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去樓上了？

    搞不好出去了，你問問門口小王，看見經(jīng)理沒。

    幾人七嘴八舌，總算說了句有用的。

    李蘭芝一跺腳：你們?nèi)蓚€人幫我看著前臺，我去找經(jīng)理。

    啥事啊蘭芝？

    嗐，機械廠打電話來了，要找經(jīng)理，事情有點兒復(fù)雜，等我回來跟你們說。

    好，你快去吧，我和曉梅去幫你看著，大家看見經(jīng)理跟他說一聲。

    行。

    分工完畢，李蘭芝去找經(jīng)理，英子和曉梅去幫忙看著前臺，其他服務(wù)員繼續(xù)工作。

    李蘭芝問了大門口看門的小王，經(jīng)理確實出去了，連忙順著他指的方向找出去。

    她剛出門，樓上兩個老外下來了。

    一個頭發(fā)稀疏有點兒透頂，叫史密斯，另一個長了個大大的紅通通的酒糟鼻，叫羅伯特。

    其實他們兩個，只有史密斯是真正能修機器的人，要說專家，真稱不上，就是公司里有點兒技術(shù)的技工。

    他會修那臺難倒機械廠眾人的機器，也不是因為他有多聰明，而是因為那是他們公司下屬工廠造出來的機器，他熟悉，他學(xué)習(xí)過拆解過修理過。

    而羅伯特，根本就是廠里采購科的科員，就喜歡借著工作出差的名義到處跑。

    兩人關(guān)系不錯，偶爾一起喝酒，所以這次史密斯接了來自華國的維修任務(wù)，他就叫上了自己的好哥們，一起出來玩一趟。

    是的，對他們而言，這根本算不得工作，就是出來玩的。

    以前史密斯來過一趟華國，體感非常不錯。

    出來一趟，工資照樣領(lǐng)，差旅費都由華國的工廠報銷，他們可以坐頭等艙這是他們平時出行不會選擇的，太貴了。

    可以住華國最好的酒店，雖然在他們看來非常普通且落后，比不上他們米國最普通的酒店，但，也還好吧，最起碼服務(wù)的很盡心，讓他們很舒服。

    語言不通也沒關(guān)系，華國人會很貼心地提供翻譯，如果他們要出去玩，還有專人陪同。

    想買什么，華國人出錢，想吃想玩什么，華國人出錢。

    他們甚至連錢包都不用帶，只用帶兩個華國人就夠了。

    心情好的時候，去修修機器，大都是一些很普通的小毛病，那些華國人卻當(dāng)成大問題來對待，小心翼翼，那樣子可笑極了。

    拖著時間修好了，那些華國人就十分感激地吹捧他們。

    說到這個，華國人一直稱呼他們?yōu)閷＜摇?/br>
    哦天啊，他可真喜歡這個稱呼，在他的公司里，只有研究室那些搞研發(fā)的，才有資格被這么稱呼。

    所以他十分喜歡到華國來出差，當(dāng)然，要是那些修理費，能單獨給他就更好了。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那是屬于公司的。

    好在華國人送的禮物他可以收下，那些精美的瓷器，工藝品，帶回國，很受歡迎。

    史密斯上一次來的時候，給他老婆帶了一件華國的衣服，叫什么旗袍，是當(dāng)?shù)毓S請專門的服裝大師定制的，十分美麗，他老婆愛死了。

    這一次來，剛開始兩天也很愉快，就跟他以前經(jīng)歷過的那樣。

    住最好的酒店，想出去玩隨時有翻譯和其他人員陪同，愉快極了。

    可是去修機器那天，發(fā)生了一點兒意外，一個少年據(jù)說是他們工廠廠長的兒子，一個沒有禮貌的冒失鬼。

    他莽莽撞撞闖進(jìn)來，指責(zé)他，指責(zé)他們公司，說他們不守信用，是騙子。

    史密斯樂了，多么單純天真的孩子啊。

    他們欺騙了這些華國人，可是那有怎么樣呢？

    就算合同上寫了，五年內(nèi)可以免費維修，可并沒有規(guī)定維修時間不是嗎？

    就算他們拖到五年后，告訴你已經(jīng)過了保修期，你又能怎么樣呢？

    看看你的爸爸，你的叔叔伯伯，你的長輩們，他們早就選擇低頭認(rèn)輸了。

    否則他根本不可能有這一趟華國行，他的到來，就是那些華國人妥協(xié)的結(jié)果，他們自己選擇了另行花錢，邀請他來維修機器。

    一個天真無知小男孩的莽撞言語，史密斯并不生氣，甚至覺得好笑。

    多可憐的孩子呀，什么都不清楚，看那小臉蛋，都?xì)饧t了。

    哦他的父親可真夠暴力的，竟然用皮帶抽打他。

    可憐的孩子。

    史密斯微笑著，心里再一次替他嘆息。

    本來他打算寬宏大量的原諒這個慘遭父親毆打的孩子，可他的朋友羅伯特制止了他。

    羅伯特偷偷跟他說，這是個好機會，他們可以借此提高維修費。

    這筆錢是公司不知道的，他們可以放進(jìn)自己口袋里。

    這可真是好主意，史密斯覺得羅伯特說得太對了，他遭到了冒犯，自然應(yīng)該讓華國人為他們的無禮付出代價。

    之后幾天，華國人果然如他們預(yù)想的那樣，一次次過來懇求他們，卑微極了，像馬戲團的小丑一樣。

    但是他們一直不肯答應(yīng)再提高維修費，這就很讓人惱火了。

    不愿意提高維修費，就意味著他們不能收到這份額外的收入，這怎么可以呢？

    于是他和羅伯特冷著他們晾著他們，或許這些人會慢慢明白，如果不答應(yīng)他們的要求，他們絕對不會幫他們修機器的。

    反正他們待在這里過的很愉快，每天不用工作，就當(dāng)休假了。

    昨天晚上，他和羅伯特睡前還討論過，不知道華國工廠今天來的會是誰。

    或許會是那個廠長，畢竟是他兒子闖的禍。

    上一次來，他把紅酒潑在他衣服上，那個男人竟然一句話都不敢說，真是可笑，聽說他曾經(jīng)是華國的軍人呢。

    昨晚他和羅伯特睡前喝了很多酒，一覺睡過去，打定主意不管今天早上誰來，就先讓他們等著吧。

    然而沒想到，他們起床后發(fā)現(xiàn)，門外根本沒有人等著。

    史密斯很不高興，覺得自己受到了愚弄，難倒那些華國人，不想要他們的機器了嗎？

    羅伯特安慰他說：別擔(dān)心兄弟，或許是那些華國人回去籌錢了。你知道的，但凡做領(lǐng)導(dǎo)的，有點兒什么事總喜歡開會，而華國人又很窮，我們提出的修理費，或許對他們而言，是很大一筆錢呢。

    史密斯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于是放松了心情。

    兩人吃了酒店送來的午飯，這里提一句，華國的食物非常好吃，烹飪手法很復(fù)雜。

    如果可以，他和羅伯特都很想帶一個華國廚師回家，他想，他的妻子和孩子，也一定會喜歡吃華國菜的。

    下午史密斯和羅伯特在房間里聊了會天，早上起來太晚，現(xiàn)在一點兒都不困。

    待在房間里又很無聊，之前幾天為了表明態(tài)度，不想跟華國人要翻譯，他們都沒有出去玩。

    不過有送上門的樂子，倒也不覺得無趣。

    可今天就剩他們兩個人了，房間里那可憐的電視機，小得跟他女兒的玩具電視差不多。

    甚至還沒有色彩，簡直太可笑了，這種東西也能稱得上電視，華國人可真夠可憐的。

    沒有別的娛樂活動，他們待得很無聊。

    史密斯再次吃完一盤華國糕點，舔了舔手上的糕點碎：哦，我可太喜歡吃這個什么酥了，我親愛的愛麗也會喜歡的，不過要是再甜一點兒就更好了。

    羅伯特喝著酒，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酒鬼，如果可以，他愿意一口水都不喝，只喝酒就好了。

    相應(yīng)的，他的酒量非常好，現(xiàn)在喝的這點兒，臉都不會紅一下。

    酒糟鼻羅伯特用帶著鼻音的粗噶嗓音說：貧窮的華國人，連糕點都舍不得多放一點兒糖。

    史密斯聳了聳肩：我太無聊了，羅伯特，好兄弟，我們出去逛逛吧。

    羅伯特也有些意動：可是我們沒有翻譯。

    那有什么關(guān)系，我們根本不需要跟華國人交流。史密斯不在意道。

    那我們怎么回來？羅伯特問。

    記住酒店名字就好。他用蹩腳的中文，說了友誼賓館四個字，這是他從華國那里聽來的。

    等玩夠了，找個華國人，讓他送我們回來就行了。

    羅伯特豎起大拇指：真有你的。

    那就出發(fā)吧，還等什么呢？

    兩個外國人說走就走，什么都不用帶。

    下去之后，羅伯特找前臺的小姑娘，試圖讓他們賓館給派車，被拒絕了。

    羅伯特聳聳肩，他本來就是試一試，聽說華國擁有汽車是一件很難得的事，這個賓館果然也很窮。

    他掏出一張美鈔，遞給前臺的小姑娘。

    那女孩子連連擺手，似乎誤會了。

    羅伯特指了指她們收錢的抽屜，來回比劃，她們似乎懂了一點兒，他是想換人民幣。

    其實他不想換的，可是他和史密斯，身上沒有一分錢人民幣，之前所有花銷，都是華國工廠出的。

    現(xiàn)在要出去，沒有車子，總不能靠腿走吧。

    可是沒想到，連換錢這種小事，她們都做不到，只知道搖頭擺手。

    算了吧兄弟，出去隨便找個路人就能換了。史密斯說。

    羅伯特把錢收回去，嘟囔道：這里的服務(wù)太差了，等華國工廠的人過來，我要投訴她們。

    他們從來沒有記過邀請他們的工廠叫什么名字，一律用華國工廠來稱呼。

    再說吧，快走，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兩個老外仗著一張標(biāo)準(zhǔn)的外國臉，成功從路人手里換到了人民幣。

    其實那個路人也不知道人民幣和美鈔具體匯率，甚至不知道真假，就是覺得稀奇想收藏一張外國鈔票。

    所以也沒敢換太多，羅伯特給了他一美元，他把身上零碎的兩塊多錢都給了他們。

    此時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將近一比三點五，談不上吃虧，不過這點兒小錢，兩個外國人沒有太在意，一美元換一把，不會虧的。

    公交車更便宜，坐一次只要五分錢，他們兩個坐了一段兒，連兌換的人民幣零頭都沒用到。

    兩個外國人一邊嘰里咕嚕討論著，感嘆華國物價的便宜，一邊悠閑地到處逛。

    因為東西很便宜，所以他們想買什么就買了，看上什么就買什么，那兩塊多錢竟然很耐用，買了一大堆東西才用完。

    他們甚至還買了電影票，想看看華國的電影是什么樣的。

    但是沒一會兒就出來了，太無趣了，也聽不懂，跟他們好萊塢的電影沒法比。

    出了電影院，他們買了兩瓶汽水，手里的錢只剩下一毛多。

    但是誰也沒在意，他們帶著錢包，錢包里還裝著幾百美元，足夠他們換很多很多人民幣。

    這會兒已經(jīng)到了晚飯的點兒，他們發(fā)現(xiàn)很多人往一個方向走，兩人正好也沒有目的地，就跟著一起去湊熱鬧。

    走到街口，突然聞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兒。

    哦，這是什么味道，有點兒刺激，但是非常香，我都流口水了。羅伯特，走快點兒，我要去嘗嘗。

    羅伯特的鼻子比較敏感，連打幾個噴嚏，嘟囔道：好吧，是挺刺激，可是它會讓我不聽打噴嚏，難道用了很多胡椒？

    誰知道呢，華國人做菜會加很多調(diào)料，我們不認(rèn)識的調(diào)料。但這不重要，好吃就夠了。

    說的沒錯。

    兩人跟著人流往里走，老遠(yuǎn)便能看見人潮洶涌地往一家店擠，離近了，那股刺激的香味更明顯了。

    哦哦，就是這個，這是什么，我真想試試。史密斯嚷嚷著。

    羅伯特捂著鼻子，香是香，可是太刺激了，他有點兒受不了。

    你看看那家店。羅伯特指著另一家人很多的店：好像是賣飲品的，墻繪很不錯，好像可以外帶？要不我們先去買兩杯飲品，再來吃飯吧。

    好吧，沒問題，我知道你更喜歡能喝的東西。史密斯很了解自己的好朋友。

    他們于是先去了那家飲品店，招牌照樣看不懂，但根據(jù)他們的經(jīng)驗，目前喝過的華國飲品，除了綠茶都很不錯。

    而這家店，一進(jìn)去就能聞到一股香甜，還有各種果香，顯然是甜飲。

    史密斯高興了：我愛甜蜜的飲品，這是有牛奶嗎？我看見她加牛奶了。

    我也愛。

    你更愛酒。

    得了兄弟，這誰不知道呢，你不用重復(fù)了，快點單吧。

    史密斯過去排隊，其他客人都好奇地看著他們。

    兩人不為所動，他們早就習(xí)慣了，自從來到華國，一出來就會被圍觀，甚至有人會叫朋友一起來看，很奇怪的行為。

    我要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輪到史密斯，他不會說名稱，就把前面客人點過的，看起來好喝的，都指一遍。

    店員條件反射報了一遍名稱和單價，完了見兩個外國人沒反應(yīng)，想起來他們聽不懂。

    不過這個店員很機靈，她立刻把菜單上外國人點的那些飲品指了一遍。

    后面寫的有單價，阿拉伯?dāng)?shù)字，總不能不識數(shù)吧。

    兩個外國人低頭一看：真便宜，一美元可以買兩到三杯。而且還是這么大一杯。

    然而兩人一摸口袋，人民幣已經(jīng)花完了。

    史密斯掏出錢包，拿出三美元推過去，這遠(yuǎn)遠(yuǎn)超過四杯飲品的價格了，剩下的就當(dāng)小費吧。

    店員不敢接，她哪收過外國的錢，也不認(rèn)識，不知道能換多少人民幣。

    可是又不敢得罪外國人，店員只好說：請您稍等。

    跑去找了店長。

    吳三妮通知也沒轍，她當(dāng)機立斷：給小老板打電話。

    不久之前，沈魚給她們這安裝了一臺電話機，家里也安了一臺，有什么事可以打電話。

    第79章

    沈魚學(xué)校的晚自習(xí)，住讀生必須上，但走讀生可上可不上。

    沈魚偶爾會在學(xué)校多留一會兒，但一般不上晚自習(xí)，晚上老師不上課，留在學(xué)校刷題寫作業(yè)，還不如回家刷，遇到不會的題目還有沈橋教他。

    吳三妮打電話來的時候，沈魚和沈橋剛吃完晚飯，正坐在院子里，吹著晚風(fēng)消食。

    聽見電話里，吳三妮講完前情，沈魚很快抓住關(guān)鍵詞：兩個外國人？

    巧了不是，今天剛從機械廠回來，他們還在罵那兩個侮辱人的外國人，轉(zhuǎn)臉?biāo)业昀锞蛠砹藘蓚€外國人。

    長什么樣，知道叫什么嗎？沈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