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妃佛系日常 第45節(jié)
他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走了進去——若是她傷心,讓他做什么都可以,打他罵他,都行。 殿內(nèi)紀挽棠正在嘗試她最不擅長的刺繡。 知曉有了孩子后,紀挽棠迷茫了一段時候,但很快就恢復過來。 無論怎樣,現(xiàn)在孩子第一,其他再差不過是失寵,飯菜簡陋些,可能被人嘲諷兩句,但如果孩子出了事,她會崩潰。 隋定衍現(xiàn)在一天能來永樂宮兩三次,中午監(jiān)督她用午膳,晚上陪她用晚膳,夜晚又陪她入睡,此時他過來,紀挽棠倒也不覺得奇怪,只看了他一眼,不主動說話。 “臻臻,”隋定衍忐忑不已,“你父親的罰令朕已經(jīng)命人傳下去了,他貪了上千兩銀子,朕沒辦法給他免罪,所以……” 隋定衍從沒覺得自己的嘴這般笨過。 紀挽棠抬眼:“所以他死了?” “沒有!”大冷的天,隋定衍幾乎要冒汗,“朕撤了他的官職,按照律法,需流放一千里?!?/br> 紀挽棠皺眉,隋定衍心仿佛要跳出來。 “那我娘和大哥也要流放嗎?” “不用?!彼宥ㄑ芩闪丝跉猓澳惴判?,你爹是你爹,你娘是你娘,朕不會混為一談?!?/br> “?”紀挽棠好笑又迷惑,“他們可是夫妻,不是夫妻一體嗎?” 隋定衍義正辭嚴:“朕派人查過,你父親作風一向不嚴,寵妾滅妻,如何配你母親,且就算夫妻和睦,男子做錯了事,也不該讓妻子跟著受罪?!?/br> 他略帶緊張:“就如同朕與你一般,朕若是出了什么事,還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活,只要想著你能幸福,朕便幸福?!?/br> “別烏鴉嘴,”紀挽棠刺繡的手頓了頓,“這般也好,那我父親何時出發(fā)?” “后日。” 紀挽棠點點頭:“陛下,我能不能請求你一件事?” “你說?!?/br> “后日先讓我父親回府一趟,我也去,幫父親收拾行囊,送他上路。還有,我母親大哥不去之事,先不要讓人同他說?!?/br> 隋定衍面色古怪,這要求,怎么聽都有點奇怪呢? …… 眨眼就到了紀值流放之日,晨光剛破云端,紀挽棠便乘著轎子到了紀府,嚴絮與紀亭文早已得知紀值流放的消息,早就收拾好了行囊,見紀挽棠來,很是驚訝,也很羞愧:“你有了身子,何必奔波。” 紀挽棠被攙扶著坐到上座:“他是我的父親,我自然要來送他一程?!?/br> 嚴絮嘆了口氣,不敢看她:“這個糊涂鬼,為何要做孽呢,如今還連累了你,連累你大哥小弟,真叫我覺著丟人!” 她語氣很是怨念,女兒是宮里的寵妃,大兒子明年就要春闈,眼看著紀家就能起勢,卻敗在紀值手中。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二十年前,紀值就跌倒過一次,可如今,他不僅跌了自己的前程,還連累兒女,真是可恨??! 自紀值被抓后,她沒睡過一個好覺,此時臉色憔悴,紀亭文站在一邊,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他雖為人子,但更為人夫為人父,如今妻子孩子還有meimei要跟著受苦,他心實在是煎熬,黯然道:“都是我不好,沒能看住他?!?/br> 嚴絮抹抹淚:“這如何能怪你呢,是他自己,這么大年紀了,還這么不爭氣!” 看來陛下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連她娘和大哥都瞞著了,紀挽棠順水推舟:“你們不用擔心,我已向陛下求情,陛下不會追究娘與大哥的責任,也不用隨著爹流放,明年的春闈,大哥照常能參加。” “什么?!”嚴絮與紀亭文都不敢相信。 從前哪有這樣的先例啊,要流放都是一起流放,也就meimei作為外嫁的女兒能逃過一劫,他們以為自己沒被抓進牢里服役,還能收拾行囊,不至于一分沒有,就已經(jīng)是皇上恩賜了。 喜過后,紀亭文擔憂:“meimei,皇上待你還好嗎,是不是你應了什么要求?” 紀挽棠搖頭:“沒有的事,是皇上知曉你們是無辜的,知曉大哥有才能,所以才會格外開恩,只是爹,他無論如何都要走一遭了?!?/br> “他活該!”嚴絮啐了一句,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紀值往人煙稀少的西南流放,據(jù)說那里寸草不生,如果真過去了,說不定就要成農(nóng)婦,日日開墾荒田,收成還不夠吃,累死累活地活下去。 她原以為從前與丈夫決裂就已經(jīng)夠難受的了,可一對比,如今錦衣玉食,與下地曬日的農(nóng)婦相比,不知道舒服了多少。 得了這么個好消息,她喜得險些跳起來:“我要將莊子里的收成再多分佃農(nóng)一些,我要多做些善事,保佑我們紀家?!?/br> 紀亭文深深對meimei鞠了一躬:“大哥知道,若沒有你,我和娘定不會被赦免,大哥定好好讀書科舉,為你掙一個前程?!?/br> “大哥客氣了,我們是一家人。” 不多時,門外就有聲響,打開門,正是獄卒帶著一身拷的紀值過來的,見到開門的宮人,趕緊連連彎腰。 平秋遞了個銀裸子給他,他立馬識趣地站到門外守著。 紀值叮叮當當走了進來,不過幾日,就滄桑地連嚴絮都快認不出了,他見了一屋子人,慚愧地低下頭。 嚴絮罵他:“你還有羞恥之心啊,你這個不忠不孝的混蛋,怎么就不能為家里想想呢!” 紀值撇開頭,嘴硬:“可人家都做了,我只不過是,只不過是……” 他也知道自己對不起家人,把后面狡辯的話咽下了。 紀亭文將他的行囊挑揀出來:“爹,我們得了皇上的恩賜,可留在京城,日后的路,您自己小心?!?/br> 紀值一愣,繼而吹胡子瞪眼問:“什么!你這是什么意思,你要與我斷絕父子關(guān)系嗎?” 有人陪著一起吃苦,日子還能過得下去,可他一人,怎么能承受西南的寒風? 他暴跳如雷,上座的紀挽棠冷眼看著:“爹,本就是你一人做的事,你怎有臉讓娘和大哥陪著你受苦呢,你貪的銀子有給我們一分一毫嗎?” 紀值頓時啞了聲,但他怒上心頭,那還顧得上什么邏輯理智:“我養(yǎng)了你們這么多年,都白養(yǎng)了嗎,你們不該照顧我嗎,首孝悌,次謹信,圣人言,你們敢不聽!” “不行,你們必須與我一起流放!” 看著他這幅仿若瘋了的模樣,紀亭文眉間有著深深的失望。 紀挽棠冷笑一聲:“說的可真好聽,可算起來,我從小吃的用的,哪一樣不是娘辛辛苦苦賺來的,你賺的那點子,不都給那幾個女人了嗎?還養(yǎng)我,你仿若放屁,從小到大,你教過我些什么,一年都見不了我?guī)酌?,你算是什么東西!” “娘娘?!鄙砼运囟矒崴?,怕她動怒傷身。 紀挽棠深呼吸幾下,平復心情:“我話就擺著這里,你若是好好走,這些東西我都會給你打點好,你若是死皮賴臉還要連累旁人,你就什么都別想要了?!?/br> 紀值被她說得后退兩步,咽了口水,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挽棠啊,爹終究是你爹啊……” 然而話還沒說幾句,就聽這個已成為寵妃的女人沖一旁的侍衛(wèi)道:“來人,把他帶走。” “等等等等!”紀值連忙討?zhàn)?,巡視一圈,終于死心,“行行行,你們不隨我走,自有人隨我走,眉娘呢,迎荷呢?眉娘是我用銀子買來的,總也該隨我走吧?!?/br> 紀挽棠笑了笑:“這是自然。” 眉娘與迎荷就在小門外,拿著行李瑟瑟發(fā)抖被推進來,然而她們一進來,就避開紀值的視線,噗通一聲跪在嚴絮與紀挽棠面前:“主母,娘娘,從前是我們不對,你們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們吧,只要讓我們留在府里,我們做牛做馬都成??!” 紀值不可置信,從前甜言蜜語猶在耳邊,不乏同甘共苦,他貪的那些銀子,不都給了她們娘倆! 紀值臉色漲紫,怒吼:“你這個賤人!”說著還想上去揪她頭發(fā),被侍衛(wèi)一把拎起。 眉娘與迎荷哭哭啼啼:“主母,您看老爺這模樣,我們?nèi)羰请S他去了,哪還能活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主母您就救救我們吧!” 嚴絮忽想起她懷挽棠那年,正是眉娘進門那年,她是個舞姬,對勾心斗角、倒打一耙十分熟練,叫她吃了許多虧,還險些難產(chǎn)。 她看著眼前這個依舊慣會做戲的女人,再看看一旁渾身戾氣的男人,嘆口氣:“你不是一直想成為主母嗎,一直對擁有老爺?shù)膶檺壅凑醋韵玻缃裨趺醋冐粤???/br> 在侍衛(wèi)的監(jiān)督下,紀值不敢再動手,但臉色十分難看地拉著眉娘與迎荷走了。 從前他們?nèi)司拖袷且患胰税悖缃?,她也成全他們?/br> 嚴絮看著他們的背影,從前的失落,不甘,這一刻都消散了,釋懷了。 她有兒子,有女兒,有家,什么丈夫,不過是自己給自己的枷鎖罷了,如今,她終于可以解脫了。 第69章 菊花宴(二更) 菊花宴(…… 紀值之事告一段落, 紀挽棠勉勵大哥幾句,叫他日后定要牢牢記住教訓,萬不能做有違律法之事。 明明紀亭文比meimei大三歲, 可是在meimei的教導下, 卻莫名言聽計從。 大清早演了這么場大戲, 紀挽棠也乏了, 飯都沒留下吃,便動身回了宮。 一進宮門, 勻春與絡夏將她迎入殿內(nèi),確定沒有外人后, 偷偷向她耳語:“娘娘, 琪花最近似乎有些不對勁?!?/br> 自芍藥宴瑤草被逐出宮后, 琪花一直循規(guī)蹈矩,不敢有半步差池, 如今安分了小半年, 現(xiàn)忍不下去了嗎? 紀挽棠奇道:“永樂宮宮內(nèi)外看的嚴嚴實實,她能有什么不對勁?” 勻春道:“是啊,奴婢也奇怪呢, 但聽她旁邊屋子的紅如說, 每當半夜時,她屋子里總會傳來奇怪的人聲, 但很輕,紅如沒能聽清?!?/br> 紀挽棠沉思片刻:“既然如此,這幾日你就讓她進來伺候吧,你們兩個好好看著她,素冬,你去找人搜搜她屋子, 看看到底有什么東西。” 幾人應下,勻春十分迫不及待:“奴婢已經(jīng)做好了完全的打算,就等著她呢!” 今日隋定衍來的晚,紀挽棠膳用到尾聲,喝著燉湯,隋定衍問她:“今日如何,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不多待兩日嗎,之前還鬧著想回家呢?!?/br> 紀挽棠將最后一口湯喝完:“此家非彼家?!?/br> 隋定衍眼中閃過一絲迷惑,忽然想到那日她哭喊著的奶奶,又明悟?;蛟S她的家,是那個奶奶在的家,畢竟據(jù)他所知,臻臻從小就不受重視,受了許多委屈。 他其實也差不多,親母不慈,慈母不親,倒是皇奶奶,對他噓寒問暖,教他許多人生道理。 皇奶奶避世也有三年,也差不多是時候該出來,一直呆在山上太過冷清,等臻臻生下孩子,宮里可就熱鬧起來了。 隋定衍如此想著,不再多問,瞧著御膳被一一擺了上來。 “這么晚還沒吃嗎?”紀挽棠忽的問了聲。 隋定衍很是驚喜,連道:“方才與幾位大臣商討事宜,一時忘了時辰,這道雪燕乳鴿是你最愛的,要不要嘗嘗?” 可能是懷著孩子,紀挽棠的胃口與消化能力大增,想了想點點頭,任由隋定衍給她盛了一碗。 隋定衍見她態(tài)度消融了些,心頭又酸又澀又喜,有種撥開云霧見天日的苦盡甘來,忙不迭又給她盛鴿,又給她剔骨,恨不得喂到她嘴邊才肯罷休。 紀挽棠對他的熱情很不感冒,瞥了他一眼:“又不是沒手,我自己來吧?!?/br> 隋定衍將膳食吹涼遞給她,聽她喝了一口道:“許久未嘗到了,確實不錯?!?/br> 見隋定衍還要給她拆骨,紀挽棠制止:“行了,我差不多飽了,你先自己用吧,等會你要是沒事了就來書房念一下三字經(jīng)和弟子規(guī),孩子要從胎中時就開始教導?!?/br> 隋定衍自然是答應,見她先行去了書房,連忙加快了吃飯的速度,身旁忽推來一碗滿是鴿rou的小盞,有人細聲道:“皇上,您用這些吧。” 順著聲音看去,那是一個年紀不大,但容顏著實姝色的女子,見皇上往她看來,面頰飛紅,一副嬌羞的模樣。 “來人,”隋定衍眼中閃過一絲厭惡,萬幸臻臻先行走了,若是讓她看到這一幕,恐污了眼,“把她拖去慎刑司,嚴加拷打,朕觀她行為有異?!?/br> 蘇福安連忙領命,叫小太監(jiān)捂住那小姑娘的嘴巴,把她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