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完美，露出八顆牙齒，宋霏以前還矯正過牙齒，牙齒如貝殼般整齊潔白。但不過是一夜之間，現(xiàn)下她露出的，卻成了一排尖利的鯊魚齒。

    還挺可愛。

    林笛不合時宜地想。

    要是一般人長這種牙齒，林笛會建議他趕緊去鑲個假牙，別出來嚇人。但宋霏這個，雖然初看是有點恐怖，不過仔細(xì)看看，襯著那張毫無攻擊性的臉龐，就有點色厲內(nèi)荏的意思了。

    林笛伸手進(jìn)魚缸，隨機撈出了一條幸運小魚，朝宋霏走去。

    這人魚就像小狗一樣，盯著食物搖起了尾巴。

    “嗤——”

    林笛輕笑起來。笑了兩秒，又開始有點嫌棄：

    “單純的人魚的話，看起來智商有點低啊?！?/br>
    哪有人類宋霏好玩？

    她抬手把魚拋進(jìn)水里，宋霏像水族館里訓(xùn)練有素的海豚一樣，迅捷地張嘴咬住了那條魚。

    “哇?！?/br>
    林笛感嘆，心里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從前可真沒想過，自己是這么獵奇的人啊。宋霏要是知道了自己的身體做出這種事情，估計又要哭了吧。

    應(yīng)當(dāng)是饑餓的人魚，卻沒有馬上吃掉到手的食物。她死死盯著林笛，突然之間，眼眶溢出了淚水——

    宋霏的意識回籠了。

    第12章 12

    林笛微仰著頭，沉默地望住她。

    宋霏支在水族箱邊上的手臂顫抖著，一開始只是輕顫，后來擴展到全身篩糠不止，她流著淚，嘴里還咬著那條活魚，魚卻沒有掙扎，平靜地任她銜著。

    客觀上，林笛知道宋霏很美。但這樣看她，突然就有了一種遙遠(yuǎn)的氛圍美，一面強化玻璃將她們隔成兩個世界，竟令她感到心悸。

    宋霏海藻般的卷發(fā)披散著，濕漉漉地搭在肩背上。她仰著臉，銜著魚，淚水靜默地淌下她的臉頰，模糊的視線沒有看向任何人。

    哭泣的圣母瑪利亞，頭頂黑色的進(jìn)度條就是她的光環(huán)。

    少女削瘦脆弱的身軀與強壯的魚尾形成反差，肩膀抖動著。那條魚從她顫抖的雙唇之間跌落，落進(jìn)水里，僵了一兩秒，搖了搖尾巴靈活地在她身周游動起來。

    “jiejie?！?/br>
    良久，宋霏開腔，聲音沙啞。說話的時候她也沒有看林笛。

    “嗯?！?/br>
    林笛低聲應(yīng)她。

    宋霏不敢看林笛。她記得自己是怎樣毫無感情地看林笛的，那個時候，她把林笛當(dāng)作一個陌生人，一份難以獵殺的食物，唯獨不把她當(dāng)作自己的“jiejie”。

    她可望而不可即的“jiejie”，她用盡手段也要得到的“jiejie”，共處的時光每多一分都是她爭來搶來的。

    她當(dāng)然也記得，林笛是怎樣走向那個舊魚缸，怎樣從里面撈出一條魚，又拋給自己的——

    那時候，林笛也不再跟她演戲，不再把她當(dāng)作“meimei”，甚至是，作為人的“宋霏”。

    宋霏的顫抖，并不是出于自己變成了毫無理智的野獸。更多的是因為意識到，作為野獸的自己，是無法得到林笛哪怕一丁點的愛意的。

    “jiejie……”她又叫了林笛一聲。林笛走近她，從林笛身上，她聞到鮮活生命上散發(fā)出來的香味。

    食欲。

    尖利的鯊齒在口腔中微微刮擦了一下，宋霏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這樣子的我，是不是沒辦法和你接吻了？”

    林笛聞言，嘆了一口氣。

    宋霏的眼淚止住了，一個剛剛哭過、眼睛通紅的小姑娘，很難不激起人的保護(hù)欲，熟悉林笛的人都知道，她就好這一款。更何況那眼睛中的愛慕與怯憐又回來了，被那樣似輕卻重地一望，真是恨不能什么好聽話都往外說。

    她走上前，伸手把宋霏拽下來，右手扣住宋霏的后腦勺，毫不顧忌地吻住宋霏的唇。

    有生水的澀味，還有魚的腥氣。

    林笛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長，用力地扣在宋霏腦后，安撫地摩挲宋霏的頭發(fā)。

    “別害怕?！弊齑皆谒析是蟮媒踅^望的糾/纏中被磕破了，林笛轉(zhuǎn)舌舔了舔傷口，低聲說。

    小姑娘身體的顫抖停止了。這時候林笛才發(fā)現(xiàn)自己掌下的身體是那樣冰冷，如同剛剛生過一場大病，宋霏輕輕地喘著氣，眼里的神色復(fù)雜不清。

    哪怕僅僅只是十分微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一滴血，根本不會有人在意的、磕破嘴唇溢出的一滴血，也通過體/液交換，被宋霏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那一絲甘美的香甜。

    比吃生魚時更令人興奮百倍，那時候宋霏殘存卻不能自控的意識還萬分恐懼，精神上欲要作嘔，但舔/舐林笛的血液她卻并不抗拒，她盯著林笛的脖頸、鎖骨和露出來的一部分肩膀，被一個想法無法抑制地占據(jù)了大腦：

    留下齒痕，刺穿她，將林笛打上屬于自己的印記。

    “你怎么樣？餓嗎，有哪里不舒服嗎？”

    林笛卻渾然不知，她用手指梳開宋霏打濕的劉海，為她抹干臉上的水跡，怕宋霏是生了病，或者得了什么嚴(yán)重的后遺癥。

    宋霏搖了搖頭。人魚的體質(zhì)其實很強悍，即便是出了恒溫水箱，她也不懼冷熱，原本胃上有的一點小毛病也沒再犯過。

    “你體溫好低。”

    林笛婆婆mama地跟她貼了貼額頭。宋霏現(xiàn)在不是人了，真要出了什么問題，也沒地兒看醫(yī)生，況且，以現(xiàn)在這世道，醫(yī)生自己說不好都自身難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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