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如何？”

    如愿以償后，他的語氣帶著詭異的平靜，展露出一種格外的輕松和別樣的溫情。

    我知道他問的無非是我變成鬼以后的體驗，卻薰然答非所問地自言自語：“很奇妙，這便是成為鬼以后的感受嗎……”

    “鬼與鬼之間的戰(zhàn)斗是毫無意義的，即使是無論怎么對待也不會死去，所以大家無法相互傷害——又因為有著您這樣的存在支配著鬼，鬼與鬼之間的異心和背叛都不會產(chǎn)生?！?/br>
    “一個完美又毫無紛爭的世界誕生了，您才是真正高潔、令人憧憬的圣人，我所追求的一切竟然就這么輕而易舉在您手上實現(xiàn)！請寬恕我的有眼無珠?！?/br>
    我根本就不以化身為鬼舞辻無慘的舔狗為恥。

    一個合格的員工就應該根據(jù)喜好不同的老板調(diào)整自己的行事風格，更何況鬼的確是一個實打?qū)嵲趦?nèi)部沒有任何紛爭的集體，畢竟鬼王的戒心直接不做他們抱團群聚。如此苛刻的條件，千百年來竟然只出了珠世這么一個叛徒，我對鬼舞辻的馭下手段表示心悅誠服。

    鬼舞辻無慘幾乎不用費勁就能知道我所說所講是否為真正的肺腑之言，因此他聽罷以后，唇邊的笑容蔓延了些許，帶上了一點微不足道的真情實意。

    “果然，”他用感嘆的語調(diào)對我夸獎道，“我果然非常中意你。”

    ——

    無限城是個寬闊的地方，一眼簡直望不見盡頭。

    違章建筑到處都是，感覺一把火就能引起嚴重的消防隱患。

    內(nèi)部的閣樓和走廊簡甚至稱得上參差不齊，犬牙交互，這里白天看不到陽光，晚上估計也望不見月亮，紙糊的窗戶完全都是擺設(shè)，不知道是采用了什么技術(shù)保存著這么新鮮的空氣——

    這里估計是個地下城。

    無慘老板不僅房子稀奇古怪，一看設(shè)計者就沒有學過建筑美學，屬下也都長得挺奇形怪狀，丑的各有千秋。

    有衣衫襤褸佝僂駝背的老人，有充滿異域風格，像是一縷青煙從壺里飄出來的阿拉丁壺神，再往后面看過去略過一對勉強正常的兄妹，也不知道做meimei的怎么想的，哥哥頭上打翻了墨水瓶都不知道用手帕擦一下。

    ……下弦一又換人了嗎？

    不死川殺過下弦一，我也好像殺過幾次，看樣子這個位置并不是什么吉利的崗位。

    新的下弦一就給人一種才從洗剪吹殺馬特發(fā)廊下班的非主流，因為家境貧寒又換上小西裝去夜總會加班當門童的感覺。

    再往后望一眼，下弦里就沒什么值得一提的東西了，幾個無一例外都黥面的男男女女，可能是因為太沒有特色怕老板記不住，特地在自己臉上留點什么符號彰顯自己的不同。

    我是一個才剛剛誕生的鬼，要做什么，能做什么，應該做什么，對于這些全然都不知道，不明白，也不清楚。

    但是不知道為何，這些下弦像是害怕被波及到的小雞崽子，遠離著幾個交談中的上弦，看起來比受委屈的小媳婦都要來得驚慌惶恐。

    “我們有一百多年沒有見面了吧？這次連下弦們都一起來了，有什么大事發(fā)生了嗎？我真的好記掛大家——猗窩座閣下，不要這么冷淡嘛，難道你都不想念我？”

    “閉嘴，不要來煩我。”

    雖然上弦們打招呼的方式有些非同尋常，但是還是能夠從一見面就被削掉半個頭卻仍然保持和煦微笑的白橡發(fā)色男子身上，感受到他們兩人的友好相依，熱情如火。

    倘若上弦們打招呼方式都是這樣，那么我也不得不仔細觀察，入鄉(xiāng)隨俗，以免到時候像是鄉(xiāng)巴佬進了城一樣到處丟丑。

    長發(fā)鬼女撥弄琵琶，奏出幾個風雅的音律，鬼舞辻無慘出現(xiàn)的時候，喋喋不休交流著感情的上弦立刻迅速閉上了嘴，躬身跪拜，原本就緘默的下弦們更加謙恭地低下了自己的頭，全身都幾近貼在了地上。

    鬼王今日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錯，他居高臨下地掃視了一眼，在童磨或者其他不成器的屬下惹他不快之前開口：“今天有一個新的伙伴要介紹給你們。”

    “來介紹一下，到我這里來，”他的語調(diào)柔和，等身后的人走出陰影之后，再緩緩地將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一面輕柔地側(cè)過臉。

    “望月，你可以隨便看看，誰的數(shù)字更漂亮呢？”

    第24章

    鬼舞辻無慘，不愧是從平安時代延續(xù)至今的原初之鬼，竟然這么熟練地掌握職場pua技巧，隨便一張口就精準打擊了現(xiàn)有員工的自信，順便把我推至了即將遭受職場冷暴力的境地，現(xiàn)代資本家看了這通cao作恐怕都要直呼內(nèi)行。

    七個上弦十八只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我，讓我瞬間感覺自己以后在公司里上班的生活可能不會太日常。

    我不抽煙，酒也僅僅是淺嘗輒止，雖然得過且過地到處混飯吃，但是總的來說，還是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三百六十五天除卻病假以外沒有一日缺勤。

    踟躕森望月就是這樣年度十佳好員工。

    原本以為像這樣勤奮工作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我，無論在哪里都能找到合適的工作，受到同事們的接納與歡迎。

    但是現(xiàn)如今，我無論說什么還是不說什么，看起來都要在新公司內(nèi)部逐漸富岡義勇化，直接下不了臺。

    唯一端坐著的青年男子和我對上視線，我猜想他應該是數(shù)百年前的武士，現(xiàn)如今的劍士很少擁有他那樣古雅幽寂的氣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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