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 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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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韜看到梳妝鏡前的那支白玉簪子,神色一暗。 樓知春沒有覺出他的異樣,還低聲在他耳邊道:“你說奇怪不奇怪,皇上要是真的對蘇貴妃那么情深意重,好歹也該讓人好好打掃她生前住過的地方,如今卻讓這兒成了禁地,灰積成這樣,真叫人想不明白,果然是......圣心難測啊。” 唐渠聽到背后窸窸窣窣的低語,眉頭一皺,回頭看了樓知春一眼。 樓知春咳嗽了一聲,連忙拱手:“見諒見諒,我這人天生話癆?!?/br> 唐渠沒有應(yīng)他的話,伸手一指身前的屏風(fēng),望向李韜道:“侯爺,您看這上面。” 李韜掃了一眼,在那金漆屏風(fēng)上看到幾道明顯的抓痕,目光一凝:“我記得顧善德的指甲里就有少許金色的顆粒?!?/br> 唐渠點頭:“看來她真的是在這兒被殺的。還有,這宮里頭的花瓶瓷器,桌椅矮凳,無一不是沾滿灰塵,可地上卻干凈許多?!?/br> 樓知春挑眉:“想必是有人故意打掃過了,原先布滿灰塵,進(jìn)來的話肯定會留下腳印。” 唐渠看了他一眼:“不錯。” 李韜走到那屏風(fēng)前,指腹擦過表面:“看來兇手沒有注意到這里留下的痕跡?!?/br> “能夠把人弄到這里殺死,用強(qiáng)的恐怕不行吧?顧善德一旦大叫,就會驚動禁軍侍衛(wèi),莫非是熟人把她騙進(jìn)來的?或者是她被下了迷藥?”樓知春道。 李韜搖頭:“被下了迷藥,就不可能留下這樣的抓痕?!?/br> 唐渠低頭看著地上,走到屏風(fēng)旁邊的高幾邊,神色一凝:“這又是什么痕跡?” 其余二人上前一看,高幾底下的地上還積著一層厚厚的灰,靠近邊緣處卻缺了一個口子,似乎是有什么東西在上面放過。 看起來形狀頗為奇異,邊緣曲折,一半橢圓,底下又略微凸起。 李韜眼睛一瞇。 “這兒掉過東西,但是不對啊,”樓知春蹲下來,伸手摸了摸,“就這一塊,一點灰都沒有?!?/br> 唐渠皺眉:“是兇手當(dāng)時拿走的?” “若真是如此,怎么不把這兒的灰塵也清干凈?”李韜反問道。 樓知春道:“而且照這宮里落灰的程度看,若是兇手前夜拿走了東西,這個缺口再怎么樣也得落上點灰,可現(xiàn)在上面什么都沒有......連一點點灰都沒有。” 他抬起手指:“看看,這比我家里還干凈?!?/br> 樓知春抬眸,和李韜相視一眼,又看向唐渠:“莫非我們進(jìn)來之前,還有人偷偷進(jìn)來過了?” 唐渠搖頭:“這不可能,案發(fā)以后,禁軍在東西兩宮之間加強(qiáng)了守衛(wèi),每道門都有四人,每一刻鐘都會巡邏一次?!?/br> 樓知春環(huán)顧四下,目光落到不遠(yuǎn)處那個隨從身上。 對方低著頭,雙手扣在腰前。 樓知春走過去:“你袖子里的,是什么東西?” 誰知那隨從抬頭定定看了他一眼,竟轉(zhuǎn)身拔腿就跑! 唐渠一驚:“忍冬!” 事出突然,轉(zhuǎn)眼之間人已經(jīng)跑到了宮門外。外面的侍衛(wèi)見其穿著刑部從服,一時沒有反應(yīng)。 李韜飛身追出去時,那個隨從已經(jīng)飛奔到了宮墻外。 唐渠和樓知春跟在后面,大喊:“捉住他!” 禁軍等人一路追趕到兩道宮門外,李韜已經(jīng)把人制住。 “侯爺——” “馬上去搜路上有沒有藏有玉佩一類的東西,樹下、墻角、廊下都不要放過?!崩铐w沉聲道。 樓知春:“果然是他拿的,侯爺搜過他的身了?” “東西不在他身上,肯定是被藏在半路了,”李韜淡淡道,“那個缺口的痕跡,仔細(xì)想來,應(yīng)該是觀音玉墜?!?/br> 忍冬目光一閃。 樓知春恍然大悟:“還真是!” 回想那個痕跡,的確就是觀音和蓮花寶座的一側(cè)。 唐渠臉色難看地看著地上的人:“忍冬,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忍冬一聲不吭。 樓知春:“唐大人,他是刑部的人?” “他是張大人的手下,在刑部待的時間比我還長?!?/br> “真是家賊難防,”樓知春氣道,“咱們這就去找尚書大人問個清楚!” 李韜把那個忍冬交給了禁軍,淡聲道:“張大人還不至于這么傻,恐怕此人一開始就是被別有用心之人有意安插到刑部的?!?/br> 唐渠沉著臉不說話。 此時,一名禁軍侍衛(wèi)走上前來:“幾位大人,剛才已經(jīng)徹底搜尋過,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疑似物件?!?/br> 樓知春神色一變:“這怎么可能?” 唐渠上前一步:“會不會還在他身上?” “可侯爺已經(jīng)搜過他的身了?!睒侵旱?。 “會不會......被他吞進(jìn)肚子里了?” 樓知春聞言一頓,用一種“你果然是個人才”的眼神看著唐渠。 李韜:“帶去刑部,有的是時間弄清楚,看著他點,別讓他自盡。” 唐渠頷首。 樓知春從衣襟里掏出一張紙:“剛剛那個缺口的形狀我已經(jīng)謄下來了,這可是重要的證據(jù),唐大人收好了。” 唐渠看了看紙上所畫,不禁朝樓知春多瞄了兩眼。 這個樓侍郎看起來有些輕佻,實際上觀察力卻敏銳得驚人,而且他周密至此,竟在剛才那種情形之下,還能記著謄畫此印,當(dāng)真不簡單。 * 之后唐渠帶人回了刑部,樓知春則跟著李韜上了馬車。 “侯爺覺得,這個忍冬是誰的人?” 李韜閉上眼:“樓大人不知道,我就更不會知道了?!?/br> 樓知春暗中呸了他一聲。 “依我看,這次的案子不像是有人為了蓄意陷害太子而為。” 李韜嘴角上揚:“樓大人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樓知春摸著下巴,“拿這種兇殺案來陷害太子,實在是有失水準(zhǔn),既不夠準(zhǔn),也不夠狠,再加上剛剛那一出,我看此案就是有人沖動之下犯案,臨時起意才想給太子潑臟水,若是蓄謀已久,怎么會留下那等破綻?” “說的不錯,”李韜睜開眼,望向他道,“如果你想陷害太子,你會怎么做?” 樓知春眼皮子一跳:“侯爺,屁可以亂放,話不能亂說?!?/br> 李韜淺笑:“不過是隨口一問,樓大人心虛什么?”樓知春擺手道:“我可不是心虛,不過若真要問我,那倒也簡單,恐怕......沒有什么比誣陷人謀反更能置人于死地了吧?古人云,構(gòu)敵于為亂,不赦也。害敵于yin邪,不恥也。眼下這樁案子勉強(qiáng)算是后者,辦得這么不利索,十之八九還成不了——侯爺覺得,到底會是什么人干的?” 李韜轉(zhuǎn)動著指間的玉扳指:“剛才在涌泉宮,你提過——有可能是熟人作案?!?/br> “侯爺也這么以為?” “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位高權(quán)重之人,”李韜搖頭道,“顧善德在宮中多年,難道會如此不知輕重,隨隨便便就能被騙進(jìn)涌泉宮?” 樓知春思索著他的話:“除非是......不得已為之,若真是上位者下令非要她跟去,她一個小小的宮女,自然違抗不得?!?/br> “涌泉宮是整個皇宮里最受忌諱的禁地,”李韜緩緩道,“貿(mào)然進(jìn)去,一個不好還會牽連她的主子長公主?!?/br> “看來這個兇手絕不是侍衛(wèi)宮人一流,的確是如侯爺所言,是某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樓知春一哂,“怎么越說......越覺得太子很有嫌疑呢?!?/br> 李韜看他一眼:“不可能是太子?!?/br> 樓知春一愣:“侯爺為何如此篤定?” “我問你,這樁案子為什么鬧得這么大?” 樓知春不假思索:“因為牽涉到太子和長公主,最主要還是因為長公主,若非這宮女是長公主身邊的顧善德,皇上輕而易舉就能把事情壓下去?!?/br> 他說完,神色一定:“你的意思是,兇手一開始根本不認(rèn)識顧善德,只以為她是一個普通的宮女......” “既然不是蓄謀陷害太子,而是沖動犯案,那兇手最初自然是不想把事情搞大的,后來是覺察到了顧善德的身份,才會想到陷害太子,把尸體弄到東宮。”李韜一字一句道。 樓知春說不出話來,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 李韜看向他,聲音愈發(fā)柔和:“樓大人,你說說,什么人本事這么大,大半夜的能把一具尸體從涌泉宮搬到東宮,而且還神不知鬼不覺?” 樓知春咽了口唾沫,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也不知那塊玉佩到底去了哪里……” * 李韜回府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 他一走進(jìn)木樨堂,王巖就上前稟報道:“侯爺,表小姐想回茯苓院,已經(jīng)找了屬下兩回了,屬下不敢放人走。表小姐面上沒什么,就是晚上......什么都沒吃。” 李韜應(yīng)了一聲,腳步不緊不慢,卻沒有停下。他走進(jìn)屋內(nèi),果然看到蘇允之坐在床頭,被褥整整齊齊地疊著,一看就是沒睡。 蘇允之看到他進(jìn)來,立馬起身走到他跟前,眼睛睜得大大的:“舅舅,我都好了,沒有哪兒不舒服。” “嗯。”李韜走到攔架前解下披風(fēng)。 嗯是什么意思? 蘇允之抿唇,柔聲道:“我想回自己院里,免得在這兒打擾舅舅。” 李韜笑了笑:“不打擾?!?/br> 她捏緊了帕子:“可我在這兒,諸多不便......” “有什么不便?” 她抬頭飛快掃了他一眼:“沐浴、更衣,都很不方便......畢竟是男女有別,我這樣住在您這兒,成何體統(tǒng)?” 李韜頷首:“的確是不成體統(tǒng)?!?/br> 蘇允之聞言一喜,誰知他沒再說話,忽然轉(zhuǎn)身去了耳房。 她一時情急,沒有多想就跟了進(jìn)去,一見李韜竟開始脫外衣,嚇得又連忙退出去,飛也似的跑了。 耳房內(nèi),李韜面不改色地扯開衣帶,就像沒看到她落荒而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