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 他看見卡爾用微微屈起食指, 用指腹蹭了蹭布魯斯的眼睫，接著，拇指又輕輕撫摸著眼睛下方的那一小塊皮膚。

    杰森：“……”

    如果這兩個人，一個沒穿這身冷硬的盔甲，另一個沒有戴腦控裝置，那還真是夢回五年前。

    乍一看還挺溫馨。

    布魯斯凝視著卡爾，自從戰(zhàn)爭開始, 他就很少有機會能看清漂浮在云端的人間之神。

    想到迪克說的話，他凝住神，想在卡爾眼睛里搜尋他熟悉的東西。

    看了一會，他沒覺得有什么變化。

    他分明在最高元首的殼子下，看見了一個傷痕累累的克拉克。

    克拉克失去太多了，瑪莎、大都會——從政權(quán)建立起，他就再沒看見克拉克像以前那樣露出不帶任何陰霾的笑容，他并不快樂，也一點都不開心。

    一個真真正正的獨/裁者，面對自己統(tǒng)治的王國，又怎么會不高興？

    一直在失去的人，并不只有他一個。

    最高元首握緊了整個世界，與此同時，卡爾艾爾也失去了一切，布魯斯知道以前克拉克救貓救人后，收到感謝時有多開心，而現(xiàn)在，整個地球的人都當他是不屬于人類的神明，具有無法抵抗力量的怪物。

    以前的克拉克，現(xiàn)在的卡爾艾爾，是要有多難過？

    迪克當時問他：“你就想說這個？”

    但布魯斯真的沒什么可說的，他沒覺得自己被戴上腦控裝置有哪里意外，也沒覺得卡爾處死自己有什么不對。

    ——戴安娜被擊中了。

    如果戴安娜也出了事，那克拉克身邊，就真的一個人都不剩了。

    氪石槍能消除超人的能力，但也只針對超人，時間緊迫，這把武器連測試階段都沒經(jīng)歷，戴安娜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布魯斯也推測不出來。

    布魯斯從來不認同人間之神這個叫法，但他喜歡看媒體用明日之子指代克拉克，任何一個人，只要稍微熟悉克拉克，都不會覺得這個小鎮(zhèn)青年哪里像個神明——

    就算現(xiàn)在，布魯斯也沒覺得克拉克和過去有什么變化。

    他的一切出發(fā)點，只是想保護所有人，保護這顆星球，以氪星人的力量，隨便在宇宙里找一顆荒蕪的星球，都能把它變成伊甸，如果真的被傷透了心，他隨時都能走。

    但克拉克沒離開，即使自己每天也在遭受折磨。

    這里是克拉克認定的家，他無處可去，任何一個人在遭受小丑的折磨，都會變成一只受驚的鳥，將自己僅有的東西都死死地捂在翅膀下。

    他嚇壞了。

    但他又是超人，一個只要走偏，就沒什么人再能攔住他的氪星人。

    布魯斯所作的一切，就像一具血rou之軀，擋在疾馳向他火車前，想憑一己之力讓火車停住。

    作為反抗軍的首領(lǐng)，他本不應(yīng)該這么想，但他真的希望戴安娜沒事，亞馬遜女神還能握著真言套索，一如既往地坐在指揮椅上啃冰淇淋。

    他現(xiàn)在假裝被腦控，不能做任何多余的事，可光是看著人間之神冷淡的藍眼睛，望著克拉克破碎成一片片的靈魂——

    他真想抱他一下。

    卡爾：“告訴我反抗軍的基地。”

    布魯斯：“T49區(qū)，U87區(qū)，H7區(qū)，經(jīng)緯度分別是……”

    卡爾靜靜地聽著，超級大腦將一切信息都記錄下來，卻沒讓人去搜查。

    他聽完，意味不明地：“你的大腦沒對這些信息進行保護？”

    布魯斯：“——克隆體將接收我的權(quán)限。”

    卡爾冷漠地勾了勾唇。

    言下之意，克隆體也是蝙蝠俠，既然是蝙蝠俠，自然會有計劃應(yīng)對主體被捕，卡爾也清楚，現(xiàn)在問來的信息，十之八九都不能用。

    卡爾：“戴安娜傷得很重，我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醒來?！?/br>
    布魯斯維持著之前的狀態(tài)。

    被腦控的蝙蝠俠無法對非命令語句做出反應(yīng)，基本就是個沒有自主權(quán)的人工AI，卡爾沉默了一會，還是克制不住情緒，一把摁住布魯斯的肩膀，重重朝后撞去！

    “——我以前怎么會把氪石給你？”

    卡爾快被自責逼瘋了，在正義大廳時，他完全是陷入應(yīng)激的狀態(tài)，情緒滯留在過去，整個人僅靠理智和一丁點感情運轉(zhuǎn)。

    等他現(xiàn)在緩過來，痛苦后知后覺地充盈進他的心臟。

    沖著他來就行，有什么攻擊，有什么陰謀，都沖著他來就行——

    他寧可現(xiàn)在躺在治療倉里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戴安娜。

    卡爾：“說點什么?！?/br>
    布魯斯沒動靜。

    卡爾側(cè)過臉，熱視線又在眼睛里亮起，恨不得將眼前的人類燒個對穿，他想，現(xiàn)在你總能說點什么了吧。

    他一字一頓地命令：“告訴我，布魯斯，你在想什么?！?/br>
    布魯斯：“——服從您的命令，最高元首?！?/br>
    卡爾垂下頭。

    在孤獨堡壘雪白雪白，一片冰晶的環(huán)境里，他看起來是那么孤獨，眼睫半掩下去，在眼底打下一片陰影。

    紅披風都似乎褪了色。

    杰森看不下去了，他輕輕拽了拽卡爾的紅披風，輕聲說：“他很抱歉?！?/br>
    黑發(fā)青年緊張地抿了抿唇，每次見到克拉克和布魯斯對峙都能讓他產(chǎn)生恨不得揪掉腦袋，尤其是現(xiàn)在。

    他竟然和最高元首產(chǎn)生了共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