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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街的花燈形制各異,匠人們要將畢生的手藝造入這寄托吉祥安康的燈籠里,百姓為信仰而作,非是為邀功而作,因此市井的花燈比宮里的花燈更有活力。民間的儺戲也比宮里的排場更大,從驅一家之鬼到驅一城之魔,鋪開一整條天街的神人共樂。婉兒從小販手上新奇地拿起一個猙獰的昆侖奴面具,驟然轉身想要嚇一嚇武皇,武皇卻是早已洞察她的惡作劇,拍開她丫髻上無意落下的燈塵,露出從不輕易示人的憐愛的面目。 “我在利州時也與你一樣喜歡出來逛夜市,利州離京城更遠,劍門一隔,沒人來管宵禁的事,于是天天都有夜市,倒把上元節(jié)弄下了神壇?!蔽浠侍嫱駜赫旅婢撸迷谑掷锇淹?,“我那時也喜歡這些鬼怪面具,系上突然回頭,就想嚇阿爺一跳?!?/br> 那是別人不得而知的童年時光,武皇跟她說起這些,就像一個極普通的婦人與她談起過去一般,絕不掩蓋喜怒哀樂,不再是話里有話,一心只是回味童年的美好。婉兒凝望市井中的武皇,帷帽下她那雙有著凌厲目光的鳳目終于溫柔下來,平易近人的她更富有人情味了。 “出什么事了?” “聽說有個親貴被趕了出來……” “誰這么大膽敢這么做……” 坊市中忽然嘈雜起來,看熱鬧的人群朝這邊圍攏過來,婉兒靠武皇更緊了些,順著人群的方向望去,看到“太平公主府”五個大字時忡然變色。 夜里的神都與白天迥然不同,本就是勛貴與平民雜居,沒想到走到太平的府邸邊來。婉兒遠遠望著那個被從府里扔出來的男人,在眾人的嘲笑中,他只是默默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無奈地凝望一眼緊閉的府門,垂著頭抄著手,沿著街道不知往哪里去了。 “賜嫁公主哪里是什么好事,千乘郡王這樣的身份,都不被待見?!?/br> “太平公主那可是圣人心尖上的rou,被趕出來也沒別的法子,說理都沒處說去……” 千乘郡王武攸暨一言不發(fā),想看天家熱鬧的人群沒看成,人群隨著議論散去,婉兒瑟瑟地望向武皇,她的臉色實在不大好。 “武家親貴升騰太快,難免不知天高地厚。武攸暨卻是個老實人,我原想著,太平嫁給他,至少不會被虧待了。”武皇凝望著緊閉的公主府,她為太平在宮外立府,以公主的封號命名而非駙馬官銜,這也是從未有過的恩寵,“可我不虧待太平,就得虧待武攸暨,我逼得他休妻再娶,娶回去一個我也覺得愧對的女兒,事實上,是我對不住武攸暨?!?/br> 武皇下令處死薛紹后,對于太平就更加縱容了,她是第一次說出對太平的愧疚,坐實了婉兒此前的揣測。婉兒記得,當年的太平在武皇膝下,一口一個“阿娘”地叫著,在繁冗的公務中,總是太平逗得武皇開心,她原以為,一個寵溺,一個依賴,這種母女關系,是絕不會破裂的。 “娘子心疼女兒,可誰又來心疼娘子呢?”婉兒長嘆一聲,也一同望向緊閉的府門,“太平不去賜宴,反把駙馬趕出來,是鐵了心不見娘子了。娘子的愛太沉重,太平的愛太熱烈,一旦打破了平衡,便無所適從。《法句經》中說:‘不當趣所愛,亦莫有不愛;愛之不見憂,不愛見亦憂?!瘣酆蛻n原本是一體兩面,以前愛得有多強烈,此后也便憂得有多深切?!?/br> 婉兒說得入迷,武皇也聽得入迷,不期擁擠的人群中一個小男孩沖撞過來,正撞上武皇,打破了菩提禪境。 “阿娘?”男孩攥著武皇的裙角仰望,怯怯的聲音立刻頓住,像是被眼前這個女人的氣勢震懾住,往后退了兩步,正退進急匆匆追上來的婦人懷里。 “七郎!亂跑什么,阿娘差點找不到你!”婦人先是拍了拍兒子,揪著小孩子笑向武皇賠禮,“對不住了,小孩子不懂事亂跑,沖撞了貴人?!?/br> 武皇輕輕頷首,大度地說了聲:“無妨?!?/br> 婦人擰著兒子再次彎腰致歉,回身攬著他,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便登時消失在神都茫茫的人海中。 這本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一聲“七郎”卻挑起了別人不敢揭的舊事。 “七郎在房州,也有六年了,不知是有悔意,還是懷恨在心。”武皇置身于茫茫人海中,卻更顯得孤獨蒼涼,“他是個傻孩子,原本也想不到自己會坐到那個位置上去。我還記得他小時候不善打馬球,賢兒不屑理他,他卻一心要趕上兄長,總是在夜里偷偷地練習,不敢被人發(fā)現。后來還是被我察覺,我就讓弘兒去教他,弘兒倒是個耐心的孩子,令月是跟去聽的,最后連令月都學會了,顯兒都摸不著頭腦,終于知道自己天賦不在此,只好作罷?!?/br> 她提起她的孩子時,眼里的柔情更甚,如果不是經歷血的洗禮,婉兒會以為那是世人傾慕的親情。上元夜,神都的百姓都是一家一家地出來觀燈,能伴武皇左右的孩子竟然一個也沒有,這是武皇作為一個皇帝的選擇,也同樣是她作為一個母親的遺憾。 “娘子今天是出來散心的,怎么又說起這些糟心的事來了?”婉兒笑了笑,她覺得自己應該擔負起原先由太平擔負的責任,“想必娘子也累了,那邊有家酒肆,不如進去坐坐?” 會拉著武皇進酒肆來純是為了換種心情,就地解圍。婉兒也沒想到神都的酒肆竟比長安的絲毫不差,長安的胡風吹到了洛水邊來,胡姬轉動的舞裙比外面滿街的花燈還繚亂,本是婉兒拉著武皇進來,進門后卻被武皇駕輕就熟地做了主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