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是軍部派你來的，還是你自己要來的？”史薇問。

    “當然是軍部派我來的，”楊乃寧說，“少將，我有這個分寸。我好歹也做了八年文職，不是么？”

    史薇忽然笑了笑，楊乃寧問：“少將，笑什么？”

    “我本來想問你，做文職習不習慣？但想著你做文職八年了，怎么都該習慣了，”史薇說，“盛毓潼看過你以后，回去紅著眼和我說，你其實，一點兒也不喜歡這份工作?！?/br>
    “那個呆子真的這么說了？”

    楊乃寧臉上終于有了笑。史薇留心觀察了楊乃寧的表情，她發(fā)覺楊乃寧這個笑倒不是她慣用的禮節(jié)性的笑，想來楊乃寧對盛毓潼的老鄉(xiāng)之誼還是有幾分真誠的。

    “原話我記不太清了，大意是這樣的，”史薇轉(zhuǎn)過身，“你要是不喜歡現(xiàn)在的這份工作，我也可以打報告，申請把你調(diào)到前線做參謀，歷練個幾年，再當指揮官?！?/br>
    “少將，你拿別的事消遣我都行。這件事，你就別隨意開玩笑了吧?！睏钅藢幾ブ较虮P的手都顫了一下。

    史薇原本只是試探。她想看看楊乃寧對盛毓潼說的話有幾分真假，卻試出了楊乃寧的情真意切。史薇頓時沉默了。而楊乃寧也因這沉默，從而得知史薇不是真心要她去當參謀，一顆心好似綁了重重的石頭沉進了水塘，再翻不出什么浪花。

    “少將，你是聯(lián)盟的大功臣，春風得意的人，多少人排著隊想對你說好話。你就別往我這窮酸落魄、成天賠笑的人傷口上撒鹽了吧?！睏钅藢幱舶畎畹卣f。

    楊乃寧鮮少說這樣硬氣的話。作為交際花，她總是一團和氣，給人軟釘子都是使借刀殺人的法子。史薇讓她整得有些懵，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便低下頭，好聲好氣地說：

    “乃寧，對不起，我也是從盛毓潼那兒聽說你不情愿呆在聯(lián)盟總部的。一聽你說的話，我確實是不相信的。我，我總覺得，你能在總部干八年，就說明，你也不是很討厭這份工作……”

    楊乃寧一個急剎車，將車停在了路邊。史薇勉強支住了身體。她重新戴了戴帽子，說：“楊乃寧……”

    “你以為我一直朝盛毓潼賣慘騙同情？你以為我覺得文職好升軍銜才留在聯(lián)盟總部？你以為這八年我吃著碗里想著鍋里成天只會白日做夢是不是？”

    楊乃寧嘶吼道。她積蓄在心中多年的話，此時如洪水一般奔涌出來。

    “史薇，你是不是覺得你不告訴別人你是史迪威上將的女兒，就能打著和我們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的幌子，故作輕松地得到一切看似是你得到，其實是別人送過來的東西？”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你能毫無疑問地在入學第一天就成為班長？為什么只有你可以拿走世新塔校的槍當戰(zhàn)利品？為什么天樞塔校不允許一年級新生參加塔際聯(lián)賽的規(guī)定會為了你破例兩次？”

    “是，我一個文職，想當指揮官，我確實可以開轉(zhuǎn)職申請。但是申請可以被駁回，被駁回就會變成端茶送水的小工每天被冷嘲熱諷。這樣的日子我熬了整整三年，直到頂頭上司退休我才重新坐回辦公室?！?/br>
    “我失敗一次，還可以第二次。那你知不知道，轉(zhuǎn)職申請被拒絕過一次的人，要再等三年才能重新申請？三年之后，我都超過聯(lián)盟征兵年齡的上限了，文職轉(zhuǎn)指揮是死卡這條線一點兒都不能通融的?！?/br>
    “我絕不情愿成為現(xiàn)在的我，從來沒有，一點兒都沒有！”

    161、質(zhì)疑

    史薇呆住了，一時半會兒，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而楊乃寧發(fā)了瘋似的吼出這些話后，忽然陷入了沉寂，就像噴涌而出的火山灰最終還是要在地面冷卻。

    她重新cao縱汽車行駛上了路面。

    路面上有騰騰的熱氣，扭曲了視野里的街景。史薇看了楊乃寧幾次，想要開口，又把話都咽了回去。這時，楊乃寧突然把手伸到了后頭。她打開車載冰柜，取出一瓶水，重重拍在史薇面前的臺子上。

    史薇遲疑地把礦泉水瓶拿在手里：“楊乃寧……”

    楊乃寧又拿了第二瓶。趁著紅燈，她扭開瓶蓋，喝了一口，似乎根本沒聽到史薇的聲音。史薇尷尬了一下：“楊乃寧，我說錯話了，我道歉?！?/br>
    楊乃寧轉(zhuǎn)過身，史薇以為她會說幾句話，但她只是把礦泉水瓶放在了車載冰箱頂上的小籃子里，不給史薇哪怕一個眼神。

    楊乃寧把史薇送到聯(lián)盟總部的新樓后，就把史薇趕下了車?？斓街形缌?，氣溫變得更高，史薇站在車前脫掉外套，再回頭，楊乃寧已開車走了。

    史薇將外套放在左手的臂彎里，她掃視空蕩蕩的小樓前院，這個天熱得喇叭花葉子都打了卷兒，站崗的哨兵臉上淌下大滴大滴的汗珠。

    “我上輩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盛家堡壘的事……”

    史薇站在太陽底下自言自語，強烈的光線讓她瞇起了眼睛。正當她預備進樓時，赫然發(fā)現(xiàn)曾明就站在小樓前，背著手注視著她。史薇連忙小跑著到了曾明面前。

    她抬起右手：

    “上將，骷髏軍團史薇，向您報告！”

    曾明帶著史薇走到辦公室前，他打開虹膜識別器，將瞳孔對準探測儀，一檢測，門就自動開了。

    “這間辦公室，和原來總部的那間，布置的一模一樣，就是小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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