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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兩棵在線閱讀 - 分卷(32)

分卷(32)

    過了一會兒,裘禧擅自開門進他臥室。

    裘榆坐在書桌前將頭扭正,不再無意義地盯著那面與隔壁房間相連的白墻。

    敲門。他說。

    裘禧哦哦兩下,重新退出去:哥,我進來了。

    不準(zhǔn)。

    裘禧:......

    她還是把門抵開一道縫,聲音探進:mama叫你去廚房幫她看著鍋。

    她呢?

    也在廚房。

    你去。

    裘禧早料到是這個結(jié)果,張圓嘴巴:哦。

    她背著兩手站在鍋前,偷偷瞟mama切菜的側(cè)影。廚房里兩個人一言不發(fā)。裘禧想說話,但不知道說什么。那些想和哥哥說的悄悄話,對mama是講不出口的。

    床上那個男人是她和哥哥的爸爸,同時是mama的丈夫。那么就意味著面對那個男人時,她和哥哥永遠(yuǎn)站在一起,而mama不是。mama在他們倆身后,也有可能是在他們身前。

    她胡思亂想著,聽防盜門又是嘭的一下。

    裘榆出門了。

    裘榆提著一袋鮮蝦回家時,裘禧又在看電視,這次是癱在沙發(fā)上。他看她那個放松的姿勢,心口莫名松了一下。

    許益清在炒菜,燉鍋底下依然開著火。

    裘榆把蝦放菜板上,淋水洗手。

    許益清把吸油煙的排氣扇關(guān)了,方便和他講話時候聲音清楚一點:怎么買蝦了?我不會做蝦啊。

    因為這個家里歷來沒人愛蝦,許益清便沒鉆研過。

    我來弄。

    許益清驚訝:你會弄?要怎么弄?又說,你要什么配菜,我?guī)湍銈浜谩?/br>
    回來就回來了,我不會說什么。但他要再在這個家里做烏煙瘴氣的事情,但凡影響到裘禧和你一點點,我把我的命賠給他也要再送他進一次醫(yī)院。裘榆說,我想過了的,他是你丈夫,你要和他怎么相處輪不到我決定,我確實也管不著。

    他低著頭把袋里的蝦倒去大碗,接道:但不是我爸爸了。

    裘榆說完,垂頭看著炒鍋中滋滋冒油卻沒人翻炒的菜,伸長手把許益清頭頂?shù)呐艢馍戎匦掳撮_了。

    袁木聽袁茶說晚上要去裘榆家吃飯的消息,訝異之余十分想不通,不年不節(jié)的日子為什么要聚餐。疑惑持續(xù)到袁木在裘榆家門口看到屋里的裘盛世時得到解釋。

    什么聚餐,聚什么餐,分明是為裘盛世回到這條街開的告知會。主題是大事化了、不計前嫌,屆時舉杯一碰,是沒事就好,和和美美最重要。

    袁木心頭慌忙,旋即去找裘榆的眼睛。

    而裘榆老早就在瞧他,這時提雙拖鞋彎腰放他腳下:穿這個。

    袁木沒動,微蹙著眉直等他起身,擔(dān)心地:謝謝。

    裘榆看著他,笑了笑:沒事的。

    雖說就兩家人,但飯桌上的氣氛很熱鬧。裘榆和裘禧兩兄妹在廚房配合盛飯,袁木袁茶要去幫忙,被許益清抓回來,分好筷子招呼他們落座。她的心情似乎是真不錯,嘴里說著什么眼睛都笑成一條縫。

    袁木觀察許益清許久,也沒分析出到底是不是假裝。眼睛看得生澀,他移開目光。也不稀奇,成年人的特技。

    這個蝦還是裘榆放學(xué)回家了又出門去買回來的。許益清說,他說他自己弄的時候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他從哪學(xué)得了做大菜,結(jié)果就是下鍋白水煮熟又撈上來。這么說著,卻把蝦和蘸料碟往大家近前擺,蘸料還是他調(diào)的,都沒讓我插手半點。

    裘禧沒聽出許益清的欣慰和暗褒,端著飯過來維護道:我偷偷嘗了一個,我哥的這個蘸料超超級好吃。

    方瓊笑:你兒子比你懂,蝦這么做最好吃。袁兒試過一次,哇,后來我家就愛這么搞。

    真的嘛?許益清挨著方瓊坐下,我一會兒得監(jiān)督你們多吃幾個。

    裘禧,還差幾碗?裘榆拿個勺和空碗在電飯鍋前喊。

    袁木回頭說:齊了,把你的盛上快過來坐著吃吧。

    裘禧跟袁茶聊得火熱,后背被人用膝蓋捅了一下,痛得她齜牙咧嘴,不回頭也知道是哥:干嘛??!

    裘榆一手拿著筷子和碗,一手拎高凳,不想引起旁邊方瓊的注意,只對她比口型:爬。

    裘禧挑座位時只心心念念要和袁茶坐,沒注意到左手就是袁木。她以為裘榆是不想挨著袁茶,嘴里說著小氣鬼麻煩精,不情不愿地讓出位置。

    袁木歪了歪身子,小聲對他說:怎么那么兇。

    裘榆給袁木碗里送了一筷蝦:當(dāng)裘禧的哥,不兇就需要講很多廢話。

    平時在一塊吃飯,他倆點不一樣的菜也經(jīng)常夾給對方嘗,但今天這個場合......而且裘榆眼都不眨一下,做得行云流水,袁木在桌下一腳踩住他的鞋并略微失措地看向?qū)γ娴脑S益清。

    嘶裘榆又繃著臉夾兩只丟給右手邊的裘禧和袁茶,不要客氣,多吃點。

    許益清察覺到袁木大動作地看她,抬頭剛好遇見這一幕,亮聲夸:可以哈,可能是今天有另一個哥哥在,裘榆難得有一點當(dāng)哥哥的樣子了。

    裘榆笑笑,也不在乎袁木沒把腳移開,就這樣給他踩著,用膝蓋撞了一下他的大腿然后埋頭扒飯。

    后來餐桌是四個小孩一起收拾的。許益清要第二次把袁木和袁茶逮回來,被方瓊攔下了:沒事沒事,娃娃嘛,在家都是他們收的,到你這里來是一樣的。

    袁木蹲在廚房垃圾桶前清理剩菜的時候,裘榆望著他的側(cè)臉,倏地想到暑假結(jié)束后新學(xué)期開始前,許益清說要去給袁木封家教紅包道謝的那個下午。

    裘榆有點難過,說不清道不明地很后悔。那天應(yīng)該和許益清一起去你家吃飯的。

    從裘榆家離開已經(jīng)晚上十點多。袁高鵬酒氣很重,在最前走得很快。袁茶挽著方瓊的手,頭埋在mama臂彎,身體的一半重量都靠mama支撐。袁木落在最后,還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三樓。

    上樓時袁茶開始好好走路,并問出了今晚一直想問的:mama,裘叔叔怎么回來了?

    方瓊說:這里是他家啊,他不回來還能去哪。

    但是他之前好恐怖,做了錯事還敢回來。他自己不覺得......無顏以對嗎。袁茶無法理解,雖然我看他今天笑得挺燦爛的。

    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有什么無顏以對的。

    袁茶搖搖頭:我反正無法接受。

    方瓊也喝了些酒,半抱著袁茶說:許嬢他們能接受......翻來覆去沒什么新穎的值得說,她接,因為他們是一家人嘛。他們能接受就好了呀。

    袁木跟在她們后面,沉默不語。

    其實他有更新穎更無用的論調(diào)來敷衍袁茶:我們就生活在這樣的世界里,這樣的世界就是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啊。

    袁木心想,他長袁茶幾歲,唯獨就長在他可以比她平靜地接受令人無法接受的事實。不發(fā)問,不搖頭,不講無法。

    好就好笑在但也不是說,以這樣的態(tài)度面對這樣的世界,這個世界就會對他好一點。

    進門后,方瓊捻著今天下午來不及簽字的志愿表,看向立在門邊的略顯憊倦的袁木。

    燈管老化、眼睛承受不了乍亮,袁木首先看見空氣中布滿密密麻麻的黑點,接著它們又在方瓊的質(zhì)問中一粒一粒消失。

    袁木,這個中國政法大學(xué),在哪里?

    第45章

    你記得我之前怎么跟你說的嗎?

    記得。

    那這個怎么解釋?

    但后來我的想法有點變化。

    變到北京去了。為什么?你當(dāng)時答應(yīng)了我的。

    我

    有嗎。袁木忘記了。按理說他對承諾這件事時常持謹(jǐn)慎態(tài)度,但怎么接二連三負(fù)上了這么多。

    我想去北京看看。裘榆也想去。到時候我和他可以一起。他調(diào)換順序顛倒因果,沒有隱瞞應(yīng)該也是算不上說謊的。

    我們在說你。關(guān)他什么事?

    也對。袁木點點頭,耷拉下眼皮不說了。

    你不要做這副消極抵抗的樣子。方瓊有些窩火,過來改了,我再簽字。

    媽,我真的很想去這個學(xué)校。袁木積極起來。

    道理我跟你講得還不夠多嗎?你在本地讀書,回家住,不用和人擠宿舍,回家吃,不用和人擠食堂。北京那么遠(yuǎn),消費那么高,四年下來的路費和生活費你算過沒有?你想去看,我支持你,暑假就拿錢給你去旅游。但是想去讀,我直接告訴你,不可能。

    費用我可以自己解決的。

    誰解決重要嗎?錢依然還是錢。換你解決錢就能是大風(fēng)刮來的紙了嗎?

    不是,我只是說我愿意為這個決定付出這樣的代價。他值得我這樣做。

    它值不值得我不清楚,它給你下了什么迷藥我也不曉得,但是袁木,你就這么急著擺脫這個家嗎?

    袁茶正審時度勢要插話緩和氣氛,被方瓊這個問句嚇得釘在沙發(fā)。

    袁木茫然地抬頭看過去:我從來沒有過這個想法。

    你沒有過?方瓊站起逼近他,那你想沒想過在北京讀完四年大學(xué)之后你的去留?

    他和裘榆還真未談?wù)撨^這么以后的以后。

    袁木,最了解你的人是你媽。見過大世界還會想回到小水溝的人有幾個啊?何況是你袁木!

    袁高鵬原本在臥室床上緩酒后暈眩,聽見外面的客廳里方瓊話語偏激,馬上跑出來拉她:少說兩句,少說兩句。轉(zhuǎn)頭朝袁木勸道,你媽今天晚上喝酒了,她迷糊,你選學(xué)校的事等她明天冷靜了再商量,啊,你快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上課。

    袁高鵬自己也踉蹌,反而要方瓊扶著他回臥室。

    確實是我們家拖累了你。她離開之前對袁木丟下這么一句,倒是她心灰意冷失望至極了一樣。

    何況是我。

    何況二字的道理在哪里,袁木睜眼半宿,想不明白。他自以為他不是躺過大海就回不去小溪的人,也盡力找理由,方瓊為什么這么看待他。

    不過,最了解他的人是誰還有待商榷,但最懂拿捏軟弱處重傷他的,一定是媽。

    第二天,袁木如常早起去水果店幫忙。

    方瓊流產(chǎn)的事鄰里街坊沒人知道,前段時間看袁木為那個店起早貪黑,也只聽說她是生病。最近她的身體調(diào)理得不錯,能顧上店了,袁木依舊會去把搬卸的活攬來做完再去學(xué)校早讀。

    袁高鵬休假,他被方瓊叫來店里。

    袁木一走近,方瓊立即就停下和袁高鵬說笑的嘴,牙關(guān)一咬眼尾一垂便冷下臉只忙手里的事。

    mama這個表情袁木熟悉。從沒告訴過任何人,小時候他甚至羨慕過裘榆。許益清生氣的方式是打罵,而不是視他為無物然后抱著meimei擺弄玩具,也不是晾他在一旁然后被什么也不懂的meimei逗得樂不可支。

    他識相地沒再往前,原地立定看她。方瓊泰然自若,權(quán)當(dāng)這個兒子是個隱形人。

    也是敵人。拿貨需路過袁木身旁,她專門繞一個大彎避開他。

    袁木的腦子空了一下,說不清身體的哪處就塌了一塊。

    但他能堅持住,于是不吭聲地轉(zhuǎn)頭離開了。

    中午放學(xué)后袁木不打算和裘榆在食堂吃飯,而是借口拿資料回了一趟家。他要溝通,要交流,要把早晨塌掉的那一塊補上。

    因為袁高鵬在,他守店,方瓊得些輕松。袁木到家時她正一邊擇菜一邊看電視,見他來并不意外,瞥過一眼重新轉(zhuǎn)向熒幕。

    媽。

    鐵門的鎖芯轉(zhuǎn)動。

    方瓊端著菜籃去廚房,袁茶剛好打開門。

    馬上吃飯了,你快洗洗你那手,臟的哦。

    最后一節(jié)課練習(xí)打籃球,學(xué)校沒有熱水。袁茶笑著吐舌。

    袁木很少在中午回家,袁茶很驚喜,一直拉著他聊她們班上體育備考的趣事,還向他討教中考時需要注意的事項。

    飯菜擺上桌,袁茶突兀地不講了。

    方瓊獨獨拿了兩只碗,盛著飯囑咐袁茶:你吃完再給爸爸送下去,菜我都提前勻出來留在廚房了。

    袁茶看看方瓊,再看看袁木,終于覺察氣氛怪異。

    她跳下凳子說:少了一個,我去把我的拿來。

    坐好。方瓊放一只在她面前,不缺。吃吧。

    雖然圓桌不大,但兩菜一湯也占不了多少地方,所以袁木面前那大半部分空空蕩蕩也不是很難理解。

    媽。

    方瓊給袁茶夾rou。

    你不要再這樣了。

    方瓊又為她夾蔬菜,說營養(yǎng)均衡。

    mama,哥跟你說話呢。袁茶說。

    方瓊放下筷子,嘆氣:你叫他哥這么多年,他應(yīng)過你一次嗎?以后別叫了。

    mama你

    袁木截斷袁茶的話:你不要再這樣了。

    方瓊拾起筷子吃飯。

    你不要再這樣對我了。

    方瓊手心的碗重重砸在桌上:怎么了?你不要這個家,這個家就不要你。這么簡單,想不通嗎?

    我沒有不要這個家。

    說,說,說,誰不會說!方瓊從電視機頂上把那張志愿表抽出來,來到袁木身旁,你倒是舍得做一下給你媽看看??!

    她連不作數(shù)的擬填都不肯退讓,她非要袁木徹底死絕那顆遠(yuǎn)走的心。

    袁木出神地看著方瓊顫抖的手,呆了一會兒,把紙接過來。

    我沒有不要這個家,我去了哪都會孝順你。但是這個他說,我不會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