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讓人舒適的甜味，淺淺的水霧渙散在略有干燥的空氣中，將空氣濯洗的清新。

    他緩慢的走到路的盡頭，一片花園透過淺淡的光霧映在洛溪衍的眼眶中。

    奶奶？

    洛溪衍向前奔跑了兩步，那景象卻像是始終要與他保持一定距離。既叫他能看得清，又不肯讓他靠近。

    洛溪衍不再追逐，定下腳步細(xì)細(xì)觀看。

    奶奶正拿著一本《東田集》，繪聲繪色的講述著故事。而她身邊的兩個男孩，正聚精會神的聽著。

    講完，乖巧的男孩笑著：我是農(nóng)夫的話，也會救那個蛇的。

    奶奶合上書，柔聲問道：那如果你知道它醒了會咬你，你還會去救他嗎？

    男孩不假思索：會呀，不救它就是我不好。它咬我，是它不好，和我的決定沒有干系啊。

    奶奶莞爾一笑，將孩子環(huán)在懷抱里：真是奶奶的好孩子。

    她轉(zhuǎn)頭看向另一個孩子：溪衍呢？也和清野的決定一樣嗎？

    孩子嘴唇微動，沒有說話。

    「滴現(xiàn)在是融城時間早上6:30，已到達(dá)預(yù)定起床時間?！?/br>
    洛溪衍驀地睜開雙眼，鬧鈴的長聲宣布美夢的告罄。

    他起身按下鬧鈴的關(guān)閉鍵，在環(huán)繞的信息素海里平靜了一分鐘。

    洛溪衍已經(jīng)記不清有多久沒有夢見奶奶了，他看了眼日期，發(fā)現(xiàn)距離她的忌日已經(jīng)很近了。

    他清楚的記得奶奶生前特別喜歡覃清野，就連去世的前一天還念叨過他。

    今年的祭拜，要帶他一起嗎？

    第7章 意外失神

    學(xué)校試圖用大清早播放的英語聽力的方式將大家從假期的散漫狀態(tài)中拉回，但事實證明，這種方式無甚效果。

    一片懶散中，唯有洛溪衍腰桿筆直的坐著，認(rèn)真捕捉來自廣播里的每個單詞，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走廊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不知是誰先聽出了端倪，低促喊了一句：起來，快都起來，黃主任來了！

    黃主任背著手一路從二樓溜達(dá)到三樓，所到之處，卷起數(shù)道腥風(fēng)血雨。

    可當(dāng)他停在10班門口，竟發(fā)現(xiàn)所有人竟然都在認(rèn)真學(xué)習(xí)。一陣欣慰涌上心頭，消解了之前燃起的大半肝火。

    他滿意綻出笑容，視線卻意外落在的座位間突兀的缺口上。那座位上，覃清野酣睡正香。

    黃主任提了一口氣，后門走進(jìn)來，順起覃清野后座上的一摞卷子，不由分說的打在他頭上。

    沉睡中的覃清野周身一抖，火氣值瞬間點滿，他猛地回頭：誰他么

    當(dāng)他看見黃主任那張橫眉怒目的臉，眼神隨即一偏，咽下了自己的后半句。

    黃主任抬手將卷子扔回后座：學(xué)校是學(xué)習(xí)的地方，不是你來養(yǎng)膘的地方，要睡回家睡！

    一大早就被莫名其妙的嚎了一頓，覃清野似有頭疼揉了揉太陽xue：老師，我這不剛轉(zhuǎn)過來沒有書嗎。

    沒有書就和同桌看一個，再讓我看見你早自習(xí)睡覺，就給我外面站著吹風(fēng)冷靜冷靜。

    低吼聲落下，黃主任一甩胳膊，揚長而去。

    覃清野輕揉過自己惺忪的睡眼，困意再次襲來。

    自從看見昨晚洛溪衍那句「歡迎」之后，覃清野糾結(jié)了一夜今后該怎么和洛溪衍相處。就這樣一直胡思亂想到后半夜，才睡下沒兩個小時就被丁醫(yī)生無情叫醒。

    這直接導(dǎo)致他今天一到學(xué)校，只精神了不到5分鐘就徹底支撐不住沉重的眼皮，昏昏睡下。

    不過他好像的確解決了他面對洛溪衍的問題，因為睡覺的話，就不必面對洛溪衍了。

    黃主任離開前說讓他和同桌看一個習(xí)題冊的話，在他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周天，仿佛變成了一道指令。他困乏的向右移了半尺，手肘壓在洛溪衍的習(xí)題冊上：黃老師說，讓我和你看一個。

    說完，他的上下眼皮就像互相吸引的磁鐵一般，緊緊粘在了一起。

    聽力恰巧到了留白的間隙，洛溪衍的視線順著筆尖不自覺的移到了覃清野的指節(jié)上。

    覃清野的手細(xì)長白皙，分明的骨節(jié)將細(xì)膩的皮膚撐起，使得食指節(jié)上的一塊擦傷明顯異常。

    洛溪衍不自覺看了眼這雙手的主人，窗外散下的光染正在覃清野的睫毛上，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安靜的時候，他好像還是人畜無害的。

    Number9.Excuseme,sir

    洛溪衍一怔，發(fā)現(xiàn)他居然錯過了第8題整道題。

    他迅速調(diào)整節(jié)奏，聽到一半獲得了第9題答案后，迅速返回查看第8題。

    不巧的是，這題的前半選項，正好被覃清野擋住了。

    洛溪衍試圖將習(xí)題冊拉出一點，覃清野卻因為習(xí)冊的移動又蹭了蹭，調(diào)整了位置。而這一動，反而擋住了更多的題目。

    洛溪衍掃過僅剩的一半題，光速在其中選擇了一個最有可能是答案的選項。

    聽力終于結(jié)束，洛溪衍將手中的答題卡涂好，先于所有人站了起來。

    因為要出去，他不得不試圖叫醒覃清野：醒醒。

    叫到第三遍的時候，洛溪衍屏住一口氣，抬手準(zhǔn)備觸碰覃清野。

    這時，前座的趙叢轉(zhuǎn)過身來：洛神，第8題選什么??？

    洛溪衍收回自己略有架勢的手：可能是A。

    趙叢倒吸了口氣，快速轉(zhuǎn)身涂上答題卡，邊涂邊用手肘碰了碰同桌：聽見沒有，大神說可能。這次沒聽出來真不是我菜，大神都給了模棱兩可的回答，就說明這題絕對五星級難度。你不應(yīng)該藐視我，而應(yīng)該譴責(zé)出題人！

    趙叢。

    趙叢叨叨的話音一頓，驚異的轉(zhuǎn)過頭，聽見洛溪衍繼續(xù)說：我出不去，麻煩你幫我收一下題卡，送到英語老師那，行嗎？

    趙叢的眼皮一動，遲滯的抬起手指向自己：大神是說我嗎？

    見洛溪衍微點頭，趙叢像是中了什么彩票似的從座位上彈起：好嘞，大神吩咐，使命必達(dá)！

    趙叢瞟了一眼擋在洛溪衍旁邊還在呼呼大睡的覃清野，快速收起答題卡。

    趙叢快如疾風(fēng)的略過整個教室，一出10班的視線范圍，就迅速打開了群聊。

    匿名：「驚！洛神竟因為同桌覃清野睡覺，把收答題卡的事假手他人！」

    群主：「覃狗又欺負(fù)我們洛洛，他怎么能這么猖狂？」

    管理員1：「這個姓覃的到底想怎么樣？」

    管理員2：「他怎么這么討厭啊，就追著我們洛洛?！?/br>
    趙叢一陣疑惑，還把他的不解直接發(fā)到了群里。

    匿名：「大家的關(guān)注點為何如此清奇？覃清野就是睡覺，好像不關(guān)他什么事吧。這件事的重點難道不是洛神對新來同學(xué)的反常態(tài)度嗎？」

    群主：「哪來的空降，踢出去。」

    管理員2：「他是匿名?！?/br>
    群主：「找到他，踢出去?！?/br>
    一分鐘后，趙叢驚異的接到一條群通知：您已被管理員移出群聊。

    這也行？

    帶著一腦袋問號，趙叢回了班級。他晃悠悠的坐下，同桌好像剛要對他說什么，就被打回在上課鈴里。

    蘇老師端莊的走進(jìn)教室，鋪開講義：同學(xué)們早上好啊，先把教科書翻開，這節(jié)課我們上數(shù)學(xué)。

    不知是被觸發(fā)了身上的什么按鈕，覃清野徑直從桌子上騰起，直視前方。

    洛溪衍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吸引視線，瞟過一眼。

    他側(cè)臉上的紅痕還沒消除，人卻好像徹底清醒了。

    一整節(jié)課，他都聚精會神的聽著。雖然一筆都沒動過，卻是半點瞌睡都沒打過?；秀遍g和睡了整個早自習(xí)的，不是同一個人。

    這邊蘇老師一說下課，被施在覃清野的清醒咒霎時失效。他一頭栽倒在課桌上，居然又睡了起來。

    再次醒來，是因為覃清野太餓了。

    他迷迷糊糊從桌子上爬起來，覺得脖子僵的像是被釘了一塊木板。

    他用手扶著脖肢左右晃動，無意瞥見洛溪衍時，他仍舊端直的坐著，和他睡下時似乎一般無差。

    新來的同學(xué)，回答一下這道題。

    人在睡中起，鍋從天上來。

    覃清野按摩脖子的手一頓，他一抬頭，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正在上英語課。

    早些年在國外待了許多年，就算不聽課，解點英語題還是不在話下的。

    他抬眼掃過黑板上的手寫試題，答案就已了然于胸?？伤卮鸬臅r候，卻偏偏選了一個最荒唐的選項：老師，我選C。

    英語老師皺眉：給我個理由。

    老師，覃清野一偏頭，三短一長選最長，三長一短選最短。

    整間教室哄堂大笑。

    英語老師嘴角一抽：你給我滾出去！

    覃清野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在英語老師的死亡凝視下，慢悠悠的從她面前踱步出去。

    砰的一聲，他身后的門被死死關(guān)上，陣陣不滿從門縫里流出。

    覃清野抬手看了眼手表，眉眼一動。原來這會已經(jīng)馬上要到吃飯時間了，怪不得他這么餓。

    不過，今天他好像的確是有點奇怪。往日他就算睡覺，也斷然沒有睡這么久而且這么安穩(wěn)過的時候。

    覃清野努努嘴，難道是青陽高中的風(fēng)水極佳？

    還有5分鐘下課，覃清野從倚靠的墻壁上彈起，大步流星的向外而去。

    中午的下課鈴一響起，所有人蜂擁一般沖進(jìn)食堂。

    覃清野將錢又往打飯阿姨手里塞了塞：阿姨，行個方便唄，我這不是才轉(zhuǎn)來，沒有飯卡嗎。明天，明天我保證不再為難您還不行嗎？

    覃清野的勸說還未成功，就被涌進(jìn)來的大部隊沖散，被迫倒退了好幾步。

    覃清野心里一陣嘀咕：不是貴族高中嗎？吃飯還要用搶的？

    看著越來越多的人擠進(jìn)食堂，覃清野緩緩?fù)鲁鲆豢跉狻?/br>
    看來今天中午，他只能去小賣部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收現(xiàn)金的地方了。

    一出食堂，覃清野就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了洛溪衍。而他手里那張乍眼的黃卡，想必就是飯卡了。

    覃清野嘆了口氣，正要錯來洛溪衍的步子，那人卻大跨幾步走到他面前：你的卡。

    我的？覃清野斜視一眼，竟發(fā)現(xiàn)那上面真的清楚的印著自己的姓名。

    我的卡怎么在你那？

    洛溪衍沉默半刻。

    幾分鐘前。

    同學(xué)們一股腦沖出了教室，只有洛溪衍還在整理桌上的書本。

    英語老師走出班級們，卻發(fā)現(xiàn)覃清野已經(jīng)不見蹤跡：這小崽子，沒讓他走就敢跑，真是不像話。

    洛溪衍路過門口，同老師打招呼說再見，卻意外發(fā)現(xiàn)覃清野的校園卡在老師手里。

    非得讓他寫個檢討來換卡不可。

    老師，洛溪衍抬手抓過老師手里的卡片，我順路，可以帶給他。

    英語老師一怔，還沒反應(yīng)過來，洛溪衍已經(jīng)下了樓。

    洛溪衍將飯卡無接觸的放入覃清野手心：英語老師帶給你的飯卡，我走的晚，她只能就托我?guī)Ыo你。

    覃清野一臉驚喜的接過卡片，把卡片翻了幾個面，卻盯著卡上的照片皺起眉頭：這張不夠帥，找機會我得重新辦一張。

    謝謝啊，覃清野舔舔嘴唇，那什么，我也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作為感謝，請你吃午飯。

    覃清野將卡片塞在褲兜里，對洛溪衍招招手：走啊，帶你吃飯。

    洛溪衍卻半步不動，他淡色的眼眸一抬，話語一針見血：你卡里有錢嗎？

    第8章 冷暖自知

    覃清野定住，抬手摸摸眉角，尷尬的閉上眼。

    跟我走。洛溪衍說著，側(cè)身從他旁邊走過，一陣?yán)滟臍庀⒅苯庸催^他的神魂。

    他不會聞錯，這就是洛溪衍的信息素?？伤锹逑埽男畔⑺卦趺磿孤兜娜绱嗣黠@？

    他怔怔的抬頭，大腦還沒加工處理完這一信息，腳倒是先不聽話的跟了上去。

    他又向洛溪衍身邊靠近了些，渴求的嗅著摻雜在空氣中的清爽氣息。

    等他微弱的信息素完全消失時，覃清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跟著洛溪衍到了一處居民區(qū)。

    咕~

    覃清野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一聲。他忙緊按住肚子，想將聲音壓低。只可惜他的動作太遲了，洛溪衍已經(jīng)循聲望了過來。

    視線交匯的剎那，覃清野尷尬的將眸子向上偏移，卻正巧望見了二樓掛著的小牌匾。匾額上的店名「小書桌」三字飄逸俊秀，更像是什么人手寫上去的。

    這名字取的不錯。對店名很是滿意的覃清野才踏前一步，就發(fā)現(xiàn)洛溪衍竟不聲不響的繞過門口，轉(zhuǎn)到了樓側(cè)。

    為了口午飯，覃清野只能將步子退回，不明所以的跟上。

    洛溪衍帶著覃清野從側(cè)面的外置樓梯走到二樓，停在一扇深綠色的防盜門前，用指節(jié)輕叩了幾下門。

    金屬與指尖相觸的聲音清脆，和樹林里熱鬧的蟬鳴遙相呼應(yīng)。

    像對上了暗號，洛溪衍后退一步，防盜門吱嘎開啟。

    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開了門，她烏長的發(fā)絲間夾雜著不少銀絲，看上去略顯蒼老。

    見到洛溪衍的一瞬間，她額頭上皺紋因為笑意延展了些許：小嚴(yán)？你可終于開學(xué)了，叔叔阿姨都好久沒見到你了。

    說著，她的目光越過洛溪衍，落在了覃清野身上：是你朋友嗎？快趕緊先進(jìn)來。

    洛溪衍默不作聲的回視覃清野一眼，示意他跟上。

    一進(jìn)門，煙嗆的油味撲鼻而來。

    cao作臺上，背膀?qū)掗煹哪腥穗p手各持著兩個鍋，同時翻炒著。

    這里似乎是后廚。

    男人微微側(cè)頭：小嚴(yán)來了？等我會啊，我馬上給你插隊做一盤。

    小嚴(yán)？覃清野心道，這是帶了口音的方言，把小衍叫偏了聲調(diào)？

    正想著，洛溪衍輕搖頭道：不必了叔叔，我等等就好。今天做兩份吧，我那份不要香菜，另一份不要胡蘿卜。

    覃清野眉心微擰，都這么多年了，洛溪衍怎么會還記得他不喜歡吃胡蘿卜的事？