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員正好是常星。她自尊心極強，只是因為找武裝帶不幸成為鴨子大軍的一員。內(nèi)心的羞愧已讓她難堪至極。如今冷不防被龍儀一問，她根本回答不上來。

    只能低下頭，祈禱大多數(shù)人沒看到她的臉。

    “我要和你們拼了！”

    龍儀聞聲而動。

    她看見一個拳頭朝她的門面襲來。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她穩(wěn)穩(wěn)抓住了這個拳頭。

    “封，之，藍，又是你，”龍儀說，“你知道以下犯上要關(guān)三日禁閉嗎？”

    “你們算什么上？放開我！”封之藍往后拔著自己的手，偏偏龍儀拽得可緊了，封之藍掙脫不得，又聽到龍儀輕飄飄的一句話：

    “我不僅算上，你自個兒送過來，就別怪我不客氣?！闭f著，她從地上抓了一把沙，往封之藍的肩膀抹了一把。

    “死變態(tài)！”封之藍放聲大罵，“你不僅身體殘缺，心理也殘缺，你......”

    “行了！”

    史薇擋在了兩人中間，她對封之藍說：“這次不計較，下不為例?！?/br>
    “你讓開，我要和這死變態(tài)一對一！”封之藍大叫。

    “史薇，你讓開?！?/br>
    龍儀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冰冷，封之藍也意識到了事態(tài)的不同尋常。她安靜下來，看到史薇的背后凝結(jié)了層層冰霜，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見到成年哨兵cao縱精神力量進行對抗。盡管只有一瞬，也激得她頭皮發(fā)麻。

    “這次有人要關(guān)禁閉，不過不是封之藍，而是你，龍儀。”

    史薇平靜地說。

    “塔校規(guī)定，校內(nèi)高年級嚴禁在非賽事場合對低年級使用精神力量，你違規(guī)了?！?/br>
    “我知道了。”龍儀說。她把臉扭到黑暗中去，固執(zhí)得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史薇說：“督查......”

    “別叫督查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好，”史薇說，“多保重。”

    她同龍儀現(xiàn)在不能說太多，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幸好龍儀也能領(lǐng)會到她未說的意思，史薇的手一落到她的肩膀，她就笑著回頭，只用自己的手再把那溫暖的、憂慮的、友人的手輕輕推下去。

    史薇忽然想看看封之藍。而封之藍還是站著，神情頹然。也許，今天晚上改變的還有一個人。

    “歸隊，”史薇說，“都歸隊?！?/br>
    所有人都在樓下集合。常星站到盛毓潼身邊，臉頰通紅。日后漫長的時間里，她一直都忘不了因為失誤被提到眾人面前，顏面盡失的感覺。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恨我，”史薇淡淡的，“也恨龍儀。”

    “但是，我和她不恨你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

    “你們當中，不少人，內(nèi)心存留人道主義的溫情。這不是什么錯，然而你們要知道，敵人，對我們永遠不會溫情脈脈。倘若他們溫情脈脈，對我們必然會有更殘酷嚴厲的打擊！”

    “今天是被羞辱，明天就是死。今天是走鴨子步，明天就是針刑電椅□□。你們以為，憑你們這些沒有經(jīng)過抗壓訓練，天真又脆弱的小哨兵，你們扛得住疼，扛得住大小便失禁，扛得住敵人的嚴刑拷打嗎？”

    “你們什么都不是！“史薇怒吼，“如果，把后背交給你們，你們的懦弱、膽怯、死要面子，只會讓我，跟你們一起死！”

    “聽懂了嗎？！”

    12、湯圓

    “塔校里發(fā)生了一件事，我不好說是誰對誰錯，只要想起這件事，我就情愿錯的是我。當事人，一個是我的好朋友，一個是我最尊敬的前輩的好朋友。為什么偏偏是這兩人起了沖突呢？如果是我沖上去，或者我能阻止好朋友沖上去，事情就不會演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了吧?！?/br>
    這天訓練結(jié)束后，楊乃寧忽然來找盛毓潼。“呆子，”楊乃寧說，“有空來找我?！睏钅藢幾叩煤芗?，并沒有和盛毓潼說是什么時候，也沒說是什么地方。

    但也應該找找。十遍內(nèi)務(wù)規(guī)定，盛毓潼早就抄好了，正好拿著規(guī)定去找楊乃寧。

    楊乃寧的宿舍在盛毓潼同棟樓的五樓，盛毓潼一層層爬上去，每見到一個人就要問候“班長好”，班長們都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新生。終于有個人主動開口了：“你找誰?。俊?/br>
    盛毓潼立正敬禮：“報告，我找楊乃寧楊班長?！?/br>
    “哦，乃寧啊，她不在宿舍樓，她去風雨cao場了，準備給你們新生重新規(guī)劃訓練科目呢。要不你把東西給我，我替你轉(zhuǎn)交給她？”

    “不了，謝謝班長。”

    盛毓潼又敬了個禮，飛快跑下樓去。

    風雨cao場的觀景臺上，史薇和楊乃寧從高處眺望長長的沙坑。史薇面色凝重，她還在為龍儀擔心。

    “史薇班長，你不需要為龍儀擔心太多，”楊乃寧竭力所能地安慰著史薇，“龍儀是從戰(zhàn)場回來的人。當初在敵后被剜掉一只眼睛，炸掉一只手，她都好好活著回來了。區(qū)區(qū)禁閉，難不倒她?！?/br>
    史薇還是長長嘆息一聲——

    “我和龍儀相識多年了，我比你更了解她。她看起來大大咧咧，滿不在乎，其實內(nèi)心敏感又脆弱。是我的錯，我不該讓她來訓導新生。乃寧，你覺得新生訓導很殘酷么？”

    “不殘酷，這是一代又一代積累下來的經(jīng)驗?！睏钅藢幉患偎妓鞯卣f。

    “乃寧，你比我更適合這個工作。有時我也在想，我是為了幫助她們，還是為了欺凌她們才去做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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