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并沒有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她的心里還是有尊嚴的，剛剛那頓飯她明明給了錢，可那個老板娘卻一口咬定她吃霸王餐，她想反駁，卻被扇了一巴掌。勢單力薄的她，根本沒有半點機會。

    “謝謝你，小家伙，都長這么大了啊。”

    十多年過去，女人現(xiàn)在也不過四十歲的樣子，雖說風(fēng)貌猶存，可臉上的傷痕加重了她的滄桑感，眼底是六十歲老人才有的疲憊神色。

    “嗯?！背逃痃鎺退淹肟瓴鸷?，擺到她面前，“先吃飯吧，有什么我們一會兒再說?！?/br>
    女人點了點頭，抓著筷子的手卻不住顫抖，上面布滿了道道鞭子的抽痕，上面刀疤的痕跡還清晰可見，就像一條丑陋的蜈蚣附在上面，觸目驚心。

    出來已經(jīng)很久了，程羽珂看她不拘束地吃起來，才想起來要打電話過去，告訴姜念衫她這邊有點事，暫時還回不去。

    女人明顯是餓極了，配著一大盤魚香rou絲和番茄炒蛋，足足吃了兩碗米飯。程羽珂也不著急，靜靜等著她吃完了，喝了口水，這才開口：

    “發(fā)生了什么，你身上的傷都是怎么來的？”

    從以前開始她就有所察覺，這個總是沖她笑的大jiejie身上總是有新添的傷痕。半夜從她家的房子里也總是能傳出慘叫，可她不敢問，也不想問。

    當(dāng)時有多冷漠，現(xiàn)在就有多愧疚。同樣是可憐人，同樣被生活死死扼住喉嚨。她尚可微笑著寬慰自己向前看，可自己卻對她充滿了厭惡。

    可能這就是狼心狗肺吧。

    “和以前一樣，家暴?！迸溯p描淡寫地說著，嘴角的淤青還沒散，可也不覺得多痛了，“沒什么，習(xí)慣了?！?/br>
    “因為錢嗎？”

    當(dāng)時小巷拆遷的時候，那片土地已經(jīng)變得寸土寸金，雖然程羽珂無福享受這些好處，可也多多少少聽到了些傳聞：開發(fā)商不但給了他們原住戶房子，還有不少拆遷款。

    如果那些錢都到了她男人手里，滿足了欲望的人為什么又會對她大打出手呢？

    女人聽到這兒，露出一抹苦笑：“有一部分原因吧。錢是有了，可他又拿著那些錢去賭/博，賠的血本無歸。還有，男人總是有那些臭毛病，喝點酒就管不住自己，總是拿我撒氣，真不知道我嫁人是為了什么?！?/br>
    “沒想過離婚嗎？”

    在她的印象中，城市居民離婚能解決百分之九十的問題，近幾年離婚率逐年攀高也是因為人們總會因為奇奇怪怪的原因吵架，有些人甚至在結(jié)婚第二天就閃離，頗有騙彩禮錢的意味。

    “離婚？呵，小家伙，有些事不是我想就能做到的?！迸祟D了頓，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我能抽根煙嗎？”

    “好?！背逃痃骐m然很不愿意吸二手煙，但看著對方憔悴的面容，就不忍心拒絕了?？吹剿叨哙锣聫纳弦驴诖统鲆桓擞譁绲臒煟鹕砣チ送饷?。

    女人以為她又嫌棄煙味跑了，就沒太在意，不一會兒卻看她又回來了，把一盒中華輕放在桌上，上面還摞著個打火機：“抽這個吧，不用客氣?！?/br>
    “看來你真的好起來了，沒白瞎我給你的那些錢?！?/br>
    “當(dāng)年……謝謝你?！背逃痃嫘呐K突突直跳，這么多年了，她終于有勇氣說出口，“可我還總對你那種態(tài)度，對不起。所以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我一定……”

    “算了，沒什么的?！迸怂坪鹾芟硎芨邇r煙草帶來的快感，瞇著眼睛，從煙霧里打量著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外貌是變了不少，多半和穿著有關(guān)，可眼神一如當(dāng)年那樣，清澈透明。

    “習(xí)慣了，他現(xiàn)在打我的次數(shù)少了，估計是打不動了吧。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湊合著過吧，離了婚也沒人要我，我除了干些那種事，實在沒有謀生的手段。更何況現(xiàn)在國家抓的嚴，市里更不能那么干，我現(xiàn)在算失業(yè)啦。”

    女人擺擺手，揉著有些臟的衣服，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對不起，讓你跟我這么一個臟人坐在一起吃飯很尷尬吧，好在沒什么味道，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了。”

    “等等！”程羽珂一拍桌子站起來，把名片塞在她手里，“這是我的聯(lián)系方式，有困難的話隨時聯(lián)系我?！?/br>
    這是她第一次盯著她的臉看，女人長相算不上絕美，但也是普普通通的班花，五官標(biāo)致。如果沒有那個男人，她的人生應(yīng)該不至于過得如此慘淡，到底是什么導(dǎo)致了她的處境。是人？還是社會？

    “出版公司總編……哎呀，真不錯”女人笑了笑，接過名片小心收好，“我啊，從很久以前就有個作家夢，不過如果把我狗屎一般的人生寫出來，大概也沒人看吧？”

    “會的，文字是有溫度的，只要你對它寄托了情感，它便會將這份感情擴大，成倍地反饋給人們，只要是用心創(chuàng)作的，讀者就會感受到其中的力量。”

    女人看著她認真的申請，無奈地笑著去揉她的頭，這次，沒被躲開。女人顯然是很意外，抬起頭，眼眶竟?jié)u漸蓄滿了淚水：“謝謝你呀，小家伙。有機會的話，我想把我的故事寫出來。”

    程羽珂也笑著，給了她一個鼓勵似的擁抱，一點都不嫌棄她臟兮兮的衣服：“好，我等你聯(lián)系?！?/br>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平時不喜歡多愁善感，可心里那扇門一旦被開啟，就需要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來關(guān)上，免得被悲傷的情緒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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