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陳甜甜比自己大一歲這件事，“林小姐”就開始稱呼她“陳姐”。

    陳甜甜自己對這個稱呼不置可否。

    總局的年輕后輩們也用著同樣的稱呼。

    上司的話一語成讖，自從脫離了新晉員工的身份，自己就成為了后輩們憧憬的對象。

    “陳姐真的好酷！”

    “而且聲音超好聽~”

    “雖然罵起人來超兇，但其實人可好了……”

    “是啊，上次我失手把呼叫系統(tǒng)整個重置了，陳姐明明已經(jīng)下班了，還很耐心地幫我調(diào)試好。”

    “我好崇拜她……”

    某天陳甜甜不小心聽到了后輩們的議論，頓時冒出一身冷汗。

    她倒是不擔心有女孩子向自己告白。

    就怕夜班主管真的動了那個念頭，讓自己去學校當招聘會的吉祥物。

    上周五，星落區(qū)的接線員花了近十分鐘才接通了對方的電話，于是兩人聊了很久。

    “陳姐，我想寫一部關于接線員的劇本，可不可以給我提供些素材？”

    電話那頭的“林小姐”用略帶猶豫的語氣問道。

    陳甜甜覺得這個行業(yè)沒有什么值得大書特書之處，不過是日復一日重復著cao作通訊設備，插拔線路的cao作。

    機械而毫無創(chuàng)意。

    那些新來的嘰嘰喳喳的女孩子們，最多經(jīng)過一周的培訓就能獨立上崗。

    再笨的新人，只要多罵兩句也會就不會弄錯cao作順序。

    這是一個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消亡的職業(yè)。

    據(jù)說在一百多年前，人們都攜帶著可以隨時隨地交流溝通的設備，無論相距多遠，只要撥號就能自動接通。那時候，自己的職業(yè)毫無存在的價值。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是蔓延整個大陸的戰(zhàn)爭導致科技的倒退，還是某種可怕武器的濫用，歷史教科書上的知識過于遙遠，以至于離開校園好幾年之后已然模糊不清。

    人類已經(jīng)走在衰退的道路上，但也掙扎著向把這個衰退的過程拉得更長。

    于是在硝煙散盡，滿目瘡痍的土地上架起通訊線路。

    聲波通過線路傳遍整個大陸。

    只要能夠聽到聲音，就如同近在咫尺。

    “陳姐，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

    “什么？”

    “我們這樣聊天不要緊吧，你還在工作中，應該不能……”

    “按規(guī)定持線是不能超過5分鐘的，”陳甜甜抬頭看了一眼坐在主控室里打著盹的夜班主管，然后繼續(xù)說道，“不過現(xiàn)在是夜班，只要不影響后面的客戶進線，主管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br>
    “哦，原來如此……”

    “但是如果有別的客戶進線，就只能請你聽音樂等待了?！?/br>
    “啊難道是萬年不變的《夢中的婚禮》？”

    “是啊?！?/br>
    “我就不明白，凌泉區(qū)的公共設施為什么都喜歡用這首曲子打發(fā)時間??？不管是在車站等車，還是在醫(yī)院等叫號，永遠都是這首曲子?！?/br>
    “林小姐”用聽上去近乎撒嬌的語氣向自己抱怨著，兩人就這樣有的沒的聊著打發(fā)完等待的時間，星落區(qū)的線路終于接通了。

    她的聲音也很好聽。

    切換線路后，陳甜甜看著工作臺上的綠燈，有些后知后覺地想著。

    雖然對于從事招聘工作懷有抵觸情緒，但如果應聘者是“林小姐”的話，自己一定會投贊成票的吧。

    ——陳甜甜你這個面試官是用腳投票的嗎？

    腦海中似乎浮現(xiàn)出主管怒吼著的面孔，但是微笑已經(jīng)不自覺地爬上了嘴角。

    第4章 才能

    夏季如約而至。

    暑熱席卷整個世界，連位于大陸最北端的凌泉區(qū)也不能幸免。

    雖然話房里的空調(diào)已經(jīng)開足馬力，但仍然不能抵消充斥于這個空間之內(nèi)的電子設備所散發(fā)出的熱量。

    所幸在夜班時段可以遠離太陽的炙烤。

    陳甜甜打開緊閉了一整個白天的窗戶，感受夾雜著細微海潮的氣息的，涼爽的晚風。

    真是個優(yōu)雅而愜意的夜晚，除了……

    “陳甜甜快把窗戶關上！沒看見資料吹得滿地都是??！”

    除了主管的咆哮聲之外。

    ——下次給她買點白酒泡海參補補吧。

    “林小姐”似乎是與住在星落區(qū)的家人約定，每周五晚上同一時間都要掛個電話報平安。

    “我有個jiejie住在星落區(qū)?！?/br>
    等待接通的間隙，陳甜甜一邊寫著坐班日志，一邊聽她抱怨著家人的管束。

    “她是個死心眼，總是不放心我一個人生活。”

    “都多大了，還要每周定時向她匯報現(xiàn)狀?！?/br>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以前被男人騙過?！?/br>
    那還真是不放心。

    “剛開始的時候偶爾會忘記，她就來個奪命連環(huán)call，有一次甚至還千里迢迢追殺到凌泉區(qū)來?！?/br>
    陳甜甜連忙放下筆，按下靜音按鈕，偷偷笑了兩聲。

    坐火車半小時車程的地方，應該不適合用“千里迢迢”這個成語吧。

    不過，作為獨生女的自己，還是很羨慕這樣的姐妹關系。

    休戚與共，血rou相連。

    有時候，“林小姐”明知家人并不能接聽電話，還是會雷打不動地打過來。

    陳甜甜曾想著她是不是因為想跟自己聊天才會撥打這個沒有結(jié)果的電話，但回過神來感覺自己似乎過于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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