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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兩棵在線閱讀 - 分卷(16)

分卷(16)

    沒有哪片云會永遠屬于哪片天空。

    袁木皺了皺眉,點頭。

    是吧,也沒有哪個人會永遠屬于哪片土地。

    他說,比如你,你就不可能屬于這里。

    裘榆想和之前一樣問,你呢。

    袁木先他一步發(fā)話。

    他伸臂搭在鼻梁上,說今天月亮好跋扈,亮得人頭暈。

    裘榆真去看月亮。

    很久很久以后裘榆才想清楚,那個晚上袁木捂的是眼睛,捂住訣別的神氣和無名的淚意。

    他預見他和他這一段的結局,擅自把他為他造的流星當成一場告別儀式。

    他不該去看月亮。

    作者有話說:

    天堂應該挺無聊的,到處是天使翅膀抖落的絨毛,所以禁止吸煙。

    不過有時天使們偷偷抽煙,把煙藏在袖子里,天使長巡視的時候,它們就悄悄把煙頭彈掉,這就是你看到的流星啦。

    納博科夫

    第21章 痣

    mama的形象不固定,總變幻。

    在袁木的印象里,方瓊年輕過,但從來沒有過少女的嬌憨態(tài)。

    他記事早,追溯人生的第一幕,是她一手捧著九個月的大肚一手牽他過馬路。

    那時她脾性急躁,兇惡,多怨艾,袁木在車流中走得慢了,她幾乎懸空提著他疾步,到了馬路另一頭就甩開手,問他為什么要拖累她。

    也許可以歸因于那時生活條件不好。

    后來方瓊漸老,臉上起皺紋,孕育過兩個孩子的肚子剩兩圈陳年贅rou,她反而變得溫和耐心。

    雖然溫和耐心并不曾體現(xiàn)在袁木的身上。

    袁茶說話極晚,方瓊守在她身邊不厭其煩,拿著識字卡嗲聲嗲氣教授她。

    如此日復一日地度過兩三年,所以那個場面很深刻,袁木作為旁觀者,她們屁股底下的凳腳顏色至今都記得。

    再然后,袁茶會說話,懂人事了,方瓊更被改變得積極。

    袁茶讀繪本,讀完一則小笑話,先是方瓊笑,接著袁高鵬笑,兩個人在沙發(fā)上東倒西歪。

    袁木被他們笑聲中的快樂深深震撼到,留心記住那段濫俗的文字。

    倒一直沒體會出它妙在何處,只是慢慢破解了他們快樂的真正源頭。

    如果叫四五歲的袁木想象mama居然能和一屋子的陌生人聊得忘情且熱絡,全由她活潑大氣地主導氛圍,把大家的笑聲拔高,飽滿似雷掀翻屋頂。

    想她像個能量永恒的太陽?那他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

    但很奇妙,此情此景正在他眼前上演著。

    那些人黑黃的牙齒和卡嗓的痰,還有被圍坐在其中的方瓊。

    袁木一邊脫鞋,一邊想,她明明是外人。

    袁高鵬的遠房親戚,她得見過一面嗎?

    桌面比他離開前更狼藉,瓜子殼飄在殘湯上。

    已近十一點,袁茶堅守在沙發(fā)上昏昏欲睡,那些人還不打算走。

    袁木在鞋柜旁靜靜站了一會兒,決定去衛(wèi)生間洗漱完之后直接回房間,和烏煙瘴氣的客廳徹底隔絕。

    水龍頭剛出水,方瓊叫他,袁木。

    袁木緩緩擰合,他還以為她看不到他。

    一叫他的名字,喧喧嚷嚷的聊天聲奇異地消減不少,于是方瓊就坐在原位說:今天晚上安排你去許嬢家過夜哈,還有你的這兩個嬸嬸。

    我跟你許嬢講過了,再等會兒你就帶兩個嬸嬸去許嬢家休息,這樣才夠睡。

    她什么時候和許嬢熟到這個程度?

    嬸嬸?我的?我們認識嗎?

    許嬢家,那豈不是,沒懸念地要把自己分配給裘榆?

    腦中念頭紛雜,袁木一個也沒顧上。

    袁茶被驚醒,苦著臉說:我也要去。

    方瓊不同意:都安排好了,你照樣睡你的床。

    我想去,我想和裘禧一起睡。

    方瓊兩邊嘴角向下一撇,斜斜地瞪視袁茶。

    這多是mama妥協(xié)的前兆。

    袁茶笑嘻嘻地向她賣乖:耶!

    方瓊只好笑了笑:那嬸嬸們就睡小茶的床,你和哥哥一起去許嬢家。

    袁木還攥著牙刷,需要他照顧的對象就在一來一回間改變了。

    怎么說呢,袁木最初十分慶幸袁茶的到來,她分散了方瓊的大部分注意力,呵斥和責備便很少再集中地落在他身上。

    也不可避免的,他之后厭惡她的存在。

    不是她,是她的存在。

    方瓊趕他們:那你們兩個現(xiàn)在就去,晚了打擾人家睡覺。

    袁茶眼睛亮晶晶地看袁木:哥,走!

    像邀功,像要一起去干大事。

    可能她意識到袁木不愿意和兩個陌生人去到陌生的地方過夜,考慮著換成meimei他的心情會好些。

    但袁茶應該想不到,在今晚的袁木看來,她和那兩個嬸嬸并沒有區(qū)別。

    裘榆洗完澡在臥室收集準備丟進洗衣機的衣服,忽略了客廳突起的一團喧鬧。

    許益清來敲門時,他像囚犯終于等到行刑時刻,有點煩躁,又有點義勇地拉開門直面她。

    誰知她身邊還有高她一截的袁木。

    許益清說:你快好好收拾收拾床和屋子,今天方姨家客人多,袁兒來和你睡啊。

    她把裘榆手上的一堆衣服攏到自己懷里:都是要洗的?

    啊。

    裘榆看著氣質拘謹?shù)脑?,低了低頭,啊是。

    許益清顯然也看出來袁木在為擾人清凈而略不自在,她說:你們之前是不是也睡過一次?不要害羞啊袁兒,當自己家。

    裘榆插著腰抓了抓后腦勺:是睡過。

    許益清一拍手:對嘛,兩兄弟多在一起玩,現(xiàn)在你們又是一個學校了,要懂得相互照顧曉不曉得?這樣子熟起來簡直容易得很嘛!

    裘榆又趕緊點頭:嗯嗯。

    袁木起先是偏著頭看往客廳和陽臺,現(xiàn)在轉回來微微瞪他。

    虧得他比他矮,不然這么愛瞪人累不累眼?

    我把你這堆丟去陽臺,你帶袁兒去洗漱。

    許益清側身說,新牙刷和新毛巾都在鏡子右上的柜子里,你找不到就叫裘榆,知不知道?

    袁木看了看腳上的拖鞋,又看了看裘榆,說:我在家洗漱過了,只是沒來得及沖澡。

    不過這么晚了再洗澡吵你們就真的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裘榆介不介意?

    許益清等半天,手背拍他肚子:人家問你介不介意!

    裘榆才微微笑,搖頭:不會。

    許益清再去招呼兩個女孩,男孩們這邊早早拉了燈。

    這次許益清專門為袁木拿出新枕頭,他靠了靠,撐起身子,要和裘榆腦袋底下的換。

    憑什么?裘榆看他。

    你剛才不答應得挺歡的,相互照顧。

    裘榆知道了,如果袁木比他高,大概是會轉瞪為覷。

    裘榆把袁木胳膊肘拿開,攥著枕頭一角拋去床腳,然后將自己的分他一半,拍了拍讓他睡上來:這樣吧。

    你今天,去天臺是因為家里人太多了嗎。

    是啊。

    袁木說,我現(xiàn)在身上都一股煙酒味。

    他換了睡衣才來的,裘榆摸著他的衣領說:不啊,還是那股植物的香味。

    可能今天沒去店里,沒有水果的味道。

    你也聞到我身上有植物的味道?

    裘榆就抓到也字,問:還有誰聞到了?

    我。

    哦哦,對。

    你知道是哪種植物嗎?

    你是考我還是問我?

    問你。

    我也不知道。

    但氣味有分類,感覺它就屬于植物類,可能哪種植物也不是,是你獨有的。

    裘榆的手掌掐他的腰,看他,我早就想說,你出汗的時候尤其濃。

    每和袁木做一次愛,裘榆就會短暫地沾染上,短暫地擁有他的味道。

    袁木專注于他眼神的變化,提醒:你家的房間,都挨得很近。

    去地上。

    裘榆翻起來撐在他上方,你叫小聲點。

    袁木的小腿在被子底下輕輕蹭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那親嘴總可以?裘榆低低地問。

    可以。

    袁木的手指悄悄拉住了裘榆懸空的衣角,但不要像上次。

    上次是哪次。

    他也輕輕地蹭他的臉。

    在你的衣柜里。

    怎么了?裘榆想了想,那個也算接吻?

    嗯袁木不看他了,聲音縹緲得抓不到,那種吻就像小情侶在談戀愛。

    所以你不要?

    裘榆xiele力,壓著他,笑了兩聲,不知是冷是熱。

    他的頭埋在袁木的頸邊:你的眼尾怎么突然有痣了。

    痣?什么樣?

    褐色的小圓點兒,要親你時才看得見。

    袁木伸手摸了摸,因為它太渺小,只有記起它時才能喚起十分輕微,好似幻覺的灼痛感。

    一直有啊。

    袁木逗他。

    你騙誰。

    裘榆的手動了,從他的睡衣底下鉆進去,食指按著尾椎骨,一寸一寸往上探,在第四顆圓潤的骨頭停住,你這兒有一顆痣,你知不知道?

    熱氣拂頸,袁木的身體在他懷里顫了顫,酥酥麻麻地起雞皮疙瘩。

    裘榆繼續(xù)滑,到后腰:你跪在床上朝我撅屁股的時候,這兒,還有這兒,會有兩個凹陷的小窩,你看沒看見過?再旁邊,這兒,還有一顆痣,紅色的,你知不知道?

    你是不是蒙我。

    裘榆的兩臂環(huán)緊他:行,哪天錄視頻給你看。

    蒙人的是你吧,誰說的眼尾一直有痣?

    礙眼嗎。

    它。

    不礙眼,挺好看。

    袁木推了推他:要把我壓平成餅?

    裘榆無動于衷:本來就平。

    你他媽。

    才摸兩下,硬了?裘榆悶悶地笑。

    又不是陽痿。

    不接吻。

    裘榆泄憤似的咬他肩膀,口還是手?

    第二天各回各家,袁木將自己鎖在房間補覺。

    陽光總刺目,讓人不得安寧。

    他掀開被子光腳下床,坐去書桌前,拉開書包找到圓規(guī)盒。

    照了半晌圓鏡,握起圓規(guī),將尖銳的那頭抵在皮膚上,滑去眼尾,垂直碰了碰那顆即將沒有痕跡的疤,一點一點施力刺進去。

    血珠呲地冒出來,袁木偏頭凝視鏡子,指腹覆上白紙,按上去,輕輕抿掉了。

    第22章 沒雨也行

    周日纏纏綿綿下了一天雨,氣溫又降兩度。

    因為要騎車,裘榆在早上暫添了一件薄外套。

    菜市場和天都沒醒,他孤零零待霧里。

    山地車很久沒動,座稍變矮,他兩腳支地上,兩手揣兜里。

    霧散完了,有人把他右耳耳機扯掉。

    騎車別戴耳機。

    裘榆回頭看他,又左右掃了掃:你走路?

    袁木:我坐公交。

    裘榆:你車呢?

    袁木:你為什么騎車?到處是坑坑洼洼的水塘。

    裘榆坐著沒動,袁木也停了停:你走不走?

    你說得對,等我鎖下車行不行?

    袁木和他一起去樓道間。

    你剛才坐街中間像攔路打劫的。

    袁木說。

    裘榆想,差不多吧,我守株待兔的。

    你帶傘了嗎?裘榆問他。

    一般先問的是帶了的,但裘榆不像是會記得帶傘的人,袁木想,我該帶還是不帶?

    你帶了嗎?他干脆反問。

    我?guī)]帶由你決定啊,裘榆甩回去:你帶了嗎?

    咔嚓落鎖,袁木先轉身走:帶了。

    裘榆拍包:我忘帶了。

    他兩步追上人同行,商量道,如果放學有雨,你帶一下我,我們一起回家吧。

    公交車上人不多,他們兩人走去后車廂找到連座。

    裘榆讓袁木坐去里面,側身而過時他拽住他的手腕,頓了頓:袁木,前天你走的時候是不是偷我家洗衣粉了?

    袁木問他是不是想死。

    不然我倆身上,為什么味兒一樣?裘榆把外套脫下來,你聞。

    我媽換洗衣粉了。

    袁木說。

    哦這種是不是比你家以前的青檸味好?

    一般吧。

    裘榆順手把外套蓋他身上:不冷嗎,知道下雨還穿短袖。

    袁木低著頭,轉了轉沒遮全的胳膊,沒接話。

    大家紛紛猜測李學道不會再玩那一招,畢竟出奇才能制勝,重復來第二次難免差些意思。

    但誰能想到周末過后第一眼見他又是在教室門口。

    你政治的資料和試卷做完了嗎?上樓時,袁木這樣問。

    做完了。

    裘榆說,干嘛,要我借你抄?

    袁木:

    李學道在門口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