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更深。

    “二小姐，二小姐……”

    “煩死了！”她扭頭，惡狠狠道：“再敢在我耳邊念叨，你就滾回家去！”

    婆子被她威嚇地捂住嘴，不敢再吱聲。

    庭院深深，雜草叢生，更添兩分詭異。鳳二小姐停在門前，“怪哉，這怎么連門檻都沒有？”

    “誰在說話？”

    年輕微涼的音色入耳，二小姐挑眉，繼而一怒：好??！她就說爹為何不肯要人進(jìn)這座院子，原來?破屋子藏嬌！

    她氣沖沖邁進(jìn)去，呵斥的話到了嘴邊，在見到人后一霎成了被鋸嘴的葫蘆。

    這也太好看了罷？！

    她爹有這本事？

    過分年輕的一張臉，青絲柔順披散雙肩，每一寸都是上天完美的創(chuàng)造，天生毓秀，玉質(zhì)冰清，有皎月之光輝，凈水之魂。

    毫無瑕疵。

    這樣的人怎會(huì)?給爹爹當(dāng)小老婆？

    鳳二小姐看直眼：“你是誰？”

    闖進(jìn)來?的人問?坐在里面的人是誰，女子未曾計(jì)較她搶了自己的話，木刻的書籍放下，嗓音如水清柔：“料想不錯(cuò)的話，我應(yīng)該是你的……meimei？”

    “meimei？！”

    她瞠目結(jié)舌，好半晌，手指顫抖：“你你你，你是四meimei？”

    她自問?自答，“不對啊，四meimei生下來?就是個(gè)瞎子，你——”

    好嘛，這應(yīng)該是她見過最不像瞎子的瞎子了。

    女子施施然起身，將?木刻本放回書架，轉(zhuǎn)身，“難為還有人記得我?！?/br>
    她聲音無悲無喜，愣是一絲情緒都聽?不出?來?。二小姐像是打量稀奇景似的看她：若非這人說是她meimei，她恐怕還想不起多年前有個(gè)女人為爹爹生下一個(gè)盲女。

    要說盲女，鳳家也不是養(yǎng)不起，主?要是她這個(gè)meimei，生下來?不哭不鬧，不喝母.乳，不愛睡覺，哪個(gè)正常的嬰兒像她一樣？

    種種不尋常令她早早失去爹爹疼愛，三?歲開始放養(yǎng)，三?歲后她再也不曾在府里見過四meimei，想來?是住進(jìn)了鳴凰院，與世?隔絕。

    這么一想，她又忍不住同情這個(gè)貌若姑射的瞎眼meimei了。

    瞎眼meimei又捧起一卷書，指腹撫在其上。知?道她在‘看’書，二小姐問?：“整天與書為伴，你不悶嗎？”

    起初進(jìn)來?時(shí)她光顧著驚艷這女子絕色，這會(huì)?才留意?屋子里除了桌子板凳，滿滿的書籍，隨便掃去，種類繁多，道家典籍，圣賢著書，甚至坊間早幾年便不時(shí)興的話本在此處還能見到。

    “不悶。有趣?！?/br>
    “有趣？”這哪里有趣了！在這呆一會(huì)?，被書熏著，她半刻都受不了，是真沒看出?趣味在哪。

    罷了，她也不配知?道。

    二小姐自暴自棄，心里的一塊大?石頭隨之放下。是meimei，總好過真是爹爹偷養(yǎng)在府里的女人。

    瞎眼meimei皮相甚好，氣質(zhì)更絕，可惜二小姐天生和這些書本不對付，囫圇著說了兩句話，匆匆走開。

    又過去三?刻鐘，水玉放下書，‘望’著窗外怔然出?神。

    這些時(shí)日她總能夢見上界種種，她坐在瓊花桂樹，笑看站在樹下的阿燁。

    長燁圣君傲岸容美，風(fēng)華無雙，一身火紅衣袍，性冷桀驁，不茍言笑，獨(dú)獨(dú)將?滿心溫柔給了后天修成星主?的她。

    上界時(shí)光，她們?動(dòng)心傾心，從水火不容慢慢互相傾慕，她們?的愛情和后面幾世?相比，純情地過分。

    一個(gè)吻都沒有，阿燁卻肯為她棄道殞身，舍了生來?的潑天榮耀。

    心尖情種熱烈鼓噪，映著那人火紅衣袍，傾城媚.色。

    這是屬于她的圣君，是住在她心尖的長燁。

    道將?成，只欠東風(fēng)。

    東風(fēng)何時(shí)來?呢？

    水玉相思入骨，提筆描畫那人眉眼。千年前的長燁，千年后的阿景，兩人容貌肖似，某些地方卻不同，想來?是尚未歸位的緣由。

    “阿景……”她喃喃低語。

    心血來?潮，棄筆出?府。

    無人得見‘瞎了眼’的鳳四小姐拄著拐杖身形散在長風(fēng)。

    守在院門口的婆子一如既往地守著院門，嚴(yán)格遵從老爺?shù)姆愿?，不?zhǔn)四小姐出?門，省得要鳳延城的人知?道他?生了個(gè)古古怪怪身有殘疾的女兒。

    長街，人來?人往。

    水玉拄著拐杖漫無目的地走著，看看天，看看地，仰頭吹風(fēng)，俯首盯著從腳邊溜過的螞蟻。

    世?人看不見她，因?為她即將?道成。

    即將?道成，而她等了生生世?世?的人至今未出?現(xiàn)，她握著拐杖，神色從容地走過點(diǎn)心鋪。

    想著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夢中相會(huì)?的場景。心情極好。

    她愛長燁，也愛長燁的每一世?。

    “炒栗子，炒栗子，新鮮出?爐的炒栗子呦！”

    “賣花，賣山野玫瑰……”

    “麻煩來?支花?！彼裢Ｔ诶掀牌派砬?，一串銅板不聲不響進(jìn)了老婆婆口袋，她隨意?取了一支，頷首輕嗅。

    是自然純澈的花香。

    記得某一世?，她送了長燁金色的流光玫瑰，至于送玫瑰之后的事……

    她心跳如鼓，不敢再想。

    總之，很開心就是了。

    她漫不經(jīng)心行?走人間寬廣的街道，倏地步子一頓，隔著人海，直直朝某個(gè)方向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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