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解釋說：“這是天生的，mama。”

    “怎么可能天生的！”喬婉婷晦暗的表情在憤怒中游動了一下，目光銳利，變得格外清晰，“我跟你爸爸有哪個是同性戀？？！我們怎么可能生出同性戀，你怎么可能是同性戀，難道你不是我生的嗎，??？？”

    傅景微微退后半步，她剛想回一句：你又怎么知道爸爸不是呢？

    旋即想，現(xiàn)在還是不要調(diào)皮了。

    她繼續(xù)正經(jīng)地解釋：“mama，你這三段論是不成立的。從生物學(xué)上說，基因有顯性和隱性之分，從心理學(xué)上說，同性戀并不是心理疾病。你想了解清楚具體原理的話，我可以給你找文獻(xiàn)。”

    “……”

    “所以，mama，你如果想關(guān)心我的話，我受寵若驚，但你不用擔(dān)心我。”傅景語氣既溫和又堅決，“更別想著用自己的意思控制我。”

    喬婉婷怔怔地望著她。

    在看見她那雙漆黑平靜的眼眸，一瞬間，有股強烈而難言的失落感在錐她的心。

    什么時候，女兒在自己沒看見的地方，已經(jīng)長那么大了？多年忙于工作，對她的事情從來都是聽之任之的。

    現(xiàn)在想管，竟然都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喬婉婷眼簾低垂，片刻后，露出一些被打敗的脆弱神情，轉(zhuǎn)過身說：“你想進(jìn)來再說吧?！?/br>
    “……”

    傅景在客廳里坐下，這次仔細(xì)打量著喬婉婷的面容，化著妝，卻已經(jīng)脫妝了，泛著假白且發(fā)黃的粉底液下黑眼圈和皺紋重新浮現(xiàn)出，看著憔悴且疲倦。

    “mama，你是不是剛忙完工作？剛出差回來嗎？”

    她抿了抿唇，露出心疼的表情說，“你想去睡一覺吧，等明天再說?！?/br>
    剛才那種悄無聲息對峙著的壁壘感無聲融化了。

    喬婉婷見狀，忍不住輕笑了下，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么。她笑了幾聲，又無力地靜下來。

    頓好半天。

    喬婉婷滿臉疲倦，揉著太陽xue說：“你這孩子明明聰明得要命，偏偏又要傻乎乎的，心那么軟。讓我怎么放心不管你?！?/br>
    她如果笨得徹徹底底也就算了。

    一個漂亮卻愚蠢的有錢人家的小姐，反倒是最容易獲得幸福的。

    今晚，讓喬婉婷無端想到了傅景小時候的樣子。

    也是外表看著成熟冷靜，聰明得不行，很多大孩子死活學(xué)不會的課本知識，她看一遍就能弄懂。從來不愿意主動地跟別人講話。

    可湊近才會知道，這個喜歡仰望星空的孩子，內(nèi)心是多么溫軟和一團稚氣。

    是喬婉婷錯過了她的成長期。

    那時候，她自己也還年輕，事業(yè)剛剛起步，成天在外忙活談生意，只能把女兒的照顧和教養(yǎng)完全托付給外人。對她確實不夠關(guān)心。

    “……”

    有天傅景生日，喬婉婷特意早半天去幼稚園接她，才發(fā)現(xiàn)，剛剛午休結(jié)束的小朋友們都待在cao場玩耍，只有小傅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看書。

    從頭到尾，沒有別人來跟她說過話。

    在喬婉婷的厲聲追問下，老師才尷尬地說：“是傅景小朋友不愛跟別的小朋友一起玩，她喜歡自己一個人看書?！?/br>
    喬婉婷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女兒是被孤立的狀態(tài)。

    傅景從來不說。

    連請回家專門照顧她的住家保姆，都欺負(fù)她這小孩好糊弄，三天兩頭無故曠工在外面另外接別的活，拿雙份工資，給她吃冷菜冷飯，讓她小小年紀(jì)因此患上胃病。

    到頭來，傅景還替別人求情。

    喬婉婷把保姆趕走的時候，轉(zhuǎn)過頭，就看見女兒那一雙烏黑眼眸盯著人離開的背影。雖然沒吭聲，但流露著誰都能看出來的不舍眷戀之意。

    “……”

    喬婉婷忽然仰頭，以手遮了下眼睛，淚水沉默而快速地滑過太陽xue，留進(jìn)鬢發(fā)里。

    她說：“是mama對不起你。”

    第62章

    喬婉婷擋著眉眼，靜止幾秒后，匆匆地從身上摸了包煙。她急迫地想靠煙草找到些放松之意。

    打開煙盒，點煙的動作卻又頓了頓。

    “mama，你沒有對不起我，”傅景見狀把茶幾上的白色煙灰缸往她面前推了點，接過話說，“你賺錢那么辛苦，要供我吃穿開銷，供我讀書，還要給我買房子。哪里會對不起我。”

    喬婉婷動作停頓片刻，把煙扔進(jìn)包里了。

    “最最重要的是，”傅景目光望著她，語氣平淡，卻字字認(rèn)真地說，“mama，你讓我從小就知道女孩子也能有很強的事業(yè)?！?/br>
    “……”

    “雖然你不會圍著我團團轉(zhuǎn)，天天問我要不要吃這個蔬菜那個點心，雖然小時候我也一直在想，你為什么會那么忙……但我從來沒覺得我的mama比別人家的mama差?！?/br>
    聽到這話，喬婉婷喉嚨滑動，眼底不自禁浮現(xiàn)一層淚意。

    她沒有說話。

    傅景長睫低垂不動聲色，繼續(xù)說：“雖然不會來給我開家長會，但mama會把我拿到的獎狀認(rèn)真封起來保存著，哪怕只是一張交了報名費就會拿到的作文參與獎。我當(dāng)然知道你很愛我，很愛很愛?！?/br>
    喬婉婷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臉頰上的熱淚，忽然嗤笑了下，笑了幾聲卻又哭了。

    她唇角是微微上揚的弧度，淚水卻隨著眨眼而掉落。

    很快再次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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