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站在她側(cè)后方?jīng)]動，意思是要聽著。

    顧了了也沒什么意見, 他們四個人走到了走廊盡頭的一個小型露臺上，除去江樾, 個個兒表情都很凝重。

    方光瑋走遠了兩步，離兩位女士遠一些，點了根煙。

    他雙手扶在欄桿上，看著樓下隔壁劇組氣氛火熱，自己這兒卻要停工幾天, 實在是焦躁。

    “剛剛方導說把女一的戲份移給我的事情?！鳖櫫肆丝聪蚓巹±蠋?，抿了抿嘴道，“我想問問您是怎么想的？”

    《風起花落》的劇本打磨了近六年，從短篇小說到48集的電視劇本，編劇傾注了太多的心血。

    一環(huán)環(huán)一步步，都是她斟酌再三寫出來的。每次在現(xiàn)場說起角色和劇情，編劇總是帶著十二分的熱情。那天顧了了抱著江樾幾乎要哭暈過去的時候，編劇也在監(jiān)視器后面流淚。

    她太愛這個作品了，顧了了能看得出來。

    原先刪除女三部分戲份的時候編劇就很不情愿，但礙于原定女三的演員實在是沒有檔期，這才無奈妥協(xié)。所以后來女三換成顧了了以后，編劇老師立刻跟方光瑋商量，把刪除的戲份添回去了。

    連女三刪除部分戲份都舍不得的編劇，更何況是讓她改動故事脈絡(luò)，將原屬于女一的情節(jié)移給女三？

    “其實說實話，我個人的態(tài)度是，無論演員出現(xiàn)什么問題，都最好不要影響整個劇本的呈現(xiàn)?！边@是顧了了的心里話，她這幾年見過太多因為演員加戲，劇本改動，而使整部劇毀掉的事情了。

    “了了說得不錯。”方光瑋嘆了口氣，“我們又何嘗不知道？”

    他一開始也是堅持劇本不動的，可投資方的壓力在那兒，他也沒有辦法。

    “我最低能保證，改過以后劇本質(zhì)量不會下降特別多?！本巹±蠋焸?cè)過頭看她，眼眶紅紅的，“我從大學剛畢業(yè)就開始寫這個本子，中間租不起房子的時候我都舍不得將它賣掉……”

    她有些哽咽，“但是如今事情擺在這兒，方導也跟我說了，不到最后一步不會動劇本的。”

    顧了了垂眸，“方導?！?/br>
    方光瑋掐了煙，走到她旁邊，“你不用太有壓力，如果是擔心輿論，那我對你有信心，你會用作品征服觀眾?！?/br>
    顧了了搖了搖頭，“我還是演女三吧，不需要給我加額外的戲份。我相信您也在努力爭取讓劇本不改動，請您代我傳達我的態(tài)度?！?/br>
    “十年前您的《風云》也是純新人的陣容，但還是口碑收視雙豐收，不就是因為您和編劇老師的堅持嗎？”顧了了抬起頭看向方光瑋，她眼中倒映出遠處的燈光，看起來像星辰般耀眼。

    方光瑋有些動容，他曾經(jīng)也是一個有初心有堅持的導演。但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學會了向各方妥協(xié)。為了能有更好的特效和場地布置，他選擇演技不好流量很大的栗棠。

    但如今事實告訴他他錯了，今天的事情就像是當頭一棒，狠狠地砸得他頭破血流。

    “我過去兩年被無數(shù)個劇組拒絕，就因為我沒有名氣，哪怕我的演技好也沒有人要我?！鳖櫫肆诵α诵Γ袷窍氲搅俗约耗莾赡陮掖闻霰诘娜兆?。

    “如果林曼曼足夠優(yōu)秀，卻只是因為名氣不如我而被刪減戲份的話，我替她不值?！?/br>
    她過去沒有辦法改變那些唯名氣論的人們，如今只希望自己不要變成澆滅旁人表演熱情的幫兇。

    顧了了的一腔熱情也曾一次一次被澆滅，幸虧她運氣好，被江樾拽了一把走進大眾視野。

    那么現(xiàn)在她也想盡力拽別人一把，盡管人微言輕，但顧了了還是希望盡自己的努力，去幫助那些跟她曾經(jīng)一樣的人。

    方光瑋點點頭，欲言又止多次，最后只是拍了拍顧了了的肩膀。

    “這些天好好休息，我會向那些人證明，林曼曼的演技甩栗棠108條街?！?/br>
    顧了了沒忍住笑出聲，“好啊，而且我們還有江老師呢！也不愁陣容太沒有名氣吧？”

    她看著角落里的江樾，后者聽見顧了了叫自己以后回過身，朝她勾了勾唇角。

    江樾走到他們旁邊，伸手將方光瑋的手從顧了了肩膀上拿下來。

    “方導，電視劇ost還沒有籌備吧？”

    方光瑋激動得手有些哆嗦，下意識又抬起來，搭著江樾的肩膀。

    “江老師，你的意思是……”

    “清樾可以負責?！苯杏謱⑺氖謴淖约杭绨蛏夏孟聛恚拔蚁雽懸皇捉巧?，我和了了來唱?！?/br>
    方光瑋激動得直搓手，“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江老師！”

    江樾這種級別的歌手根本不會給影視劇唱ost的，他真是祖墳冒青煙，請來江樾特出已經(jīng)是很難得的事情了，如今居然還能讓他屈尊降貴給劇寫歌。

    “別激動?！苯信牧伺乃母觳玻嫘Φ?，“錢要給的?！?/br>
    “給給給，要多少給多少！”方光瑋原地繞了個圈圈，招呼著編劇老師趕緊下樓，“我去告訴那幾個老家伙，江樾唱ost的話題熱度，總該能彌補女一是新人的熱度了?！?/br>
    他和編劇走到天臺門口，朝顧了了他們揮揮手，揚聲道：“走了啊，你倆聊，沒事兒，這里沒有攝像頭！”

    顧了了無奈地看著方光瑋，她低聲跟江樾說：“我怎么覺得他誤會了我們倆的關(guān)系？”

    “不是誤會?！苯屑m正她的話，“方導最多算是預知。”

    顧了了臉一紅，“我走了，我還要去跟芳華姐說一下這個事情。”

    “你什么時候回a市？”江樾叫住她。

    “回a市干什么？就這幾天不拍，我就不折騰了吧?！鳖櫫肆顺眠@兩天正好可以把b市逛一逛，來了這么久還沒有出去玩過。

    “錄綜藝?！苯性捯衾飵еo奈，“忘了？第二次集體錄制，要去a市遠郊露營，住房車?！?/br>
    “我還真忘了，你哪天回去我和你一起好了，這樣粉絲是不是就都會圍著你，沒有人注意我了？”顧了了歪著腦袋，暢想著，“這樣我就可以趁你被圍住的時候偷偷溜走？”

    江樾用指頭點了點她的額頭，冷漠道：“我走vip出口。”

    “哦……”顧了了撇撇嘴。

    vip出口她可走不起，還是走普通出口跟粉絲們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吧。

    --

    第二天下午，顧了了訂了跟江樾同一班的飛機回a市。

    下飛機以后，她剛要跟著人群走，身后的柳芳華一把薅住了她。

    “哪兒去？”柳芳華問她。

    “拿行李啊……”顧了了有些懵。

    柳芳華抓著她的手腕，跟在江樾他們后面，“以后記得，下飛機以后走這邊，從vip通道走。”

    顧了了倒吸了一口涼氣，“你給我買了vip通道？”

    “小點兒聲?！绷既A看見她這反應，又好氣又好笑，“必要支出，你以后一年有一小半兒的時間都在天上飛，次次被粉絲圍著？”

    顧了了小聲嘟囔著，“我現(xiàn)在又沒有太多的粉絲，而且我還沒給你賺錢呢，就開始花?！?/br>
    柳芳華將她的口罩往上拉，“不要對自己的人氣有誤解，這段時間基本上只要熟悉江樾的人就都認識你了。回家以后不許再不戴口罩出門，出門也要記得洗頭，知道沒有？”

    “知道?！鳖櫫肆似财沧?，“我們那個小區(qū)年輕人不多的，應該也還好?！?/br>
    “對，還有你住處的問題。我已經(jīng)在托人幫你找房子了，你那個地方離機場太遠，又太偏僻，不安全也不方便?！?/br>
    柳芳華提議道，“不然你和可可就這幾天住我那兒去，我家有兩個空房間?！?/br>
    “不用不用?！鳖櫫肆诉B聲拒絕，“既然要搬家，那我總得回去收拾收拾?！?/br>
    柳芳華也隨她，“行吧，那你一會兒跟江老師回去，我要回公司開會?！?/br>
    顧了了神色一滯，“那可可和奈奈呢？”

    “江老師說都順路，一起帶回去。”

    “你倆什么時候背著我，商量了這種不對你的親親藝人負責的行為了？”

    顧了了現(xiàn)在覺得柳芳華之前帶的藝人個個兒結(jié)婚生子，那完全都她自己的原因。

    她一逮著機會就給藝人制造相處空間，不當電燈泡，還瘋狂撮合。

    “飛機上，你呼呼大睡的時候?！绷既A無語地看著她，“你從上飛機睡到空姐把你叫醒，你能聽見什么？”

    她和江樾劉聞濤聊了一路，都沒見顧了了醒過一次。

    到了停車場，顧了了上車以后不久，戴可可和林奈奈推著行李箱過來了。

    這次回來只待幾天，所以行李不太多。

    劉聞濤開車，莊子朝坐在副駕，剩下四個人坐在后面。

    一車六個人都再熟悉不過了，說話也就沒什么顧忌。

    “我聽說栗棠身上的八個代言都解約了啊，你們那個綜藝還沒有消息？”

    “我聽說她和陳向澤一起退出吧?！鳖櫫肆俗蛱炜匆婈愊驖傻呐笥讶α耍f難得的幾天假期，要去度假。

    戴可可一聽激動得很，“那我以后看綜藝豈不是就不用快進了？真好！”

    “還是有必要快進的?！绷帜文慰戳艘谎垲櫫肆?，小聲道，“不然單身狗會被了了姐和江老師虐死?！?/br>
    某兩個虐狗的當事人表示，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合作關(guān)系，明明是觀眾太愛腦補。

    中途，劉聞濤先將林奈奈和莊子朝分別送回了家，再往顧了了家開。

    車開到小區(qū)門口停下，江樾在顧了了解安全帶之前抓住了她的手。

    “方便我上去待一會兒嗎？我有話想跟你說?！?/br>
    顧了了反應了幾秒，她看見對面的戴可可瘋狂給她使眼色。

    她覺得自己理解了戴可可的意思，開口拒絕：“可能不方便，家里太亂了，我們倆衣服亂丟的?！?/br>
    “你有什么話現(xiàn)在就說呀，可可和濤哥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好避諱的？”

    江樾頓了一會兒，放開了她的手，“算了，下次再說?！?/br>
    他這么吞吞吐吐反倒勾起了顧了了的興趣，話說一半吞回去，他倒是覺得沒什么，顧了了可難受死了。

    顧了了解開安全帶，轉(zhuǎn)了個向跟他面對面坐著，“你快說啊，你要是不說我今天都睡不著覺了?！?/br>
    “等明天我們……”

    顧了了出聲打斷他，急了，“江樾，你怎么現(xiàn)在變得磨磨唧唧的，有話你就說呀，明天什么明天？”

    江樾嘆了口氣，他躊躇片刻，拉起顧了了的手，“我是想說，我們能不能考慮一下復合的事情？”

    “咚！”前面劉聞濤手里的手機一下子砸在了地上，他原本只是豎著耳朵聽，這會兒直接扭過頭來。

    顧了了反應了幾秒，眼睛慢慢瞪圓，又羞又惱。

    她拉開車門跳下車，看著里頭一臉無辜的江樾，氣急敗壞道：“江樾你腦子被門夾了？這種事情怎么當著其他人的面說！”

    江樾剛準備解釋什么，只聽見砰的一聲，顧了了關(guān)上了車門，拒絕再跟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