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林言之已經(jīng)幾乎可以看到,他的哥哥在猶豫中跨出了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快到了。 正如他所想,展鋒伸出來的手已碰上了門邊。 林言之如同一個萬能的開關(guān),掌控著展鋒所有的喜怒與哀樂。 沒有人會比他更懂得該如何逼展鋒現(xiàn)身,因為沒有人能比他更加不擇手段地利用自己。 叮咚 叮咚叮咚 突如其來的門鈴聲像是驚跑了游蛇的木棍,展鋒腳下一頓,猶豫著縮回了側(cè)臥里。 媽的! 林言之一向說話難聽卻很少帶臟字,但有時候再多的話,也比不上這兩個字的國罵來得應(yīng)景。 門外,吳海自認(rèn)體貼地早早買好了餐點,等著用一臉燦爛的微笑迎接他的霸總大人。 門一打開,那邊林言之面沉如水的臉讓吳海瞬間把感謝的話給吞了回去。他提著冒著熱氣的早餐咽了咽口水。 那個,林院士,吃早餐嗎? 滾。 得嘞! 吳海放下早餐正要麻溜地出去,抬頭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不對。林言之臉色蒼白如紙,身體也在微微發(fā)著抖。 林院士?您沒事吧? 林言之扯了扯嘴角,淡灰色的眸子冷冷地盯著吳海,你覺得呢? 吳海被他看得一哆嗦,剛想再說些什么,就見厚重的大門啪嘰一下砸在了臉上。 聽說過閉門謝客,還沒見過摔門砸客的。吳海捂住隱隱作痛的鼻子,站在門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還是大著膽子拿出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屋內(nèi),林言之側(cè)身倚在沙發(fā)上,右手死死地抵住腹部。 他抬頭看了眼玄關(guān),聲音有些沙啞,出去! 林言之渾身上下寫滿了不爽二字,活像是被人壞了好事。若不是他現(xiàn)在疼得厲害,估計怎么著也不能就這么輕易放過吳海。 要讓吳海來說,他巴不得趕緊離這座活火山越遠(yuǎn)越好。但奈何職責(zé)所在也不能說走就走,他也只好頂著林言之快要吃人的目光,任勞任怨地當(dāng)起了老媽子。 他剛一進(jìn)到廚房,低頭就看到桌上擺著的豐盛早點,伸手一摸,碗壁都還熱著。沉甸甸的保溫壺里也裝了滿滿一壺?zé)崴?,旁邊還放著盤洗好了的水果。 吳海撓了撓頭,心想這難不成是林言之自己準(zhǔn)備的。 不過這倒也省事兒。 他一點不客氣地端起現(xiàn)成的熱粥和溫水回到客廳,又跑去拿了胃藥過來。 本以為林言之會拒不配合,未成想他皺了皺眉后就乖乖把藥吃了,隨后又特別自覺地端起粥碗,配著幾碟小菜喝掉了大半。 林言之想利用自己逼展鋒出來是一回事,浪費展鋒親手準(zhǔn)備好的飯菜是另一回事,在這種奇奇怪怪的方面他倒是分得很清。 待胃痛稍有緩和,林言之看吳海那張寫滿無辜的臉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越發(fā)不爽。等把人趕走后,身上的倦意讓他窩在沙發(fā)上又睡了過去。 展鋒輕手輕腳地走到客廳,蹲在沙發(fā)旁幫他把踢落在地的被子蓋好。 【小言】 【不要胡鬧了好不好?】 他伸手拂開擋在他眼前的碎發(fā),拿來熱水浸濕的毛巾幫他擦去額角的冷汗。 林言之突然從夢中驚醒,溫?zé)岬拿磉€搭在眼前,面前卻空無一人。 他這會兒覺得是又好氣又好笑。 從做飯、打理家務(wù),再到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展鋒樁樁件件做得是毫不遮掩,根本沒有要躲要藏的意思,卻唯獨在見他這件事上生了怯。 林言之緩緩從沙發(fā)上坐起了身,一直隱隱作痛的胃部讓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無力。 哥,我想見你。 哥,我要見你。 話音落下后許久,空空蕩蕩的房間里針落有聲。 ***** 夜幕降臨,電子城內(nèi)大部門商家都關(guān)了門。 男人嘴里叼著沒有點燃的煙卷,伸手一把拉下了卷簾門。 老板,我們先走啦! 明天別遲到了啊! 知道啦! 幾個年輕靚麗的女銷售笑著朝男人揮了揮手,隨后便結(jié)伴走出了商場,一路上說說笑笑地往地鐵站走去。 男人嘴里哼著小曲兒,手中有節(jié)奏地轉(zhuǎn)著鑰匙,晃晃悠悠地走到地下停車場。 今天是周末的最后一天,客流量少,大部分商家都提早關(guān)了門。 本來車滿為患的地下停車場這會兒也只剩下零星幾輛蒙塵的小轎車,還是那種一看就是停久了沒人開的。 男人今早來得晚,車停的地方又遠(yuǎn)又偏,走了快一刻鐘才到。 他站在車邊正掏著鑰匙,身后的角落里,一道高大的黑影越靠越近。 砰 一聲重?fù)暨^后,男人應(yīng)聲倒地。那道黑影也從暗處走了出來,竟是個身高近兩米、體型魁碩的男人。 男人左手拄著棒球棍,右手像是拎雞仔似的一把就拽起了暈倒在地的男人。 你怎么下手總是這么重。 聞聲望去,高個男人背后還站著個身形略微瘦小些的年輕男子,那人彎下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車鑰匙。 走吧。 過了沒一會兒,一輛普普通通的小轎車駛出了地下停車場。 林昭,也就是那家手機(jī)店的老板,在一陣機(jī)器的轟鳴聲中緩緩蘇醒。 剛睜開眼,他就被面前朦朦朧朧的一層血色給嚇了一跳,等清醒后才反應(yīng)過來蒙在眼前的是自己的血。 他伸手胡亂抹了幾下,干涸的鮮血凝固成血痂,隨著他的動作跟粉塵似的唰唰唰往下掉,部分進(jìn)到眼睛里蟄的他又癢又疼。 林昭用力眨了幾下眼,勉強(qiáng)能看清自己目前的處境。只見一高一矮兩個陌生男人一動不動地站在自己身前。 稍矮點兒的那個饒有興味地看著林昭,醒了? 在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被綁住,眼前也毫無遮擋后,林昭的心瞬間沉了下來,他們大概率是不打算留下活口了。 他不動聲色地環(huán)顧了眼四周的環(huán)境后更覺棘手。 自己好像是在一家廢棄的工廠里,說是廢棄倒也不十分準(zhǔn)確,那奇形怪狀、像是大型攪拌機(jī)一樣的機(jī)器,還在分秒不停地運轉(zhuǎn)著。 你,觀察好了嗎? 林昭收回目光,警惕地看向面前站著的男人,你們是誰? 我們是誰不重要。 男人笑了笑,舉起手中攥著的照片。照片上赫然就是昨日在手機(jī)店中,林言之同他交談時的畫面。 你,認(rèn)識林言之? 男人發(fā)音很標(biāo)準(zhǔn)聽不太出國籍,但講起話來的味道卻有些違和。 林昭迷茫地盯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道:這不是昨天來找我買手機(jī)的那人嗎?你們要找他的話抓我來干什么?搞錯了吧,兄弟! 林昭,對嗎? 男人上前一步拽起林昭的頭發(fā),笑瞇瞇地問道:三個軍用高清實時攝像頭外加一部加密手機(jī),一共下來一萬塊錢不到。幾年沒來,什么時候華國的物價這么低了? 腦袋痛得厲害,像是被開了個瓢,這么一拽更是覺得頭皮生疼,冷汗不受控地從他額頭滑落。 林昭強(qiáng)笑著回道:大哥,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就一小手機(jī)店里搞銷售的,賣的東西都是明碼標(biāo)價,你來我也是這個價。 男人舉起照片端詳了一會兒,臉上雖掛著笑,但眼里的血腥味昭然若揭,他姓林,你也姓林,這么巧。 林昭這下是真心覺得無辜,拜托,林在華國是大姓好嗎?你出去抓十個人過來,保不齊里面就有個姓林的,總不能都跟我有關(guān)系吧! 男人放開林昭,伸手從兜里又掏了張照片出來。照片上的男人面部線條凌厲,深邃的五官中透著些冷漠的味道,但面對鏡頭時卻嘴角帶笑,仿佛在透過鏡頭看著誰。 好,林言之你不認(rèn)識。 那展鋒你可知道? 林昭藏在身后的手微微攥緊,他盯著那張照片看了會兒后搖了搖頭。 不知道。 不遠(yuǎn)處,那名身高和體型都有些夸張的男人大步走了過來,說起話來聲音如同炸開的洪鐘。 武介!跟他!不廢話! 高壯男人剛一開口,外國口音就彰顯無疑。 那個略矮一些、被叫做武介的男人無奈地撇了他一眼,責(zé)備道:稻川,我不是過不讓你說話的嗎?算了,你去把那幾個女人抓過來。 看著快步離開的男人,林昭心里有些發(fā)緊。時間過去大概一小時不到,工廠門口傳來了陣陣嗚咽聲。 幾張熟悉的面孔被那個叫稻川的男人拽著頭發(fā),從地上一路拖了進(jìn)來。 嗚嗚嗚她們嘴上纏著膠帶,發(fā)出的聲音像是沉悶的鐘聲,臉上原本精致的妝容也被淚水洗刷。 武介笑著看向林昭,舉了舉手里的兩張照片。 林昭先生,我再問一次。 現(xiàn)在,你認(rèn)識了嗎? 第十七章 撿回來的第十七天 我說了!跟她們沒關(guān)系! 她們什么都不知道! 林昭狼狽地跪趴在地,努力想要站起來,卻被武介一只腳狠狠踩在了脊梁上動彈不得。 他暗暗心驚,自己雖是負(fù)責(zé)信息技術(shù)的,但好歹也練過些基本招勢,再不濟(jì)也是個正值壯年的男人。但在這人面前,自己卻比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幼童好不到哪兒去。 那個叫稻川的高壯男人拽著女銷售披肩的長發(fā),一路拖到了機(jī)器旁。稻川回頭看了眼武介,見他點頭后咧嘴一笑,眼里透出幾分猙獰的血腥氣。 他單手扣住女銷售的脖頸,輕輕松松就將她舉離地面,腳下那形似攪拌機(jī)的大型機(jī)器還在轟轟作響。 女銷售滿臉淚痕地奮力掙扎著,被膠帶封住的嘴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尖銳的指甲死死摳在稻川手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女表子! 稻川空著的那只手一巴掌扇了過去。那雙掙扎著的腿瞬間沒了動靜,女孩兩眼瞳孔失焦,竟是被直接打暈了過去。 林昭牙關(guān)緊咬,還算機(jī)敏的思維在這絕對的暴力前也只覺無力,身后傳來武介那尖細(xì)中帶著沙啞的聲音。 男人俯下身,整個人都半蹲在了林昭背上。他附在林昭耳邊輕聲道:我,再問你一次,現(xiàn)在想起來了嗎? 脆弱的脊柱艱難地承受著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林昭大腦一時缺氧,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劇烈喘息。他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武介死死壓在了地上。 林昭啐了口血痰,恨聲道:你他媽要老子說多少遍!不認(rèn)識就是不認(rèn)識!你問再多遍都是不認(rèn)識! 好。 武介笑了笑,抬頭看向稻川。 松手吧。 哈哈。 稻川獰笑了一聲,抬手一巴掌打醒了那名女銷售,在她意識還朦朧時撕掉了堵在嘴上的膠帶。 救救 林昭瞳孔圓睜,住手! 啊!啊! 女銷售脫口而出的呼救聲在下一秒變成了尖叫。從赤躶的雙足,到光潔的小腿,再到突出的盆骨,整個人一寸一寸被擠壓成了rou漿。 她用盡全力伸出雙手試圖逃離這個錐形的地獄。甲蓋翻起的十指徒勞地?fù)冈阡撹F砌成的光滑內(nèi)壁上,留下十道長長的血印。 嘶聲裂肺的絕望痛鳴回蕩在光線昏暗的工廠里,直到下半身全部化作血泥,女銷售徹底沒了聲音。 那張扭曲痛苦的臉,也在沉默中被壓成了帶血的碎末。 龐大的機(jī)器還在無情地轟鳴著。 殷紅色的鮮血混著rou泥,順著底部的槽流入地底,刺鼻的腥味兒飄進(jìn)了每個人的鼻腔。 剩下的三個女孩脫力地癱倒在地,身體不住戰(zhàn)栗著,再也沒了掙扎的勇氣。膠帶擋住了涌入口腔的嘔吐物,發(fā)酸的胃液混著未消化干凈的食物,又被原封不動地咽回了食道。 林昭目眥欲裂地看著面前的一幕。然而稻川并沒有要就此收手的意思,他表情愉悅地欣賞完那首人體交響樂后,又迫不及待地走了過去,認(rèn)真挑選起第二個犧牲品。 夠了!我說夠了!! 林昭心里很清楚,今日無論他說還是不說,他們都不會放過在場任何一個人活命,包括他自己。 既然如此,那守口如瓶與知無不言又有什么區(qū)別,說了反倒是在討這些劊子手歡心。 但理智和感性卻在此時一分為二,那些女孩明明對這一切都毫不知情。她們只是每天開開心心地來店里混日子,時不時還會慶幸自己能找到這么個佛系又心大的老板。 她們會一臉興奮地給他安利新劇,會給他轉(zhuǎn)發(fā)八卦新聞,會同他聯(lián)機(jī)對戰(zhàn)連連看,也會在營業(yè)額低空飄過時,七嘴八舌地給他出謀劃策。 不過就是幾個普普通通的年輕女孩,一生中做過最大的壞事可能就是上班開開小差,上網(wǎng)發(fā)發(fā)牢sao。 因為一部好看的電視劇會開心一整天,一次小小的漲薪就能歡喜一周,一張免費的電影票都會興奮好久。 她們又為什么、憑什么被帶到這兒,由著陌生人生殺予奪、不留全尸。 臨到終了,甚至連自己為了什么而死都一無所知。 沉重的負(fù)罪感幾乎要將林昭壓垮。 林先生,等這四個人殺完了,我們就去抓更多的人來。也許是你隔壁店鋪的那位女老板,或是你昨天去過的那家餐廳里的服務(wù)員,要不就是那位跟你在樓道里打過招呼的鄰居。 武介笑容可掬地繼續(xù)道:我們會一直抓、一直殺,抓到你能想起來,殺到你愿意說了為止。 林昭怒目而視,可以的話他恨不能生撕活剝了他那張讓人作嘔的笑臉,你別忘了!你腳下踩的是我們?nèi)A國的土地!你難道真以為你們的所作所為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嗎??? 武介像是聽到了什么可樂的話,朗聲大笑了起來,發(fā)現(xiàn)?當(dāng)然會被發(fā)現(xiàn)!早晚而已。 他一字一頓地沉聲道:所以,在被發(fā)現(xiàn)前,我們一定要殺個夠本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