zhuǎn)動的頻率隨著嘟聲的延長越來越高。

    就在他以為又是一次無用的撥打時，電話那邊傳來孫子微微沙啞的嗓音，喂？

    小念！陶寅宗一時忘記了他和孫子的恩怨，激動的喊了聲。

    云嵐聽到電話通了，更是直接沖過來搶走手機，小念，我是mama，你是不是掉河里去了，有事嗎？你現(xiàn)在在哪，mama來看你。

    陶念是剛睡醒，迷迷糊糊接的電話，并不知道是爺爺打來的，這會兒聽到mama的聲音他才睜開眼睛看了下來電提示，媽？你怎么知道我掉河里了？

    反問完，陶念自己拍了下腦袋，他怎么這么傻，那三只犬妖看到他落河了啊，肯定是他們告訴爺爺?shù)摹?/br>
    果然，電話里云嵐的解釋就是如此，小念，你到底有事嗎？你現(xiàn)在在哪，mama去接你，你放心，有mama在，mama絕對不會讓你嫁出去的。

    陶念聽得出母親的擔憂，鼻尖一酸，哽咽道：媽，我沒事，有人救了我，我現(xiàn)在很好。

    誰救了你？陶寅宗一把奪過手機，戒備的追問，仿佛自己大孫子被人玷污了似的。

    陶念聽到爺爺?shù)穆曇?，埋藏的怒氣噌地竄了上來，一個很帥的男人，我現(xiàn)在就在他們家里！怎么樣，爺爺你現(xiàn)在滿意了吧？

    什么？陶寅宗氣得后退一步，身體搖晃了一下，你怎么能住進陌生男人的家里，你給我回來！趕緊的！別忘了你和窮奇是有婚約的！

    那是你訂的婚，你愛嫁就去嫁，我才懶得管，反正我不嫁！你把電話給我媽。

    云嵐聽到兒子喊她，又以下犯上的把公公的手機拿了過來，聲音比陶寅宗溫柔多了，小念，那個男人是誰啊？你還小，別什么人哄你一兩句你就跟人走，外面壞人太多了，手段還高，你斗不過人家的。

    陶文成也趕緊出聲道：是啊，小念，那男人是誰？地址在哪，我馬上來接你回家。

    不用了爸媽，那個男人是我在外面認的老大，也是我們妖族的，很強大，他會保護我的，今天就是他救的我，不然我早就被爺爺抓回去了，說不定這會兒他已經(jīng)把我打包送給窮奇了。

    陶寅宗被陶念說得不自在的撇了撇嘴，但一家之主怎么可能有錯呢，當即昂起下巴，背起手，老干部的低斥道：妖族的男人再強大能強過窮奇？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給你找那樣一個男人你不要，非要去外面自己認什么野男人，我告訴你陶念，你跟窮奇的婚事是板上釘釘?shù)?，不管你在外面逃避多久，你遲早都要嫁給他。

    陶念：你休想！你不給我退婚，我就一輩子不回來。

    陶寅宗：你以為你不回來我就找不到你了？或者我找不到你，你以為窮奇就找不到你？

    陶念：找到又怎樣，我老大會保護我的。

    陶寅宗：哼，你老大能有窮奇厲害？小心窮奇把你老大打得鼻青臉腫！

    陶念：才不會呢，我老大絕對比窮奇厲害！哼，你就看著吧，看我們誰先妥協(xié)，不跟你說了，老頑固！掛斷前，陶念倒也沒忘寬慰爸媽，爸媽，我真的很好，你們別擔心我，就這樣，我掛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